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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潘金蓮的髮型》看中國古代女性之美

林語堂先生在他的《生活的藝術》中用大量的篇幅展示了中國古代男性生活態度、生活方式的諸多細節,而對於中國古代女性生活態度、生活方式卻鮮有述及。鑒於女人本身具有的陰柔,我們知道女人是比男人更會「生活」的動物,所以即使林老先生沒有述及,我們也完全可以想像,中國古代女生的生活與男性的生活相比更優雅、更從容,當然也更美麗。

感謝孟輝的《潘金蓮的髮型》,使我們對於中國古代女性生活的細節不止步於我們的想像,法國香水以及眾多的西方生活方式幾乎把中國現代都市女性變成與西方女性幾乎沒什麼兩樣,重溫中國古代女性的生活,雖然不能使中國現代女性回歸曾經的美好與優雅,卻可以使中國女性因為曾經的輝煌增加幾分自信。

「曉花微斂輕呵展」透露出的無限的「性感」讓孟輝大為感慨:「這真是珍貴難得的時刻,在戰爭、政治等重大題材當中,在男人出世入世的種種抱負之間,我們突然發現一道縫隙(不許作色情想像),從中看到了女性的形象,看到了她們日常生活中最自然的狀態。」而這中國古代女性日常生活中的「最自然的狀態」,自然不只是「潘金蓮的髮型」,還包括中國古代女性的化妝、著裝、飲食、起居、沐浴、女紅等諸多方面,幾乎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潘金蓮的髮型》是一本關於中國古代女性生活的百科全書。

即使那些對中國古代女性化妝不甚了解如我者也從《木蘭辭》中知道中國古代女性化妝有一道重要的「工序」是「對鏡貼花黃」,而據孟輝考證,屬於普遍意義的「花黃」的還包括「翠鈿」、「金鈿」等花鈿,關於花鈿,孟輝如是說:

「不管今天的人怎麼想,在那個時代的男人眼裡,花鈿是性感的象徵。貼有花鈿的臉龐,對他們來是是無比的美艷,無比的誘惑。女性貼飾花鈿的動作過程,也讓他們一次次被打動。……就在她們專心地用一個時代的時尚來武裝自己的時候,另一個性別卻悄悄地,帶著好奇和愛戀,觀察著她們此時此刻的情態,在這一刻,男人也變得細緻和溫柔。」可惜這樣溫柔美麗的時刻如今也許只能在文藝表演中見到它的零星的蹤影。

與讓男人們心馳神往的花鈿相比,作為本書重點要描述的對象的「潘金蓮的髮型」可謂平淡無奇,潘金蓮頭上的「鬏髻」,不過是用髮絲或者金屬絲編成的網帽、發兜,不僅如此潘金蓮的整天造型很可能也狀如「金字塔」,不免會讓現代男性吃驚而失望。

在「服飾」一節里,除了花鈿和潘金蓮的髮型,孟輝給讀者展示的還有:晉代名士的休門閑服、萬里遠來的衣衩、李清照的時裝、開合里的風光,披風等,孟輝的考證可謂事無巨細,在滿足讀者好奇心的同時,也在考驗著讀者的耐心,還好,不時冒出的幽默風趣的點評可以暫時緩解一下讀者緊張疲憊的神經,比如她在點評宋代女性的服裝時如下說:

「宋代女性的追求,大約與現代時裝大師的想法不謀而合,是視衣裙如同帷幕,故意令其半開半閉,使人對大帷幕內的風光欲窺則不能,欲罷之則不甘。」而同樣能達到這種視覺效果的旗袍,其開開合合併不始於滿人,而要歸功於萬里之外的古波斯人。

如果孟輝在「服飾」一節里已經給讀者展示了無數驚奇,那麼在「飲食」一節里所展示的我們所不知的中國古代飲食水平及細節更讓我們驚的目瞪口呆,從她的考證里我們知道,早在我國唐代,我們的祖先已經吃上了水果色拉(糖酪澆櫻桃)、冰淇淋(金盤點酥山)、刨冰(乳糖真雪)。我們從教科書里知道的只是太多的朝代更迭、農民起義、宮庭鬥爭、變法與反變法,竟然不知,我們的先人在和平年代裡早已過上了有品位的生活,如果我們的教科書和孟輝告訴我們的都是真實的話,那麼,我們只能說,政治的黑暗也阻擋不住人們對於生活本身的熱愛。

而在「起居」一節里,孟輝考證了早已從我們生活消失的「幾」為何物,被底香球的妙處,朱簾、中國結的起源, 關於玻璃的中外交流史。香球不只放在被底,有時也放在美麗女人的袖中,孟輝對此讚歎到:「在袖中置放一個香球,那可真是所謂『奇香生於袖底』了,可以想像,在羅袖掩籠的皓腕下,時時有縷縷芬香偷彌悄溢,那時何等撩人的旖旎光景。」

「鑒賞」一節以其說是「鑒賞」,不如說是中國古人的幾件藝術作家對於作者的震憾,曹植的《洛神賦》在作者看來是一篇手法非常「現代」的小說;宋玉的《高唐賦》被作者認為是一篇對於大自然崇拜的讚歌;楊衒之的《洛陽伽藍記》剛是一次天堂與地獄之旅;曹丕的《與吳質書》是一次對死亡的勇敢直視;施蟄存先生編的《晚明二十家小品》作者認為具有脫俗出塵的禪機仙氣;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與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各有千秋。

如果說以上的文章都太高雅,那麼晉人王嘉的《拾遺記》以及收錄在《四庫全書》里的《趙飛燕外傳》則充分展示了一下中國古人關於洗澡水的色情想像,孟輝認為:「《趙飛燕外傳》實乃墮落文學的巔峰之作,幾乎字字珠璣,無一處不讓人叫絕。」,看過此書的人一定會覺得此言不虛;而在《韓嫣金彈與擲果潘安》里則讓我們見識了中國古代女性也許是最早的「男色消費「。

在我看來,「鑒賞」一節里的其他幾篇——《與偉大的過去重逢》、《文學想像啟動的地方》、《當晚明遭遇楚辭》、《世界的青花》實在是都可以獨立成章的。

說老實話,讀孟輝的《潘金蓮的髮型》是頗感吃力的,我想一方面是因為她引用的文獻對於大多數非專業領域的人是非常生僻的,另外一方面是因為我也不具備作者身上那種對於瑣碎事物的興趣,我想大多數讀者和我會有相同的感覺。

《潘金蓮的髮型》述及的都是中國曾經的美麗,在現在中國人的生活中,我們已經很難見到這樣的美麗,也許正因為此,本書的出現才更有意義。作者在後記的結尾連用了三句讚歎:中國!你曾經如此美麗!這些美麗,也許只存在於我們關於我們先人的回憶中,而《潘金蓮的髮型》則這這些回憶提供了足夠豐富的細節和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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