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拉登喜歡的電影，能反映出他的人格？

文 | Philia

就在前不久，美國中情局CIA公布了從當時本·拉登藏身處電腦中復原出的數十萬份文件名單，引起網路熱議的就在於其中的影視資料和遊戲資源。

除了若干與本·拉登自己有關的紀錄片（《奧薩馬·本·拉登在哪裡》），映入眼帘的還有十分熟悉的名字：《蝙蝠俠》《汽車總動員》《最終幻想》《生化危機》，等等。於是有網友戲稱「下載盜版影片應該是本·拉登罪狀里最輕的一條了」。

隨著好事者的進一步挖掘，這一份娛樂清單里還包括《貓和老鼠》《火影忍者》《名偵探柯南》，甚至有中國國產動畫《風雲決》（Storm Rider）。而與遊戲相關的條目也值得一提，既有諸多美少女十八禁遊戲，也有像NDS遊戲《動物之森》這樣的清新治癒小品。

《風雲決》

這個當年的世界頭號恐怖分子原來竟也是一個ACG愛好者？

其實在網路上熱傳的信息和軼聞中，本·拉登的模樣就頗為多面。他喜愛騎馬和空手道，還是個擁有雙學位的富三代，在瑞典度假期間幾乎就要全身心融入西方文化中。

他如何轉變成一個極端分子因此是一個頗有必要的問題，儘管CIA公布的這一部分影音娛樂資料似乎還不足以成為這一課題的註腳。當然，更多敏感內容自然也非我們所能觸及。

然而一個事實是，在本·拉登逃亡的近十年間，他並非獨自一人，而是過著攜家帶眷的生活，有老婆和若干子女，亦有其他親信和保鏢。幾乎可以肯定，上述清單透露的絕不會是本·拉登自己一人的日常消遣，而更可能屬於與之同行的多位兒童和青年。

《動物之森》劇場版

公布文件的CIA在措辭上也僅把這些內容描述為「在2011年5月的行動中從本·拉登住所獲得的資料的復原」，並沒有指出它們來自於本·拉登的私人設備。

忙不迭地將本·拉登描述為一個「二次元宅」的論調大可省省，儘管國內媒體一如既往地聳人聽聞（又或者：「震驚！是什麼讓一個人畜無害的宅男變成世界頭號恐怖分子」）。

但話又說回來，這一清單無疑再一次例證了二次元文化的力量，它就這樣徑直存在於中東阿富汗，躺在一個恐怖分子窩點的硬碟上。它們的存在也是極其反諷的，因為它們本身極其傳播正是全球化的產物，卻又為全球化的反對者所消費。

而更讓人產生複雜情緒的還有這樣的疑惑：那些消費這些娛樂商品的拉登家族孩子／親信，如果長大會是什麼樣子？

這些兒童和青年對自己當時的身份和處境有足夠清楚的認知嗎？很難說。這一份清單也僅僅只能淺描他們日常娛樂的一種，畢竟與這些文件同在的諸如還有斬首人質的視頻，誰也不知道觀看《名偵探柯南》和觀看父輩真實的殺人，何者更讓他們感到愉悅或者震撼，而他們的內心又是否閃過一絲「圍觀砍頭」後的魯迅式精神衝擊。

《名偵探柯南：唐紅的戀歌》

但再從另一個角度說，我們是否又應該對人性抱有一絲希望？畢竟在那樣的環境中，還有人會被《超級馬里奧兄弟》和《動物之森》所吸引，經營一個與擬人化的動物共同生活的樂園。

還有其他宣揚典型二次元價值觀如熱血、正義、夥伴的眾多作品，它們必定曾經蕩滌過觀看者的內心。

楊德昌在《一一》中有過這樣一個如今廣為流傳且備受稱頌的觀點：「電影發明以後，人類的生命比以前延長了三倍。」在電影面前，人人平等。那麼，在阿富汗的最後十年，恐怖分子們是否也過上了三十年的生命？

《超級馬里奧兄弟》

毫無疑問，這一份清單的存在是十分矛盾的，但其矛盾性又充分顯示了即便在恐怖集團內部，其價值觀也必定並非鐵板一塊。

儘管有人嘲諷本·拉登無非又是一個偽宗教人士，高喊著「按我說的做，我自己可以例外」，但至少在其內部，曾經存在著別種可能，這也是作品本身應該被把握的瞬間。

儘管事實告訴我們，60年代文化運動中那些高喊著「Make love not war」的花兒青年，他們的理想主義往往也都隨著人至中年而難以免俗地淪落為世俗的算計，波西米亞的長髮換成了華爾街經紀人的油頭。

我們很難說，一首歌、一齣動畫、一部電影又具備何種力量保養初心的功能。甚至就如網友的感慨：「我曾經單純地認為世界人民只要在一起坐下來玩遊戲看動畫就不會再有戰爭，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

但我們對一個只持續數分鐘至數小時的作品，顯然不應該提出何等神啟般的期待。或許應該說，把握那一閃而過的靈光和感動，將之珍藏，在最迷惘的時刻以它作為前進的火光，這才是它們真正的作用。

常常有所謂的「荒島書單」，即假設你即將落至荒島，你會選擇哪些書與你渡過餘生？抖機靈的人羅列出荒島how to系列，把荒島建設成明日之城，把自己武裝成山丘之王。

也有正兒八經的《荒島訪談錄》一書，集合了包括王小波、趙汀陽等文人學者對於荒島與孤生這一命題的叩問。

對於本·拉登末日寓所內的人而言，這一份影音娛樂清單也具備這樣的「荒島性」，甚至具備更突出的「末路性」：品味在這裡已經無關痛癢，殺戮也好，純真也罷，死亡就在時間的陰影處潛伏著，那就快活吧（不怪乎清單中有如此多好萊塢）。

對於我們，比起拉一長串年度十佳世紀百佳，比起向無聊日常而開戰、「為了報仇看電影」，或許開具一份屬於自己的「荒島片單」也不失為一個歷久彌新的課題。

對了，我的「荒島片單」會有《天使愛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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