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沈撫交界處「青樁子」古城的新發現及考古學意義

沈撫交界處「青樁子」古城的新發現及考古學意義

原標題:沈撫交界處「青樁子」古城的新發現及考古學意義


作者:王綿厚


2013年4月4日,正值清明節。我與張福有先生、肖景全先生再次調查了今新民市「烏爾漢」遺址和東陵區上伯官屯以東的「青樁子」古城。在新民市遼河渡口西岸「烏爾漢」以南的丘地上,再次發現了青銅時代和隋唐(高句麗)時期重要遺物。在東陵區上伯官屯以東、牤牛河東岸的「青樁地」,時值有關部門在遺址南北開挖公路基槽,長几百米、寬幾十米的路溝斷面,暴露出明確的古文化層(歸來次日我即電告省文物局有關領導請瀋陽有關部門予以保護)。其時代特徵明確的文化層和出土文物,加深了我對此地重要性的認識。


4月7日,遼寧省文物局和瀋陽市文物局接到報告後,又特邀我與省文物保護專家組郭大順、田立坤和瀋陽市孟凡濤、劉煥民等同志,再次赴現場進行考古勘查和保護論證,大家一致認定其發現的重要性。現將我自己對「青樁子」古城發現的重要性及相關問題的初步看法披露於世,以求得方家指正並推動對其保護研究工作的進一步開展。


  一、青樁子遺址(城址)的考古新發現


位於今瀋陽市東陵區汪家鄉上伯官屯以東、牤牛河東岸,當地人稱作「青樁地」的遺址,早年已被瀋陽考古工作者發現和介紹,但從未進行正式考古勘探和發掘。①在《中國文物地圖集》遼寧分冊中被定性為:「漢魏時代」遺址②,顯然斷代偏晚。這次在南北通長几百米的路溝斷面、距地表以下約50厘米的文化層中,發現有戰國至兩漢時期(主要是西漢時期)的泥質灰陶,包括外施繩紋內壓方格紋和菱格紋的板瓦、繩紋加弦紋的陶瓮、陶罐、陶盆,以及具有斷代標誌的戰國和西漢時期的陶器口沿等。其中早期陶器和大型繩紋板瓦的發現,凸顯該城址內曾存在過高等級的建築。

另外在城址的邊緣和南部,也發現有散布的稍晚於城內遺存的漢墓磚。瀋陽市考古研究所李曉鍾等曾在2007年《瀋陽地區戰國秦漢考古初步研究》一文所附「瀋陽地區燕文化考古遺迹」列表中記錄的遺物情況③,與這次調查發現的情況基本一致。聯繫早年這一帶曾發現的秦始皇「二十六年」銘文陶量和毗鄰的撫順劉爾屯發現的戰國燕式銅戈和刻有秦「相邦呂不韋造」銘文的銅矛,進一步可以判定青樁子遺址,不是以往一般認定的戰國秦漢遺址和墓葬區,而是一處兼有城址和墓葬遺存的戰國秦漢時期的重要城邑性質遺存。


  二、對「青樁子古城」與西臨「上伯官屯古城」二者的關係與時代性質的再認識


在今瀋陽市東陵區渾河南岸,與撫順李石寨、劉爾屯毗鄰的上伯官屯村牤牛河兩岸,自20世紀中葉以來,已先後發現有兩處重要古城址。最先發現的牤牛河西岸的上伯官屯古城(西城),是20世紀60年代瀋陽市考古工作者清理這一地區的漢魏晉墓葬時發現的遺迹,「二普」後確認為漢魏古城,現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筆者首次調查該城址是在1984年秋,當時僅據地表觀察遺迹遺物,初步斷定其應為瀋陽東郊的漢代遼東郡「中部都尉」治侯城故址,並於1985年撰文發表在《東北地方史研究》第一期。④


其後,上伯官附近發現了秦陶量殘片和其他漢代遺物後,進一步推證上伯官屯古城,應是在「都尉」基礎上發展到東漢末,由撫順最後內遷的「三遷四治」的「玄菟郡城」,並將這一觀點發表在當時的內部刊物 《瀋陽文物》1993年第一期上⑤。該文發表後的當年春天,瀋陽市內瀋河區「宮后里」古城牆的發現,動搖了我的上伯官屯為「侯城縣」說。但幾乎同時,在近臨劉爾屯一帶又發現的戰國(燕)銅戈和秦「相邦呂不韋造」銅矛,使我對此地為遼東郡「中部都尉」軍事重鎮的想法一直縈懷心中。苦於當時尚沒有更早古城址的發現,一直期待新的考古發現。


1988年以後,瀋陽市考古工作者李曉鍾等在清理上伯官屯一代漢魏墓葬時,發現在牤牛河以東的「青樁地」一代,有更早於漢魏墓群的遺址⑥。這一考古遺迹的發現,再次引起我的關注。其間亦徵詢過在當地親自考古發掘的李曉鍾等,他斷定青樁子應早於上伯官屯。這使我對青樁子古城可能為更早的遼東郡「中部都尉」故城的想法,增強了信心,但畢竟缺少親自考古發現,不敢臆度。這次偶然的考古發現,可以說圓了自己幾十年探尋遼東郡「中部都尉」與「侯城」、「玄菟」三者關係的考古舊夢。

  三、瀋陽歷史上先有遼東郡「中部都尉」後有「侯城縣」


如上所述,在今瀋陽的歷史上,以東陵區上伯官屯地區和瀋河區舊城「宮后里」為中心,按時代順序,應有三座相互關聯的古城址——即青樁子、宮后里和上伯官屯。因後兩座古城學界討論較多,其遺存性質亦基本公認,故本節重點探討「青樁子古城」更早於「宮后里」漢城,並以此凸顯新發現的青樁子古城的重要性。


其一,考證青樁子古城早於宮后里「侯城縣」的第一條文獻分析是「侯城」的由來。侯城名稱應源於「障堠之城」,即《漢書》武帝紀顏師古註:「漢制,每塞要處別築為城,置人鎮守,謂之侯城』。」《漢書》中記載的「漢制」,從「漢承秦制」的文化傳統分析,漢應是繼承了燕秦之制,故今瀋陽地區真正的「障侯之城」,從歷年考古發現的包括秦始皇時期的陶量、戰國燕式戈和大量戰國和漢代墩台遺迹、遺物看,其早期中心,不應在地無山川屏衛的舊城內「宮后里」,而應在附近有秦陶量、「相邦呂不韋」矛和戰國銅戈出土,北有小遼水(渾河)之塹、南北又有早期燕秦漢墩台連線的東陵區上伯官屯東「青樁子」古城。在青樁子一帶,不僅有瀋陽市的重要發現,還有近鄰的撫順李石寨鎮高揚村和高灣村等多處戰國秦漢遺址發現。


特別是其東鄰劉爾屯,發現有戰國「燕式戈」和有明確記年的「呂不韋銅矛」等多件戰國銅器,證明這一圍繞「青樁地」古城址為中心,在今沈撫地區交界處的上伯官屯——「青樁地」——劉爾屯地區,在燕秦漢時代渾河流域具有特殊歷史地位。而且相關的考古發現,不限於瀋陽地區。早在20世紀70年代,在赤峰三眼井和奈曼旗善寶營子古城等地,都有刻有秦始皇 「二十六年」詔文的陶量和鐵權出土。⑦這些發現,無一不與燕秦漢長城沿線的相關古城址有關。故有理由推證,東陵區上伯官東青樁子一帶,應是「侯城縣」設立前「秦開卻胡」後燕秦漢遼東郡「中部都尉」(堠城)治的最初地點。其周邊包括撫順劉爾屯、李石寨一帶的大量戰國和漢代史跡,都應與早期遼東郡「中部都尉」的鎮城有關。


其二,以上考古發現證明,在瀋陽東上伯官屯至青樁子、劉爾屯一代,特別是青樁地和劉爾屯之間的數公里的渾河沿岸,圍繞青樁子古城為中心,上述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先後有上伯官屯東秦始皇「二十六年」刻款的陶量、青樁地戰國和漢代古城、劉爾屯戰國「燕式戈」和「三年相邦呂不韋造」銘文銅矛等多件燕秦銅器出土⑧,其時間延續燕、秦、漢三代。這是渾河沿岸集中發現、有明確記年的在一地連續燕秦漢三代的重要考古遺存。為遼海其他地區所罕見,且因地處燕秦漢遼東長城沿線,更凸顯了青樁子古城及其周圍地區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以往考古界對此有所忽視。

其三,如上兩節簡述,從考古現象進一步分析,就牤牛河兩岸的上伯官屯古城和青樁子古城本身看,其早晚時代也是明確的。河東的青樁子古城,時代應在戰國兩漢之際。而上伯官古城,無論就其城址遺迹本身還是周圍的漢魏晉墓葬的分布,都如筆者在《玄菟與新城新解》中的論證,應在東漢以後和魏晉時期,即「玄菟郡」由撫順地區內遷以後的玄菟城(最後的玄菟郡)。如是,則早年發


現在上伯官屯東北的秦始皇「二十年六」刻字的陶量和「相邦呂不韋銅矛」,其年代和「輩份」,都應遠遠早於上伯官屯古城 (西城)。所以秦量、「呂不韋矛」、戰國銅戈等必應屬青樁子「東城」遺物⑨。這些文物發現在牤牛河沿岸,可能有多種原因,或當時燕秦戍軍屯邊駐營牤牛河岸時遺失;或當時啟築或駐節「中部都尉城」時,為戍邊的將士頒發軍糧所用。據介紹,秦陶量殘片發現於上伯官屯東部的夯土層中,這更進一步證明,秦陶量是早於上伯官屯古城修築以前的遺物。因此它在推證「青樁子古城」的絕對年代和歷史功能上是十分重要的。聯繫前述20世紀90年代,在與青樁子古城緊傍相鄰的撫順李石寨,又發現了刻有秦相呂不韋銘文的「相邦呂不韋」的銅矛。這件銅矛不是一般普通兵士攜帶的兵器,應當與當時戍守青樁子古城的遼東郡「都尉重鎮」一帶的高級將領活動直接有關。


如果說,「二十六年」秦陶量,代表的是秦代戍邊的將士群體,則「呂不韋銅矛」的出土,應代表駐戍遼東郡「中部都尉」的高級將尉個體。即青樁子古城出現的時代,至少不會晚於秦,由劉爾屯戰國銅器的出土,可以推測應是在公元前3世紀 「秦開卻胡」以後的燕昭王時代,即作為遼東的 「障堠之城」,在「侯城縣」設置前,已啟建在渾河南岸。其周圍李石寨、三家子、高灣等地的早期烽燧址,亦見證了它的軍事地位重要。故「青樁地」作為「秦開卻胡」後遼東郡最早的「障堠之城」,從歷史的因果關係看,它的啟建顯然應早於瀋陽舊城內的秦漢遼東郡之「侯城縣」。


其四,以青樁子古城與宮后里古城的出土遺物相比,二者的時代和功能差別亦可見端倪。如前述儘管「宮后里」遺址也發現了少量戰國陶片,但迄今尚無有絕對年代的文物出土,其既使始設於戰國,也應在遼東郡「中部都尉」障城的基礎上。而青樁子古城周圍發現的戰國銅器、秦始皇26年陶量和秦相呂不韋的銘文銅矛及其周邊早期烽燧址和戰國燕刀幣等文物的發現,都為其時代和高等級軍事功能性質提供了明確的歷史標誌。按照《漢書》地理志紀載,「遼東郡,秦置,屬幽州,縣十八」。⑩

而《史記.周勃世家》又記載,「燕王盧綰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破綰軍沮陽,追至長城。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西、遼東二十九縣?」。按照《史記》、《漢書》二書的記載,秦代始定置遼東諸郡,而西漢初平定燕王后,重新定置的遼東等諸郡屬縣或因秦之舊。以此推斷,如我在2000年討論瀋陽城市建城始源學術討論會上著文,戰國燕時初創遼東郡時,或郡下無縣的定數,而且當時郡下城邑多稱「都」。如遼西朝陽南十二台營子漢代「柳城縣」址,即出土有早於漢柳城縣的戰國「酉城都」陶銘。說明在「柳城縣」之前的戰國(燕)時,並無縣制而先稱「酉城都」?。殆至秦定天下三十六郡,方確定郡縣體制。如是,則遼東郡「中部都尉」(青樁子堠城)與「侯城縣」(宮后里)的先後關係,亦應如遼西郡「酉城」都尉一樣,先有「酉城」後有「柳城縣」。


當然,沈撫地區從遼東郡「中部都尉」鎮城到「侯城縣」的建置,可能有階段性的歷史演變過程,但二者的關係,應是先有燕秦漢「中部都尉」(青樁子古城)的障堠之城,後有「侯城縣」(宮后里)。而且秦漢時期的郡國「都尉」,秩比二千石,其職位和重要性遠高於縣令。所以對瀋陽地區「中部都尉」故址的考定,對研究瀋陽城市史和瀋陽歷史地位的確立關係尤重。


[注 釋]


①③⑥ 李曉鍾:《瀋陽地區戰國秦漢考古初步研究》,見《瀋陽考古文集》第一集,北京:科學出版社,2007年,第226頁。


②《中國文物地圖集》遼寧分冊下,西安: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第21頁;撫順等地的秦漢烽燧址等,見圖集(下)第124頁。


④ 王綿厚:《兩漢時期遼寧建置述論》,《東北地方史研究》1985年第1期。


⑤ 王綿厚:《玄菟與新城新解》,《瀋陽文物》1993年第1期。


⑦ 見《光明日報》1975年2月6日。


⑧ 《中國文物地圖集》遼寧分冊下,西安: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第125頁。


⑨ 王綿厚:《關於遼瀋歷史上「北趨甬道」交通地理的考察》,《遼寧大學學報》2013年第2期。


⑩ 《漢書》卷28《地理志》。


? 《史記》卷57《絳侯周勃世家》。


? 徐秉琨:《遼寧發現戰國陶銘四種考略》,《遼海文物學刊》1992年第2期。


來源:《東北史地》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遼寧記憶 的精彩文章:

11月15日晚7點文保公益講座通知
11月18日遼西義縣遼代文化歷史之旅
10月5日-7日歷史文化名城—朝陽訪古之旅
奉天昭陵老明信片1900-1925
這是文保志願者應盡之責!

TAG:遼寧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