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金：有缺點不怕 要學會「將錯就錯」
文/馬明博
壹
茶室在二樓，餐後，幾個人分別從素時代餐廳兩側的樓梯走了上去。
人多，圍著老榆木茶桌坐了一圈。定瓷杯不夠用，曉飛轉身從杯架上取下一隻茶盞，放到我面前。
這是一隻白瓷茶盞，盞口有一點金。拿起來細看，原來，補金的地方藏著一個不小心。這隻茶盞本來完整，卻被一個不小心磕碰出一個豁口。
豁口不大，但有了它，茶盞就「有漏」了。有漏，佛家語，意思是有缺陷，有煩惱。
風水家言：凡器用，須完整，否則不利於人。比如帶豁口的茶盞，洗刷時容易把手刮傷，品茶時容易把唇劃破。
眼前的點金盞，在不小心背後，還藏著一個不捨得。雖說器用有破損，要及時處理掉，但因為一個豁口，把一隻茶盞扔掉，難道不是洗澡水髒了，就連盆里的孩子也倒掉？
於是，豁口處，請金繕師點了一點金。
這一點金恰到好處！豁口不再是缺點，反而成為茶盞最閃亮的地方，使它不再有漏，重歸完整。
用它飲茶，再不必擔心傷及唇吻了。
一隻小茶盞，安靜而沉默，卻透露出主人的性情，以及其惜福、愛物之心。
貳
茶桌一側的博古架上，擺放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紫砂壺。
佑佑的眼根，被這些所緣物吸引了。他的心思，不在桌上的茶，而在架上的壺。
去年，我帶佑佑到一位收藏家府上做客。孩子天性好奇，佑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案几上陳列的擺件。收藏家臉色突變，「這些東西都很貴重！管好孩子，別亂摸，以免磕碰。」我拉過佑佑，悄悄提醒他，看藝術品，要學會「多用眼，少用手」。那天中午，收藏家留飯。我怕佑佑不小心碰損什麼，禮貌地說「改天吧」。
在曉飛茶室的博古架前，佑佑專註於壺，放下那把，拿起這把，樂此不疲。
孩子就是孩子，雖然有過類似的經歷，但他沒記性。眼前的點金盞，讓我不得不提醒佑佑一下，「茶壺易碎，要輕拿輕放。」
曉飛笑著打斷我，她對佑佑說：「你爸爸說的對。但是呢，阿姨見你喜歡壺，想讓你挑一把最喜歡的，送給你。」
佑佑聽了之後，滿臉歡喜，旋即抬頭看了我一眼，又轉過臉對曉飛說：「阿姨，你這裡的壺都好看，我都喜歡。所以，看看就行了。我爸爸說過，看到什麼就想要什麼，那不是真喜歡，是貪。」
聽小孩說大人話，也是一種樂趣。在座諸人笑了起來。
一片笑語聲中，我看到，有一點金在佑佑心頭閃亮。
叄
幾杯茶後，四姐起身告辭。來北京出差數日，她預訂了今天下午的航班回海南。
上車前，四姐對曉飛說：「素時代真好！菜好，茶好，人好，生意好。我還會再來的。」
四姐前往機場，我與妻兒繼續回樓上喝茶。
眼前的點金盞，無端地讓我想起凈慧長老經常說的那句「將錯就錯」。世間的人、事或者物，沒有哪個是完美的，時間一久，總要暴露出這樣那樣的缺點。有缺點不怕，以慈悲的心接受他、賞識他、呵護他，以智慧的心轉化他，就像對這隻碰損的茶盞，為它點上一點金。
這一點金，實有妙處！
茶聊間，收到四姐在機場發來的簡訊，「要離開你們了，才發現，有多麼捨不得」。
我回復說：「對當下每一刻發生的，都不生起執著——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厭倦，沒有不舍；沒有失望，沒有渴望；沒有依賴，沒有恐懼……就是生起出離心。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出離心。」
四姐回復兩個字：「受教。」
出離心，佛家語，指脫離生死輪迴的苦海；簡單地說，就是能夠不被煩惱所困擾。也可以說，出離心是諸佛菩薩給有漏眾生點下的一點金。
將這段話發在朋友圈。過了一會兒，有位寧波朋友問：「無情即是圓滿？」我答：「無情不是，不執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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