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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考古工作者,上班也就等於上墳:考古20年竟成網紅

我是一名考古工作者,上班也就等於上墳。」這句話在朋友圈紅了。

奉獻了金句的作者,是浙江文物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員鄭嘉勵。已經有人開始戲稱他為「考古界的網紅」。

6月11日,鄭嘉勵轉發了上面那個金句,並幽默地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朋友圈裡老是有人轉發這個段子,直到今天,都還有朋友在轉發。其實,這是《讀庫1602》刊發的一組相當嚴肅、深沉的文字。」

讀庫出版人老六的慧眼,成了最好的宣傳,鄭嘉勵的新書《考古的另一面》沒有上架就已訂購一空,又加印了2萬冊。這對一個新手作者來說,極為罕見。

被考古專業錄取,他大哭了一場。

鄭嘉勵一年至少有七八個月在田野工作,皮膚曬得很黑,講起話來毫無繁文縟節,卻極為嚴謹。桌子底下一塊冬瓜大的黃石頭,是他前幾年從麗水考古現場背回來的野石頭,放在辦公桌下拿來墊腳。

他是玉環的農家子,1972年出生,父親是曬了半輩子海鹽的老高中生,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小時候他愛跟著爺爺讀三國、水滸,後來對歷史感興趣,大概緣於此。

小學在一座廟裡。每天上學路上,都會經過一家鐘錶店。鐘錶店師傅是個時髦的年輕人,大包頭、喇叭褲。店裡的唱機,每天重複播放一首歌——羅大佑的《童年》。他便流連其間,為了聽歌。那是1983年。他後來一直是羅大佑的忠粉。

再過幾年,哥哥考上了溫州衛校,跳出農門。當時中專比大學還難考,要是哥哥也有機會讀高中,一定也能考上大學。他總是這麼想。輪到他了,他開始害怕跟路遙小說《人生》里的高加林一樣,在外頭讀幾年書,考不上大學,最後灰溜溜地回家種田。

1991年,他高考。考得不錯,被第一志願廈門大學歷史系錄取,接到錄取通知書,才發覺是「考古專業」。考古?不就是挖古墓嗎?他嚇壞了,躲進房間,大哭一場。

事隔多年,他回憶:「在我上高中的時代,人文學科已是冷門專業。我的理想是將來能到縣文化館閱覽室上班,家母對此無法苟同,她希望我讀金融或法律專業,要麼賺點錢,要麼當個官,如此才不辜負十年寒窗。」

直到如今,「家母堅持認為考古是吃飽了撐著的行當」,他寫道。

窯址和古墓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朋友曾調侃鄭嘉勵:你這行當,不就是挖古墓、跟逝者打交道么?他坦白:我也害怕棺木、墳墓、妖魔鬼怪、太平間、火葬場……1994年,大學實習,在長江三峽挖古墓,因為人員眾多,當時感覺並不太可怕。他還抽空進城買了一盒卡帶:齊秦的《無情的雨無情的你》。

1997年,他決定改行做浙江瓷窯址考古。表面的說辭是,越窯、龍泉窯天下聞名,大有可為。而內心的想法是,挖窯址吧,少碰點古墓。

後來他慢慢醒悟,還是發掘古墓:「我經歷的事情有什麼稀奇嗎?世界上所有的苦難,古人難道不曾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書本,翻來覆去,顛三倒四,還不就這麼點內容?」

思想大轉變後,「我發現古墓實在是認識古代歷史的一面鏡子,古人的喪葬制度,背後隱藏著重大的玄機。忌諱的人真是可惜,他錯過了認識歷史、體驗人性最好的素材。」

比如,先秦兩漢的墓葬隨葬了很多東西,吃喝拉撒、引導亡魂上天入地的,一應俱全。而南宋的理學家,墓穴裡頭空空如也,除了幾件生前慣用的文房用品、隨身衣物。「如果你認為先秦比南宋生活豐富、文化昌明,那就錯了。這說明南宋人面對死亡,可能更加理性——這才是相對文明的社會。」他說。

「考古工作最大的好處,就是經常有機會接觸或發掘古人的墳墓。荒冢一堆,斯人已矣,此情此景,會敦促人思考一些問題。」他引用一段話來表述自己對死亡的態度,「我喜歡清靜,死的時候也是如此,並不想讓親朋來看我硬邦邦地躺著,我又無法起身答禮,起身了更可怕。還有主持人念些溢美之詞,聽起來似乎是死了另外一個人。所以,死了就死了,句號。」

「人啊,就是趁活著的時候,做點事情,體驗人生。」

《盜墓筆記》完全吸引不了他

據說想惹惱一名考古學家,只要問以下問題就可以了:你挖墳的時候遇到過粽子(殭屍)嗎?挖到過什麼寶貝?墓里的機關你們是怎麼破解的?

我也問鄭嘉勵:你看過《盜墓筆記》《鬼吹燈》嗎?他答:「《盜墓筆記》啊,完全吸引不了我,我三十歲以後就不看虛構小說了。」也是,考古學者每天在做的事,比虛構的小說精彩多了:

2006年,鄭嘉勵和同事在嘉興王店一個名叫李家墳的地方,發掘過一座明嘉靖年間的三合土墓,歷經四五百年,棺木和紡織品,宛然如新。但開棺之際,臭氣熏天,讓他們至今以為噩夢。

2013年7月,40℃的高溫,金華義烏童關山,因為房地產開發,有些古墓需要搶救清理。挖掘機遇到了幾座明清墳墓,許多人圍觀,有些說裡面一定有古董,甚至有人猜測能挖出黃金打造的腦袋。一小時過去,挖掘結束,裡頭只有一副尚未朽盡的骨架,看上去是個清代的女人。圍觀者搖頭散去,民工們把墓中骨殖裝撿到一個塑料袋中,鄭嘉勵給了民工一些錢,囑咐把這個可憐的女人找個清凈的地方埋葬了。

2016年5月4日,黃岩發現一處800年前的南宋墓葬,是趙匡胤七世孫趙伯澐的墓,萬幸的是還未被盜墓賊光顧過。鄭嘉勵根據經驗認為,表面保存完好的棺木,內部十分可能積水,如果屍體浸泡在水中運輸,稍有顛簸,各種衣物必將瓦解。在他的堅持下,工人們拿來電鑽,在棺頭底部、及兩側壁各鑽上一個孔。果然有積水噴涌而出,前一分鐘先是污水,然後是清水,放了一晚上,起初不服的眾人皆呼他料事如神。

我未能免俗,問他:挖出過什麼寶貝沒有?他舉了一個例子。2012年,金華武義出土了南宋徐謂禮墓,裡面有保存完好的《徐謂禮文書》,相當於這名官員的個人檔案。在鄭嘉勵眼中,這就是寶。

「沒有什麼黃金古董嗎?」我問。他眼睛一瞪,回答:「學術就是寶!這比黃金還珍貴。挖出來100塊金磚,和一塊金磚,在考古學家眼中,價值是一樣的。瓷器,破了還更好,我連胎都看得清楚。」

我不敢響。他的朋友周華誠說,鄭嘉勵就是這樣子,表面上很文藝,骨子裡正經得很。「比如他的口頭禪是,在我們考古人眼裡,就算是一堆食物殘渣,一堆破爛的東西,都超過金銀財寶,我是用這個來衡量的。我們覺得很好玩,每次都會調侃他:鄭老師,這個東西值多少錢。」

不想成網紅的考古才子

朋友們一致說鄭嘉勵是很有趣的一個人,也有人叫他「考古才子」。不過,他講話極為嚴謹,毫無賣弄油滑。如果問他一些稍稍八卦的問題,他便委婉拒絕,「這個,就不要說了吧。不太好。」

鄭嘉勵大學畢業後,進入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開始寫點小雜文,給《杭州日報》的副刊「遲桂花」投稿。已經退休的編輯李玲芝回憶,「我們那時候作者和編輯不見面,我一看他那個字,老氣橫秋的樣子,就以為是個老年人。後來見了面,才發現他是大學剛畢業的小年輕,但他的文章思路很老練,給我印象很深。」

《考古的另一面》這本書,也大致是鄭嘉勵在報紙上的專欄「考古人茶座」結集。當時杭報的副刊編輯鄒瀅穎說,向鄭嘉勵約稿鼓足了相當大的勇氣,「他是一個可以當我老師的學者。他絕對不想變成網紅的,但他如果寫學者類文章,估計一個讀者也沒有了」。

從2009年起,「考古人茶座」經歷了三位編輯。上個月新書剛印出來,鄭嘉勵就拎著一沓子書,扉頁上籤好名,給編輯們一人一本送去。

在《考古的另一面》後記中,他向一個跟了他10年的考古技工——李文藝致敬,並尊稱為「先生」。「一個樸實的農民。他名叫文藝,其實一點也不文藝。十年來,我們輾轉各地,在考古工地一起度過無數個晨夕。他對我說,『老了,以後就不再出門了』。2014年6月的一天,我送他踏上回陝西扶風老家的火車。」

我傻傻地問:什麼是考古技工?就是工地上干苦活的民工嗎?他連忙糾正:「不是不是,我們也做的,是我們人手不夠,並不是說我們高高在上,你看我也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人。」

採訪完的第二天,他便趕往新昌新林鄉的胡卜村。因為當地建水庫,一些古墓要搬遷。

下午2點,他發了一條日誌:「野外。日頭狠毒,悶熱無比。村莊已搬遷,眼前唯餘廢墟;待今年九月水庫蓄水,將長眠水底。祖墳亦隨村莊搬遷,剛才的二次葬,也就是將在異地重建的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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