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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臣圖主,何顏可以生存

范曄和吏部尚書沈演之一直都是宋文帝所信任的大臣。范曄每次只要先到朝廷時,一定要等沈演之來了之後再一同入宮。可是有一次沈演之先到,卻被宋文帝先行召見,范曄因為這件事心中很有怨氣。

范曄曾經有一段時間一直在做劉義康的府佐,在此期間曾得罪過劉義康。謝綜和他的父親謝述卻都受到劉義康的厚待,謝綜的弟弟謝約又娶了劉義康的女兒。謝綜現在是劉義康的記室參軍,他從豫章回到建康後,向范曄轉述了劉義康對范曄的歉意,請求范曄忘記過去的不愉快。於是,范曄和劉義康又象往日一樣友好。

大將軍府史仲承祖受到劉義康的寵愛,他聽說孔熙先正在圖謀造叛,於是主動和他秘密結交。丹楊尹徐湛之平素也一直被劉義康所喜愛,所以仲承祖因此極力結交徐湛之,並把孔熙先等人的秘密計劃告訴了徐湛之。道士法略、尼姑法靜都感激劉義康的舊恩,也跟孔熙先來往。法靜的妹夫許曜在宮廷中統領禁衛,他向孔熙先等人許諾做他們的內應。法靜到豫章後,孔熙先交給她一封信,向劉義康陳說圖讖的含義。這樣,這一批人暗地計劃布署,對於平素和他們關係不好的人都一併列入誅滅的名冊里。孔熙先又派他的弟弟孔休先作一篇聲討的文章,言稱:「叛臣趙伯符恣意使用武器冒犯皇帝,並對皇太子劉劭造成了極大的威脅,為此,徐湛之、范曄等人不顧自己的性命奮力揮戈戰鬥,即日內除掉趙伯符和他的黨羽。現在,派護軍將軍臧質捧著皇帝的玉璽綬帶去迎接彭城王劉義康正式登基。(賊臣趙伯符肆兵犯蹕,禍流儲宰,湛之、曄等投命奮戈,即日斬伯符首及共黨與。今遣護軍將軍臧質奉璽綬迎彭城王正位辰極。)」孔熙先認為發起大事應該用劉義康的旨令告諭大家,於是,范曄又偽造劉義康寫給徐湛之的書信,命令他殺掉文帝身邊的壞人。

宋文帝有一次到武帳岡赴宴,范曄等人圖謀在這天發動叛亂。許曜當天負責侍衛文帝,他將佩刀微微拔出,並向范曄使眼色。然而范曄卻不敢抬起頭來看。不一會兒宴席結束了,徐湛之擔心事情不能成功,就把孔熙先等人的陰謀全都向宋文帝作了報告。宋文帝讓徐湛之仔細探聽事情的前因後果,徐湛之拿到了他們起兵的檄文以及被選入參加叛亂的人的名單呈送給文帝。宋文帝於是下令有關部門嚴密搜捕追查。

這天夜裡,范曄被召入宮後就被軟禁起來。事先朝廷已在外面逮捕了謝綜和孔熙先兄弟,他們對自己所犯的事供認不諱。宋文帝又派人審問范曄,范曄一開始還想隱瞞,孔熙先聽到這個情況後,大笑道:「咱們所有的計劃、討伐檄文及往來信件等等都出於范曄之手,為什麼到現在還要抵賴呢?(凡處分、符檄、書疏,皆范所造,云何於今方作如此抵蹋邪?)」直到宋文帝將范曄親筆寫的東西拿出來給他看,范曄才將事件的始末招供出來。

第二天,全副武裝的兵士將他們送交廷尉修理。孔熙先雖然被捕,但仍非常從容,言辭語氣沒有絲毫膽怯。宋文帝對他的才華感到十分驚奇,派人慰問並勉勵他說:「憑著你的才氣,在集書省埋沒這麼久,確實應該有別的想法,這是我虧待了你。(以卿之才而滯於集書省,理應有異志,此乃我負卿也。)」宋文帝又責怪前吏部尚書何尚之道:「你讓年齡即將三十的孔熙先做散騎郎,他怎麼能不反叛!(使孔熙先年將三十作散騎郎,那不作賊!)」

孔熙先在獄中上書文帝,感謝他的恩典,並將圖讖上所顯示的徵兆告訴文帝,特別告誡文帝要小心骨肉之間的禍變,他說:「請不要把我寫的這些東西扔掉,要把它放在書省。待我死之後,也可以備查,我在九泉之下,也會稍稍減少我闖下這一大禍的罪責。(願勿遺棄,存之中書。若囚死之後,或可追錄,庶九泉之下,少塞釁責。)」

同時被捕的范曄在獄中也作詩顯示自己的大無畏,他寫道:「雖無嵇生琴,庶同夏侯色。」一開始,范曄覺得自己犯的是謀逆大罪,以為自己入獄當天就會被處死。可是,宋文帝為了徹查這一案件,一直過了二十天都沒有什麼動靜。范曄見自己一直沒事,認為又有了生的希望。獄吏見狀也嘲弄他道:「外邊傳說太子詹事有可能被長期囚禁獄中。(外傳詹事或當長系。)」范曄聽後驚喜交加。謝綜、孔熙先笑話范曄道:「您當初是捲袖怒目、躍馬馳騁,顧盼自如,自認為是一代豪傑。如今混亂紛紜,卻怕死到了這種程度,即便皇上賜你不死,作為人臣而圖謀君主,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呢?(詹事疇昔攘袂嗔目,躍馬顧盼,自以為一世之雄;今擾攘紛紜,畏死乃爾!設令賜以性命,人臣圖主,何顏可以生存!)」

造反是條不歸路,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不論是成功上位後的大富大貴,還是失敗後的一無所有,從人格上都還沒有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失敗後的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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