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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為何反對人類豢養寵物?

在春秋戰國諸子中,莊子可謂是最喜歡動物的人了。他曾經把自己比作濠水裡自得其樂的儵魚,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的鵷鶵,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的三千歲老神龜,還曾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栩栩然的蝴蝶。而且,在《莊子》一書中佔有九成比重的寓言,大都是從動物講起,再最終談到人的世界。

他寫書,第一句話就從動物說起:「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由魚、鯤、鵬談到蜩、斑鳩、鴳這些動物,多麼輕鬆自如。莊子也許知道世人討厭說道,就把道理無形化入動物故事,聽者毫不費力,就懂得了他的哲學。

只從這一點上來看,莊子就不是一個冷心無情的人。不單是莊子,所有天真稚氣未脫的人都是喜歡動物的。莊子像個兒童一樣打量著動物,他看見濠水裡的魚兒,便以為那魚一定是快樂的。在普通人看來,莊子像一個仍保留著遠古思維方式的原始人、一個倔強地天真著的土著人、一個任性妄想的兒童。

一個人類學家曾記錄他聽見一個土著人的自語。那時一隻水獺恰巧從他居處附近的小河橫渡而過,他看見了這一幕,便脫口而出:「瞧!我正在游渡這條河,游得多優美啊!」他非但親近那隻水獺,還覺得那隻水獺就是他自己。一隻被文明人視作禽獸的水獺,在他們那裡,是有情的精靈、親密的朋友、與人類有著共通呼吸與思想的神造活物,甚至是某種神祇的化身。

兒童也是這麼想的,他喜歡看扭屁股的熊、笑的時候露出五顆大白牙的龍貓、愛吃漢堡和冰激凌的懶貓加菲、通靈忍犬卡卡西,而或一邊是貓一邊是狗,在成人看來不可調和的這種矛盾體,在兒童那裡都是成立的。他的眼睛裡,沒有成年人那種自詡比動物高一等的傲慢神情,相反,他的姿態很低很低,甚至以為他自己就是那隻動物的兄弟姐妹之一,並和動物貼近了說話、捂手、擁抱、親嘴,甚至摟著它們睡覺,都是兒童世界裡慣常的事情。

無論是兒童還是擁有童心的人對待動物的親近態度都很好解釋:彼至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對於成人來說,要重獲至正之氣,就須退守到生命的本真狀態。

每個人都想回到這種狀態來,這是不容置疑的。於是,每個人的身邊,應該都有一些喜好豢養動物的人。他們與動物朝夕相處,叫它們為「萌寵」,視它們為「兒子/女兒」,睡的時候抱著,玩的時候牽著,幾乎一刻都離不得。的確,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帶來了身心的安慰,但鍾愛動物的莊子,似乎持有反對意見。

莊子對動物羨慕不已,甘願摒棄人的知識、情感、慾望,廢黜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重重禮義桎梏,偏要向無情無心的動物看齊,與之為伍,以之為友、為師、為再造之自我,但唯獨反對豢養動物,何也?

以被豢養在籠中的禽鳥為例,無論是畫眉、鸚鵡還是其它任何珍禽,生活在溫暖舒適的樊籠中,看似比原來在野外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好多了,不用再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了,但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莊子為了表達自己反對豢養禽鳥的立場,講了這樣一個寓言。

在春秋時期的一年間,海風比往年更猛烈。眾海鳥為了避開自然災害,紛紛本能地飛往陸地。一隻海鳥飛到了魯國都城的東門外,在那裡一直棲宿了三天三夜,絲毫沒有再飛走的意思。都城的人看到很驚詫,以為這是一種不祥預兆,流言很快傳到了魯侯的耳中,他便率領眾臣去觀看,把這隻海鳥請入宗廟中,並為它演奏高雅的韶樂,烹制昂貴的菜肴,甚至為它親自敬酒夾菜,但鳥兒卻不到三天就死了。

莊子說,愚蠢的魯侯以己養之道而養鳥,活生生地將一隻鳥兒折磨致死,真是荒唐之至。也許有人讀罷這則寓言就有異議了,說魯侯之蠢,在於不知養鳥之道。鳥不是不適合關在籠中豢養,而是養鳥的人未曾知曉禽鳥所好罷了。如果欲養鳥而多種樹,使繞屋數百株,扶疏茂密,鳥自然以之為樂園,樂不思返。

這種養法看似頗有道理,卻是人類狹隘自私眼界的一種反映。一籠一鳥,固然可以給人帶來樂趣,又何如將天地當樂園的給禽鳥所帶來的樂趣更為博大呢?養鳥之道,宜棲之深林,游之壇陸,浮之江湖,食之鰍鰷,隨行列而止,逶迤而處。人類世界尚且呼籲「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之慾望,何況是鳥獸輩耶?

在《人間世》中,莊子還講了一個養老虎的故事。

汝不知夫養虎者乎?不敢以生物與之,為其殺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與之,為其決之之怒也;時其饑飽,達其怒心。虎之與人異類,而媚養己者,順也;故其殺者,逆也。

養虎的人,從來不敢給老虎吃生肉,都是煮熟了之後才餵給它吃,因為害怕老虎養成了殺生的惡習。養虎人寧可把肉食剁碎喂之,也不敢給它吃整塊的肉,因為害怕老虎撕咬的本性被激發。養一隻老虎,千萬不要等它餓得發狂了才喂它,要像招待上級領導一樣,時時給它準備最好的款待,以防激起它的憤怒。只有這樣,老虎在人面前就會像個貓咪一樣乖了。

莊子表面教人怎樣養虎,如何順著老虎的性情養,其實也暗含諷刺,一直本性兇猛的虎在人類的馴養下變得溫順。

但莊子也同時提出,如果非要豢養動物,就須順其性,全其德。

順其性,就是遵循它的本性。不要像魯侯養海鳥那樣「善養」,否則適得其反。同時,亦要知其性,知道動物與人是異類。與人相比,豢養的動物有更多的獸性,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動物噬咬甚至奪去性命。狗咬人致傷致死這樣的事並不是沒有,因此,人與動物雖可親可友,卻有天然一段距離,如果逾越了這個界限,就是養而為患了。

全其德,即是保全它的德性,發揮它的能力。就像以前人養黃狗看家護院而不是純粹當作活物玩具,養貓是為了讓它捉鼠而不是把它當作驕扈的公主,甚至更不能為了自己的奇葩審美觀念豢養近親交配的純種寵物,這樣的養法,就是間接的殺生了。

在人類至上的世界,固然不能做到人與動物平等相處,但至少請勿淡忘順其性和全其德的基本道理,與此背道而馳,與莊子所痛斥的那個治馬不當的伯樂有何區別呢?等他修剪了馬的毛髮、削刻了馬的蹄子、勒上了馬嚼子、捆上腳絆子,再把馬關進槽里拴住後,馬已經病的病、死的死,被折騰得痛不欲生了。

文/玄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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