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球看球就是真的愛籃球？他為CBA創辦甘願放棄美國高管待遇

（左起分別是影星宋丹丹、張衛平、劉玉民）

對張衛平來說，1996年的這個夏天有兩件事永遠難忘。

第一件事是他第一次現場解說NBA總決賽，親眼見證公牛4-2力克超音速，喬丹拿下第一次復出之後的首個總冠軍，掀起又一個「三連冠」公牛王朝的序幕。

第二件事則是在不到一個月後的7月12日，他多年來第一次在美國碰到老朋友劉玉民，進而與中國籃球圈恢復聯繫，最終踏上了歸國之路。

劉玉民時任國家體委競訓二司籃球處處長，是全國籃球事業的領路人。這年夏天，她帶領中國男籃出訪美國，其中有一站就在洛杉磯。聽聞中國男籃要跟當地球隊打比賽，張衛平身邊有一幫朋友想去現場看球，希望他帶著一起去見中國男籃。張衛平就這樣去了男籃比賽的球館，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劉玉民。

當時還發生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張衛平帶著朋友們參加中國男籃的新聞發布會，當時隊員們各個西裝革履，一字排開地端坐在台上，看上去特別帥氣、精神。有個朋友忍不住感嘆：「咱們中國隊現在是了不得啊，出來打比賽還專門帶個廚子，這排場真不小！」張衛平聽得一頭霧水，他一瞅台上，這不都是國家隊隊員嗎，哪兒來的廚子？朋友用手一指，「喏，那個不是廚子嗎？」張衛平一看，頓時哭笑不得，他指的那人原來是吳慶龍，當時國家隊的隊長。吳慶龍那個時候的體型略有些胖，乍一看確實跟一般職業球員不太一樣，結果被這個朋友給誤認為是隨隊的廚子。

（1994年男籃世錦賽國家隊大合照，

前排左二即為吳慶龍）

當時，在時任國家體委競訓二司司長楊伯鏞的支持下，劉玉民正在全力推動中國籃球的職業化進程。赴美之前，她剛剛成功推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跨年度的全國男子籃球甲級聯賽，這正是如今家喻戶曉的CBA聯賽的前身。因此，這一年也被稱為「CBA元年」。

為了儘可能快地吸收國外優秀職業聯賽的經驗，同時解決聯賽在運作資金上的困難，劉玉民先後接觸了一批職業體育推廣與開發公司，最終慧眼識珠，選中行業領頭羊國際管理集團（IMG）來全權負責新聯賽的賽事運營、品牌推廣與商務開發。IMG不負眾望，以國際頂級賽事的規格打造全國男籃甲級聯賽，第一個賽季就為聯賽拉到「555香煙」品牌的冠名贊助，此後還先後為聯賽引入了希爾頓、百威、耐克等國際一線品牌。在CBA聯賽的早期，IMG為聯賽的職業化轉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然而，IMG雖然是世界頂級的體育營銷機構，擁有豐富的運作經驗和廣泛的合作資源，但對中國市場來說畢竟是一家外國公司，總部遠在美國，高層領導都是外國人。在當時「人情重於契約」的中國，IMG這樣的「洋和尚」多少存在一些「水土不服」的現象，需要有一個人能在中西方商業文化之間充當橋樑。這個人既要有國際視野，熟知西方商業規範，又要能深刻理解中國社會的人情世故，而且還要能被中國籃球圈廣泛接受。更重要的還有一點，這個人必須足夠值得信賴，是真心誠意想要為中國的籃球事業做些事情。

在如此嚴苛的標準之下，想要找到合適的人選談何容易，劉玉民已經接觸過不少行業精英，但始終覺得不太理想。如今在異國他鄉偶遇老朋友張衛平，她突然感到眼前一亮，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張衛平不就是最適合的人選嗎？

張衛平當時已經在巴頓啤酒公司做到西部大區經理的職位，分管全美西部十五個最大的市場，對西方商業社會的辦事方式再熟悉不過，跟老外之間的溝通完全沒有文化和語言障礙。同時，他在球員和教練時期的資歷都足夠過硬，在中國籃球圈內擁有崇高的聲望，人脈廣泛，經驗豐富，人品也是有口皆碑。把中國籃球的發展託付給這樣一位老朋友，劉玉民是一百個放心。

因此，劉玉民單刀直入，詢問張衛平是否有意回國發展。如果有興趣，她願意推薦他加入位於香港的IMG亞洲總部，出任該公司中國區高級經理。

老朋友這個提議事出突然，張衛平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當時，張衛平在美國已經摸爬滾打了將近九年時間，好不容易才熬出頭，做到全美一流企業的西部大區經理職位。工作做得有聲有色，上下班時間自由，強度也不大。每年只需要提前制定出一份預算，把差旅、食宿、招待、禮品等各項費用分門別類規劃好，領導簽字通過，剩下的就是照單花錢，日子過得輕鬆自在。如果繼續留在啤酒公司，他還能拿到公司配發的限制性股票，日後的經濟回報也相當可觀。

另外，當時的他已闊別祖國多年，與國內籃球圈基本斷了聯繫，回國發展就意味著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勢必將要面對很多未知的困難，心裡實在沒底。

而且當時中美兩國在綜合國力上還有不小差距，反映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上就是人均收入有實質性的差別。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1997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1997年全國城鎮居民的可支配年收入為5160元，按當時1:8.28的匯率計算，摺合623美元，而美國同期的人均年收入超過3萬美元，差距接近50倍。也正因此，那個年代如果在美國已經事業有成，願意回中國發展的人並不太多，要到5年之後的2002年，「海歸」才開始成為一個全民討論的熱詞。

然而，著名美劇《老友記》里有這樣一段情節：羅斯要在茱莉和瑞秋這兩個女孩兒之間做出選擇，損友們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分別給兩個女孩兒開一張清單，羅列他們各自的缺點。羅斯一口氣給瑞秋列出十幾項缺點，諸如「脾氣大」、「心眼小」、甚至「腳踝有點胖」之類。但輪到茱莉時，他只列出了一項缺點——「她不是瑞秋」——該如何選擇就不言自明了。

此時的張衛平也是如此，留在啤酒公司千好萬好，只有一點不好：他不能繼續追求籃球事業。回國發展，就能有機會繼續從事自己一生摯愛的籃球事業，這個誘惑實在讓人難以抗拒。因此，張衛平稍微猶豫了一段時間，最終接受了老朋友的這份邀請。

在劉玉民的安排之下，張衛平與IMG亞洲總部的高級副總裁理查德-艾弗里（Richard Avery）會面，接受了來自IMG高層的面試，順利拿下中國區高級經理這一職位，回國工作被提上日程。

時至今日，張衛平都對劉玉民的這次引薦充滿感謝，他說：「沒有劉玉民，我不可能重新回到中國籃球的圈子裡，不可能繼續從事與籃球相關的工作。我今天能取得一些成績，都跟劉玉民當初把我帶回國內離不開關係。」

張衛平是一個做事有始有終的人，雖然跟IMG已經談好，未來會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在男籃甲級聯賽的運營推廣上，但首先還要跟老東家完成妥善的工作交接。為了等待公司招聘到合適的繼任人選，他最終堅守到97年7月才正式離職。

在此期間，他跟IMG已經先後有了兩次合作。一次是在跟劉玉民會面後不久，IMG提出想在NBA找一個知名教練訪華，給中國教練們講講課，起初定的人選是老帥胡比-布朗，但他後來因故不能成行，於是托張衛平在美國緊急聯繫替代人選，最終幫IMG找到一位有「千勝教頭」之稱的著名教練。張衛平不光奔走協調，還擔任了這次NBA教練員講學的現場翻譯，為此特地飛了一趟廣州。

（1997年，與斯特恩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在這次考察過程中，張衛平印象最深的是這麼一個鏡頭。當時中國考察團在NBA總部呆了半天時間，總裁大衛-斯特恩一直不見蹤影，據說正在開會，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抽不出時間來跟中國朋友見面。考察結束，眾人坐電梯下到一層大堂，剛走到前台附近，正要出門打車，只見從電梯口風風火火跑出來一個矮個子中年人，頭髮略有些灰白，不是別人，正是斯特恩。斯特恩三步並作兩步，搶在中國老總們身前，一邊跟大家握手，一邊連聲致歉，嘴裡說著：「中國朋友們不遠萬里趕過來，再忙也必須出來跟大家打個招呼。」態度極其謙和，與1989年他在寒風中給央視送錄像帶的那一幕如出一轍，令張衛平一行人讚嘆不已。

當然，張衛平心裡一清二楚，斯特恩和NBA之所以對他們如此友善，都是因為他們所代表的中國市場。中國的籃球事業正處在一個關鍵的十字路口，職業化轉型之路任重道遠，張衛平深感責任重大，知道回國後將會面臨很多困難。但事在人為，多想無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國再說。

《非常合理：張衛平傳》

第37章結束

預告：

張衛平讀過很多書，

其中有一本至今印象深刻，

你可知道，

這本書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

他跟這本書的作者之一，

又會在日後發生什麼樣的機緣？

回顧張衛平在美國打拚的九年時間，

是什麼讓他干一行、成一行？

……

明日上午10點，請看《非常合理：張衛平傳》第38章。

《非常合理：張衛平傳》

每天上午10點，全網獨家連載

口述：張衛平

寫作：黃禕（阿魚）

策劃、推廣：宋忠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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