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藝圈裡這麼有才華的姑娘，你見過嗎？
11月5日。一場名叫《遇見最美古詩詞——哈輝對話周國平》的座談會，在國家大劇院舉行。他們一位是當代學者，一位是中國古典演奏家。在音樂與哲學的碰撞中，一起探討遠古的閑情的分量，共享詩意的人生。
哈輝
古典音樂歌唱家，生於陝西漢中。中國國學推廣大使，新雅樂研創「第一人」。中央民族大學副教授。早期作品以民歌為主，2008年哈輝個人藝術演唱風格正式由"民歌"轉型為"跨界古典"演唱風格。
都市裡的清泉
光潔的額頭下，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直率地望著你。我立刻知道，這雙眼睛沒有什麼需要隱瞞，也用不著躲避任何人。她真實、自然、親切、大方。這個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青年歌唱家，在生活中不施粉黛，永遠本色。她那麼乾淨，無論何時見到她，你都一身清爽。
結識哈輝，我感到的是驚喜。在這座浮華的城市裡，竟然能遇見一個這麼清純的姑娘，而且是一個在演藝圈裡生存的姑娘。我眼中的她，是一道飛濺著晶瑩水花的清泉，來自大自然潔凈的源頭，流入了都市，奇蹟般地未受到一絲污染。
在哈輝身上，生命純凈而鮮活，這使她整個人充滿朝氣和靈氣。她安靜而又活潑，樸素而又優雅，溫柔而又堅韌，友善而又獨立。你只要與哈輝略有接觸，就會感到她有一顆善良的心。她的善良是與生俱來、融入血肉的。給別人帶來快樂，這在她是一種本能，是她的生命的需要。當她春風似地到來，給聚會的每一個客人或者你家裡的每一個成員帶來可愛的禮物之時，當她熱心參加社會公益活動或者慷慨捐助貧困學生之時，你都覺得多麼自然。
然而，這個柔美的姑娘決不軟弱。一旦面對人世間的醜惡，你會看見她杏眼怒睜，秀眉冷對，如水柔情中升起正義的火苗。在她身上，善良和正直是一對孿生姐妹，皆源自她的異乎尋常的單純。我相信，她的單純是堅不可摧的，生活的磨難不會使之走向複雜，只會使之走向成熟，成為一種強大的單純。
和今天許多青年演員不同的是，哈輝還是一個酷愛書籍的人。初次見面時，她談起她讀過的書，大多是中外經典名著，書中的語句隨手拈來，且有自己的體會，我心中暗暗稱奇。她愛逛書店，愛買書，遇上喜歡的書，往往一買好幾本，分送給朋友，她稱之為「贈人佳作，手留余香」。天然的性靈，加上文化的熏陶，遂使她的個性呈現出了豐富的色彩。
從去年年初開始，哈輝迷上了中國古典文學，她的工作室里堆放著《詩經》、《楚辭》、《全唐詩》、《全宋詩》、《宋詞選》、《元曲選》等等。她推辭掉商業演出，閉門謝客，一頭扎進了「故紙堆」。這個出生在陝西漢中的姑娘，悠久傳統文化的基因在她的身上蘇醒了，她真箇樂在其中，彷彿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園。越是潛心深入到這個偉大的寶庫中，她越是深切地感到，與今日物慾橫流的世態相比，這些創造了祖國文化瑰寶的古人多麼豐富而高貴。在超越時空的交流中，她自己的心也更加寧靜了。
作為一個有嚴肅精神追求的歌唱家，哈輝從閱讀古典作品中收穫的不但有人生的感悟，更有藝術的啟示。她一直在尋找一條僅僅屬於她的藝術道路，現在她覺得終於找到了。在中國當代歌壇上，她以演唱民歌聞名，在這方面具有顯著的優勢，現在她決定轉向，從頭開始。她給自己確定了一個全新的方向，就是提煉出中國傳統文化中仍有生命力的精華，與西洋音樂元素融為一體，來向世界傳唱中國的心聲。她的這個決定，結合了她的三重追求。其一，她感到自己的靈魂與古典作品如此親和，這將是真正屬於她的靈魂的音樂。其二，針對當今人心的浮躁，這樣的音樂將有助於人們回歸古典的寧靜。其三，在全球化時代，讓中國的德音雅樂走向世界。
哈輝義無反顧地踏上了自己的追夢之路。經過認真研讀篩選，她選定十二首經典詩詞作為歌詞底本，與知名音樂家林海等合作，打造出了系列作品的第一張專輯——《來自中國的聲音：古詩詞篇》。我聽了這一張專輯，非常喜歡。我喜歡哈輝精心挑選的這些詩詞，它們意境純美，語言質樸，和哈輝的風格很相配。我也喜歡其樂曲和演唱，西樂旋律巧妙地揉入中國古代器樂，哈輝的歌唱如絲綢般滑柔，像在你耳邊淺酌低吟，娓娓傾訴。我的感覺是，當歌聲響起時，沉睡在這些古典詩詞中的生命蘇醒了，作者們哪裡是古人，他們所吟詠的愛情、親情和微妙的情愫就在我們的心中，就是我們自己的感情。我最喜歡其中的《關雎》，那樣活蹦亂跳，充滿喜悅和情趣，活脫一幅天真無邪的先民愛情圖，活脫一個快樂調皮的哈輝。哈輝，這個有著活潑的生命和寧靜的心靈的姑娘，她用生命喚醒了生命，用心靈傳達著心靈。歌如其人，我聽見都市裡的清泉在歌唱，靜美而靈動。哈輝用歌聲向我們證明，中國古典文學的精華具有永恆的魅力，它們屬於今天，也屬於全人類。
2007．10
《遇見最美古詩詞》現場錄音
哈輝：周老師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嗎？
周國平：2006年9月 ，秋天。
哈輝：對，雖然2006年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從您的書中已經認識您很久了，您的書對我有很深的影響。
哈輝：在生活中，周老師給我的印象是非常隨意的。就像今天，我還很認真的選了一身合體的衣服。而周老師無論是私下見面還是參加活動，他永遠都是這種樸實的打扮。
周國平：因為沒有衣服可選嘛~
哈輝：您真可愛，我第一次見您時，您穿著大紅色t恤，上面印著藏文。也是這樣看著我，我當時覺得老師的眼神，像孩子一般的單純。
周國平：我當時很吃驚，因為是個美女約我見面。
哈輝： 周老師，您在生活中還給我帶來很深的影響，我記得在2013年10月發生過一件事情，那時候您被一輛電動車撞傷，流了很多血，縫了很多針。但讓人很驚訝的是，您不讓我們責怪撞您的人，也沒有要求他給予賠償。
周國平：（打斷）我給你講個真實的情況。我怕死啊，我想趕緊上醫院，相比之下跟他在錢的事情上糾纏又有什麼意義呢？
哈輝：我很愧疚，那一次我只是打了電話，並沒有去看望老師，今天藉此機會向老師再次道歉。
周國平：你不來是對的，那時候的我很不好看。
哈輝：郭紅姐是個好太太，她很淡然，她當時安慰我說：「沒事的，你不用來，已經找了醫生，縫縫補補修修就好了。」我覺得周老師不僅在文字上影響了我，更多是這個家庭的和睦與寬容更加對我有所觸動。
周國平：我發現這個主持人利用特權，竟說我了，也講講你自己。
哈輝：那我想問問周老師，在您眼中，我是什麼樣子的。
周國平：第一次見到你時很驚喜。喜，是因為你是美女嘛。驚，是因為你是才女。不光讀了中國的文學，外國的文學也有涉獵。文工團的年輕演員這麼喜歡看書，這一點讓我很驚訝。後來就成了我和郭紅的朋友。我們認識的第二年是07年，當時你在古典音樂的道路，處在剛起步的階段。
哈輝：對，06年在國家大劇院演出後，我覺得應該走一條自己的路。後來我還去您家裡拜訪您，向您請教。您非常支持我給我很大的鼓勵。
周國平：從一個比較成功的民歌歌手，突然轉折這麼大去做古典音樂，當時我內心也是有點不安的，這條路是未知的。但當時你是認真的，你是堅決的。我覺得這是你應該嘗試的路。
哈輝：在老師身上我能感受到一種靈魂的自由，我也希望更自由，於是就有了這種轉折。這個轉折改變了我人生的道路。中國音樂人應該有自己的思考。中國音樂的源頭在哪裡？後來我就翻閱資料，研究國學。最後在《成就你的君子風範 禮樂人生》這本書上找到了方向。上面寫道：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就是禮樂文化。周老師是我啟蒙的源頭，讓我用一種哲學的方式思考。
周國平：你為什麼把古典詩詞變成現代音樂，我覺得體現了這三點追求。第一點：你是一個漢族姑娘，家鄉也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你的血肉里是有傳統文化基因的。這其實是靈魂找到了自己的一個方向。第二點：你談到了社會的浮躁。你想通過古典文學藝術里尋找一個資源讓現代人安靜。第三點：你想向世界傳唱中華文明，把文人雅樂傳向世界。
哈輝：老師在《閑情的分量》里寫到「宋詞和元曲謳歌男歡女愛，阮籍、陶淵明、袁宏道、李白、蘇軾縱情山水,我從中看到的是對生命本體的熱愛和對精神自由的追求，而人生最寶貴的價值豈不是就在於此？」 我想問下周老師，為什麼視角這麼獨特呢？
周國平：我喜歡中國古典文學，但是我看的還是太少了。我沒有從學者的角度來寫，而是從作為一個普通人讀到宋詞元曲的感受，這個角度來寫的。
哈輝：獨特的視角帶給我們獨特的感受。
周老師能介紹下為什麼出版這本書嗎？
周國平：我覺得中國最精彩的有兩個時期。一個是先秦，春秋戰國時期。這個時期是中國思想的一個開端。第二精彩時期，是唐宋。有著唐詩宋詞燦爛的文化。《閑情的分量》這本書出版是有偶然性的，這本書分為《宋詞》《元曲》兩個部分。《元曲》是80年左右，我的一個書商朋友組了一個《唐詩宋詞元曲新賞》這樣一個稿子。其中《元曲》部分沒有人寫。於是我認真的讀了《元曲》原卷，把我看後的一段段感想記載了下來。
哈輝：那我來讀一段：
《紅繡鞋 一兩句別人閑話》一兩句別人閑話，三四日不把門踏，五六日不來呵在誰家?七八遍買龜兒卦。久已後見他么，十分的憔悴煞。
我覺得這講的是一個女子和男子戀愛，後來被說了閑話，男子便不再登門。女子很惦念，日漸憔悴。周老師是這樣賞析的：「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這句名言對於真心相愛的男女同樣適用。你們屈服了，退縮了，別人仍然要說的，且說得更難聽。請記住，輿論從來是媚強凌弱的，只要你們勇往直前，終於幸福結合，別人就會閉口——不他們甚至還會讚美你們！
周國平：《宋詞》也是偶然的。我的朋友想組織一場宋詞朗誦。於是他找我來寫序言和串場詞。他當時還不認識我，託人找到了我。
哈輝：老師，我來演唱一首，您來猜一下是那首宋詞。
（唱）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周國平：李清照的《一剪梅》 這首詞寫的是相思之情。我最喜歡最後一句「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寫的很巧妙。這種相思的情緒，沒有辦法停下來。控制住了表情，但心裡卻是藏不住的。李清照是我特別喜歡的詩人，她擅長用大手筆來寫小女子的情才。我認為她是中國古今第一大才女，無人可以超越。只是可惜大部分作品全部喪失了。但留下的件件都是精品。
哈輝：我們作為一個普通人，拿到一首古詩來，該怎樣去賞析它？
周國平：宋詞是比較白話的，讀起來還是比較好讀的。如果你古文基本通了的話，讀詩詞的時候就不要當做在求知識，拿著架子讀唐詩宋詞。應該是輕鬆的，閑讀它。如果你真的喜歡它，在讀唐詩宋詞的時候就會受到它的熏陶。我覺得讀書就是個受熏陶的過程。你讀的多了，之前不懂的地方慢慢也就懂了。這樣讀唐詩宋詞相比抱著求知識的態度來讀，你會得到很多不一樣的感受。
宋詞大部分講的是春花秋月，自然，離別等主題。這些都是人類情感的主題。這種情感不是宋代人獨有，而是我們人人都會有的情感。在讀詩詞的過程中，它會喚醒你的情感，讓你的情感變得細膩，這才是最重要的收穫。
哈輝：我們剛剛聚焦某個作品來品味了中國古典詩詞的美。您也在《宋人弦歌》中提到過：宋詞是音樂的產兒，流行歌曲的歌詞。那麼我想問老師，您對《詩經》有喜歡的嗎？ 我現在演唱一首，來聽聽老師的解讀可以嗎？
（唱）
《詩經·衛風·木瓜》
投我以木瓜，
報之以瓊琚。
匪報也，
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
報之以瓊瑤。
匪報也，
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
報之以瓊玖。
匪報也，
永以為好也！
周國平：這首曲子很適合在婚禮上，宣誓的時候放這首曲子。「匪報也， 永以為好也！ 」 投瓜報李，這叫禮尚往來。 投瓜報玉，這就是愛。
周國平：我記得還有一首《關鳩》也很好聽。那首是一個不同的你，是一個活潑的你。
哈輝：做古典音樂這幾年，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關鳩》這種活潑的曲子顯得尤為珍貴。
（唱）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周國平：《木瓜》是拜天地，那《關鳩》就是在談戀愛。
哈輝：談了戀愛，拜了天地，我現在也是為人妻，為人母。婚姻是非常好的成長港灣。在婚姻的五六年當中，我有了兩個小孩，我對人生又有了新的思考。認識您時，我還是一個小姑娘，有著自己的天真和理想。我先生說我以前是活在空中的人，有了孩子後我就變得非常務實。這種變化，在傳統文化中我也找到了一個可以遵循的支點。
現代社會高速發展，很多人不恥於談女德。覺得女德就是在禁錮女人。但當我讀到班昭所寫的《女誡》時，在裡面有四點我是認可的。第一「婦德」：女子的德行很重要。第二「婦容」：婦容不是指穿著奢華。是要打扮的得體，符合自己的氣質。第三「婦言」：不是要你出口成彰，是指話語要有分寸，不惡語傷人。第四「婦功」：指婦女從事的勞動與工作，古代指的女紅等，今天我想就是指一些基本的家務和工作。
這四點對我有很大的受益，於是我又創作了一首新歌《女德》這部作品曾經獲得了廣電部2013年「九九重陽節」我的長輩微視頻公益大賽音樂類一等獎。
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
歌詞：
清閑貞靜 守節整齊
行己有恥 動靜有法
謂之婦德
擇辭而說 不道惡語
時然後言 不厭於人
謂之婦言
盥浣塵穢 服飾鮮潔
沐浴以時 身不垢辱
謂之婦容
專心紡織 不好戲笑
潔齊酒食 以宴賓客
是為婦工
身為女子 婦德婦言 婦容婦工
四德皆有 心潔家盛 天下皆合
周國平：嗯……我覺得對女生有點不公平。應該還有「男德」這樣公平一下。我有兩個擔憂：一個是對女性有點壓抑，第二個是怕規矩太多，會不會把女性的靈氣壓抑掉。
哈輝：老師有這樣的角度我是非常能理解的。因為老師有個自由的靈魂。他永遠有顆孩子一樣的心。其實當我為人妻，看到我身邊原本很好的家庭破碎以後，我也有了一些思考。我們女性是不是也要做點什麼。女人的心要潔凈。從哪裡潔凈？就是要有「德」。這個「德」就是，專一忠貞。如果我們女人能做一個好子女，好母親，好妻子，那這個家庭一定是非常和睦的。做這首曲子我是帶著一種使命感。從我們自己改變，那麼這個世界也將開始改變。當然我和周老師講的是不矛盾的，因為從根本上您也是追求專一，只是我們的表達方式，在某個階段是不一樣的，您覺得這樣的解釋對嗎？
周國平：對，步調是一致的。中國古代對女人的要求較嚴格，對男人的要求較松。我們只強調女人，不強調男人的話，我覺得是不適合的。
哈輝：剛才通過我的演唱，周老師的講解。我們了解了文學和音樂的關係。從作品當中我們感受到了古人的那種閑情，對於感情的篤定，對諾言的信守。在當代經濟高速發展，世界文化的沖斥下。以您的經驗，該如何理解和享受古代人所散發出來的詩意生活？
周國平：對於中國古代文化，我們要有全面的理解。目前我們主要強調的是儒家文化，但我覺得光強調儒家文化是片面的，也應該強調下道家文化。
哈輝：您比較喜歡莊子。
周國平：儒家文化里我最欣賞的是孔子，孔子最強調的是道德，就是做人。做人做得好本身就是價值。但是後來被慢慢演變的比較功名利祿。道家我最欣賞莊子，莊子強調的是做事。還有生命的情趣，精神的自由。莊子對中國後來的文化發展非常重要。如果中國只有儒家的話，中國文人會很庸俗。道家提倡的熱愛山水熱愛藝術，是對中國文人的一種解脫。為什麼我把宋詞元曲歸納為閑情。就是因為中國人太功利了。
哈輝：那您覺得這份閑情在今天來說，是很昂貴的嗎？
周國平：清風明月豈是用錢買來的，真正的閑情是買不了的。閑情主要是一種生活態度，道家創造了人生審美的一種概念：親近自然，珍惜情感，熱愛藝術，率性做人，盡心做事。
哈輝：那您覺得老子和莊子的區別是什麼？
周國平：老子是個老滑頭。老子關心的是政治，怎樣無為而治。他關心順從人的本性，當然莊子也有這一面。但是莊子不僅僅是個哲人，還是個詩人。我覺得的不能把莊子籠統的歸為老子的繼承人，他有他的立場。我要為莊子寫本書，我太喜歡他了。
哈輝：《閑情的分量》里還有一句話比較觸動我，雖然您寫的是蘇東坡，但我覺得寫的特別像您：「具有詩人氣質的人，往往在智慧上和情感上都早熟，在政治上卻一輩子也成熟不了。他始終保持一顆純樸的童心。他用孩子般天真單純的眼光來感受世界和人生，不受習慣和成見之囿，於是常常有新鮮的體驗和獨到的發現。他用孩子般天真單純的眼光來衡量世俗的事務，卻又不免顯得不通世故，不合時宜。」
周國平：我是按照自己的性情去想像蘇軾是怎麼對待這些事情的。蘇軾是個大哲人，大詩人。
哈輝：您覺得他偉大之處在哪裡？
周國平：他是有大氣魄的人，但同時他又是個真性情的人。這兩點是很難並存的。
哈輝：今天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工作，我們忙碌了一天，該如何保持內心的寧靜？您又是怎麼做的？
周國平：我可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不用天天擠地鐵，開車上班。我是在家裡工作的，工作內容就是讀書寫作。所以這點上我是很幸福的，我不用跟隨現代人的大節奏去生活。當然我想做的東西也很多，外來也有很多誘惑。所以我也不斷的提醒自己，做事情是為了什麼？分秒必爭的和時間賽跑把事情做完，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只是追求把事情做完這個結果的話，你的工作是沒有意義的。不要為了做事而做事，還要快樂。
哈輝：您在教育您的女兒啾啾是這樣說的：當興趣和現實衝突的時候，要先解決生存，然後再考慮興趣。
周國平：人生在世，解決生存問題是你的責任。如果你說你是天才可以跳過生存問題，那也照樣餓死，誰也沒有這個特權。要在生存這一前提下，找到可以發揮出自己實力的工作。
哈輝：那會不會有人，順著生存走下去，不追求自己的興趣理想了？
周國平：有可能，那證明理想是有問題的。如果你的精神能量足夠大，遲早會散發出來的。我大學畢業以後很多年在一個山溝裡面，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我個人很喜歡讀書寫作，在當時的環境下，我也沒有放棄讀書寫作，哪怕我讀的書，寫的東西對改變我的處境毫無意義。我想如果我一輩子都在山溝里出不來，我也會繼續寫作，哪怕大家看不到我的作品。
哈輝：您在書中寫到：「正是在藝術活動中,我們的生命凝聚起來了,因凝聚而變得敞亮。藝術又是靈魂的敞開和相聚。在世俗的人際關係中，我們的靈魂是關閉的，因關閉而孤獨。正是在藝術活動中，我們的靈魂敞開了，因敞開而真正的相聚了。」我的理解是這樣的：藝術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橋樑，你走進我，我走近你，互相成為心靈的朋友。今天來到國家大劇院，您對我們的來賓有什麼想說的嗎？
周國平：大家可能會覺得古典音樂，詩詞離我們的生活非常遠。藝術往往給我們一個提醒。當我們走進藝術的時候會反思，平常生活中的忙碌到底有什麼意義？人生在於一種境界，不在於金錢的多少。這就是藝術給我們的禮物。
哈輝：感謝周老師給大家的寄語，希望每位來賓再平常的生活中保持一份藝術的境界。
周老師開哲學課啦～
周國平公眾號聯合吳曉波頻道·思想食堂推出「周國平哲學私房課」，幫你開啟思考。周老師用50多年的研究和積累，完整梳理哲學的主脈絡，為我們總結出20堂哲學課，從哲學緒論、幸福論、道德論、生死論四個模塊，給你一整套的哲學系統思維。人生的大問題想明白了，小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周國平哲學私房課（視頻）
※獲得幸福的兩個條件，你都有嗎？
※三位酷酷的哲學女神，你喜歡哪個？
※人工智慧會戰勝人類嗎
※女人的力氣是個謎：擰不開瓶蓋，卻可以手撕快遞
※別讓生活耗盡你的美好
TAG:周國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