聖地遊學記：馳騁以東地的月亮峽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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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的勞倫斯，既是博學的東方學家，也是天才的狂熱分子。他1907年就讀於牛津大學專修現代史，曾在法國騎單車進行考古旅行，1909年又跑到敘利亞和巴勒斯坦，研究十字軍東征時期的城堡建築遺迹，後來他以在中東考察的成果獲優等成績畢業於牛津大學。畢業之後不久的1911年，他以考古工作者的身份返回中東，在進行考古工作的同時，專心學習阿拉伯語和阿拉伯文化，並深入西奈沙漠地區進行探險與地理考察，也藉機為英國政府從事間諜活動，刺探有關土耳其奧斯曼帝國的軍事情報。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因為勞倫斯能說流利的阿拉伯語，又對中東地區的風俗民情瞭若指掌，於是英軍作戰部招募勞倫斯，把他派駐到埃及開羅的軍情報部工作。

同年10月至11月，作為以德國為首的同盟國陣營的盟友，奧斯曼帝國蘇丹以全世界穆斯林領袖的名義宣布對以英法為首的協約國舉行聖戰。之後，英軍在中東的戰線吃緊，戰事相繼失利。在這種情勢下，英國決定扶植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的後裔、聖族哈希姆家族的海珊·本·阿里(Hussein bin Ali)及其眾子，向他們提供金錢和武器，要他們組織阿拉伯人對抗他們的壓迫者土耳其人。英國指天誓日地答應，在戰爭結束後，成立一個以大馬士革為首都的大一統的阿拉伯國家，由海珊·本·阿里作為阿拉伯世界的最高哈里發來實行統治。

1916年6月5日，哈希姆家族領導了阿拉伯起義，並向全世界穆斯林發表宣言，公開譴責土耳其當局迫害和屠殺阿拉伯民族主義者，背離了伊斯蘭教精神，並在麥地那宣布阿拉伯脫離奧斯曼帝國而獨立。英國的中東事務大臣旋即動身拜訪海珊，勞倫斯以中尉軍銜奉命陪同前往，並在事後留下來協助哈希姆家族。勞倫斯很快取得了海珊的第三子費薩爾(Faisal I)的信任，成為他的摯友和軍事顧問。

在勞倫斯的建議之下，阿拉伯起義軍北上奔襲奧斯曼帝國腹地，他們破壞鐵路，佔領了亞喀巴等重要城市。在此過程中，勞倫斯以高超的外交手段和獨特的個人魅力，結交了許多阿拉伯部落領袖，讓那些淳樸勇敢、卻又自由散漫的貝都因人聯合起來，參加對土耳其人的一致作戰，爭取獨立，由此加強了英國在阿拉伯世界中的利益和地位。1917年10月到11月，英軍向土耳其防線發動總攻，勞倫斯奉命帶領阿拉伯人部隊配合行動，對敘利亞展開進攻。1918年9月30日，在勞倫斯的協助之下，費薩爾的阿拉伯軍先頭部隊開進大馬士革，隨後費薩爾在大馬士革宣布為敘利亞王。

我們馳騁的月亮峽谷，正是當年勞倫斯穿梭於阿拉伯各部落之間與酋長們進行協調談判，並為了集結阿拉伯聯合武裝而多次穿越的沙漠地帶。

當一次大戰結束，阿拉伯人終於脫離奧斯曼帝國的統治而獨立後，勞倫斯回到英國。1919年召開巴黎和會時，勞倫斯陪同已是敘利亞王的費薩爾前往凡爾賽參加會議，為爭取阿拉伯國家真正獨立做最後的努力。但是，由於勝利者協約國的英法領袖們之間進行的政治交易，英國背信棄義，沒有能兌現先前對哈希姆家族的承諾，並沒有成立一個以大馬士革為首都的大一統的阿拉伯國家，也沒有讓哈希姆家族當阿拉伯世界的哈里發，而是將敘利亞政權轉歸法國託管，英國只安排費薩爾當伊拉克的國王，讓其兄阿卜杜拉當外約旦的埃米爾。

面對協約國戰後背信棄義，加上阿拉伯世界內部紛爭再起，勞倫斯不得不從衝浪般的虛幻史詩回到了無聊的現實世界，他感到自己被英法的政客出賣，並因理想幻滅而備感失落，逐漸變得末世般的憤世嫉俗，心灰意懶。他拒絕去中東擔任英國總督之職，只在時任英國殖民大臣的邱吉爾手下擔任顧問。當英王喬治五世給他授勛頒獎之時，勞倫斯竟然毫不客氣地拒絕接受政府給他的獎勵，併當著國王的面拂袖而去。

象浮士德一樣，勞倫斯的身上有一種永無止境的渴望和奮鬥精神，冒險和征服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特質。當真的有一天，追逐不得不被停下來之後，勞倫斯感到自己的靈魂是如此的空虛。他曾說：「在我看來，我們這一代唯一主要的任務，是征服最後一個元素--空氣」。對於勞倫斯來說，坐在辦公室當什麼顧問，簡直是活受罪，就象是判了他終身監禁。在孤寂無聊之下，他斷然辭去顧問之職，改名換姓，先後加入了英國的空軍部隊和坦克部隊，在難以忍受的孤獨中默默地翻譯並出版了荷馬史詩《奧德賽》，同時也寫下他在一次大戰中親歷阿拉伯起義的回憶錄《智慧七柱》。

在這本《智慧七柱》中，勞倫斯把自己複雜矛盾的情感世界和精神世界，還有內心的掙扎、人格的困惑、思想的彷徨，都一一寫入字裡行間。該書跟勞倫斯本人一樣，在歐美各國幾乎是家喻戶曉的。它不僅僅是一本戰爭回憶錄，而且在20世紀的英國文學史上也佔有一席之地，邱吉爾曾不吝言辭地高度評價該書說：「它躋身於英國文學最偉大的著作之中，在戰爭與冒險的描述上，無人能超越」。

1935年5月某日，勞倫斯因瘋狂地駕駛摩托車而失事身亡，一個精彩傑出的生命划下讓人嘆息的句號。在去世的前幾年，勞倫斯的精神已極度的疲憊，心靈空虛到了極點，他曾不停地吶喊：「政治已經令我厭倦，東方已經令我厭倦，智慧也已經令我厭倦。上帝啊，我感到真疲憊！讓我躺下來永久的睡去吧......我想忘卻自己，忘卻這世間的疲累。」

嗚呼！無論一個人多麼的有天才，多麼的有成就，多麼的被人讚頌，多麼的有錢有勢，可是，當他的人生觀是以人本與自我為中心的話，萬事終歸虛空，正如所羅門在《傳道書》中的那句名言所揭示的那樣：「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但是，他若以神本與基督為中心，人生必有真正的滿足，因為只有上帝才能填滿你的空虛，正如《詩篇》第16篇第11節所言：「你(指神)必將生命的道路指示我。在你面前有滿足的喜樂；在你右手中有永遠的福樂。」我不知道絕望中的勞倫斯在大呼上帝時是不是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似乎至少明白，他在中東的冒險，在軍事上的求勝，在政治上的博弈，在人生理想上的追求，到了最後都是一場徒然。

約6點20分，我們結束了在月亮峽谷沙漠中的馳騁。回眼望去，赭紅色的沙漠仍是那麼深邃，突兀般的岩丘仍是那麼孤直，或許當年回到英國之後的勞倫斯曾經夢回過這裡，夢見過這些他曾經十分熟悉、卻又無暇欣賞的美景，不過，這一切都無法填補勞倫斯內心的枯乏。哀哉！除了厭倦，他只能想到死亡。

在離開月亮峽谷的路上，我們看見暴雨過後的沙地上，處處有積溪亂奔，附近的阿拉伯小孩子們站在水中盡情踏水戲耍，或有仰天歡呼，似乎是在感謝老天降下豪雨。讓人不由想起神通過先知以賽亞的口向世人說的那句話：「我必在曠野開道路，在沙漠開江河。野地的走獸必尊重我；野狗和鴕鳥也必如此。因我使曠野有水，使沙漠有河，好賜給我的百姓、我的選民喝。」(參《以賽亞書》第43章19節至第20節)

偉哉！榮耀歸於上帝。

車行西南，沿15號公路直奔亞紅海邊的喀巴灣。到達亞喀巴時，天色已黑。約7點30分，入住Radisson Blu Tala Bay Resort。吃過晚飯，一天的奔波疲累很快就把我們擊倒在床上，把我們趕進夢中。

再放幾張照片，沙漠中的月亮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