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出名要趁早，可是身為當代藝術元老級的人物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25歲才開始學習藝術，70歲才在世界出名，98歲去世前兩周還在進行創作。她的作品現在仍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展出著。

她無所謂自己的作品賣不賣的出去，也無所謂出不出名，藝術只是她進行自我療傷的工具。缺愛的童年毀了她一生，也塑造了她的藝術王國。

她既堅強又脆弱，既無畏又敏感，活著的時候一直和自己較勁，卻又擰巴地可愛。

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 ）

「當一個女人既想討人喜歡又想做自己的時候，矛盾就出現了」

布爾喬亞一直堅稱，充滿戲劇性的童年是她靈感的來源，而一切的源頭要從一次晚餐開始說起。

「那是一個星期天，晚飯後，我的父親就是這樣把橘子皮剝下來。」 她指著中心的凸起物，「他說，這是他的藝術品，名叫 『理想的女兒』。」

父親赤裸裸諷刺身為女兒的布爾喬亞，暗示他希望有個兒子。當時飯桌上的人都在笑她，而她永遠忘記不了那天的笑聲。「當然，之後我的弟弟就出生了......」

每提及此事，她都無法釋懷。

布爾喬亞和姐弟

布爾喬亞的父親不僅不負責任還很花心，和布爾喬亞的母親未婚同居，生下了三個孩子不久，他就在外面沾花惹草，甚至與布爾喬亞的家庭老師維持了十多年的情人關係。知情的母親選擇了忍讓，把心思都放在了養家上。

布爾喬亞晚年提到，她曾想畫一個離家出走的女孩。這個女孩因為肥胖自卑，而且在家裡的存在感很低。她說她很同情這個女孩。

布爾喬亞和父親

童年的經歷讓本身才華橫溢的布爾喬亞一直都很不自信。

一直輕視他的父親並沒有把她當成藝術家看待，她自己也這樣。雖然布爾喬亞獲得了許多殊榮，40歲的她甚至是當時唯一參加了美國「現代收藏展」 的女性，但在她的日記里，都是對自己的不滿和質疑。

布爾喬亞和母親布爾喬亞和丈夫

布爾喬亞和她的三個孩子

在之後的幾年，她甚至學做飯，打扮自己，想做一個完美的太太，但是她一直認為自己做得不夠好，內心充滿了痛苦。「當一個女人既想討人喜歡又想做自己的時候，矛盾就出現了。」她說她全是矛盾。

這種對家庭的不安全感在布爾喬亞的作品裡都有體現。布爾喬亞會用紅色來表達憤怒和恐懼。在她看來，「紅色代表鮮血，也是痛苦的顏色。」

她說她創作時都會忠於自己內心真實的情緒。如果過去的情感跑回來找你，那就是最真的感情。

「我在夢裡報復了我的父親。在夢裡，他的眼珠掉在了桌子上，被大貓一口吞了下去。我完成了我的報復。」布爾喬亞一輩子沒有原諒父親。

The Angry Cat

「你愛你的父親嗎？」——「不，我不愛。」

外界對於布爾喬亞的評價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也許是因為對待作品，她特別嚴肅和認真。

她說她四十年前構想了一個雕塑（Woman with packages），因為別人的質疑，她就回家對這個雕像發脾氣，推倒她，最後頭被摔壞了。接著，她又花了二十五年的時間把這件作品給修復好。

這個雕塑就是她比劃著自己臉部做出來的，空間留少了，就必須不停地修改，直到修改出正確的比例。她對此很隨意地說，「作品生來就是被毀滅的，當我表達完我的憤怒之後，我又繼續開始自己的創作了。」

Woman with packages

對作品挑剔的布爾喬亞，對人也特別苛刻。助理吉里抱怨，布爾喬亞經常警告他不要進她的工作室。甚至有一次展期，布爾喬亞不滿擺放的位置，威脅說要把她的作品全部撤走。吉里時常會感到頭大。

但是有一次，布爾喬亞走路摔了一跤，「她摔跤的樣子可把我逗樂了。我把她扶了起來，這其實沒什麼。但是之後，她就主動邀請我去她的辦公室了，而且對於展覽也不追究什麼了。」吉里笑著說，他看到了布爾喬亞孩子氣的一面。

在男性藝術家面前脾氣暴躁、橫衝直撞的她也表示過，「人們都覺得女人只能強顏歡笑，男人才能直來直去，我可不這麼認為。」

這個不好對付的老太太其實很可愛。

The Welcoming Hands

在作品裡，布爾喬亞對父親的感情也是矛盾的。因為父親在二戰時當過步兵，手曾經受傷過。所以布爾喬亞創作了一系列以手為主題的作品。

她說，當時二戰的時候，人們會藉助雙手交叉的力量來運送傷員。「父親也曾經這樣做過，所以為了紀念，我創作了這些作品。」

可是，在作品《The Destruction of the Father》(父親的毀滅）里，又能發現布爾喬亞的恨意。她回憶起分別多年後和父親相見的場面，說吃晚餐的時候，肉還沒分盤，他就大步走過去，拿叉子叉了很大一塊，狼吞虎咽起來。「那樣子太難看了。」布爾喬亞嫌惡道。

很多人都想知道布爾喬亞對父親真正的感情。

曾有人問布爾喬亞，「你愛你的父親嗎？」

「不，我不愛。我和他從來就沒有好好相處過。」

她說她和弗朗索瓦絲·薩岡（Francoise Sagan）一樣，策划了一場情婦死在路上的謀殺。

「我的母親是蜘蛛」

25歲學習藝術起，布爾喬亞就沒停止過創作。早幾年她主要做平面，後來轉向了雕塑。她說，「雕塑不會移動，不會傷害人。」她認為把雕塑扭曲了之後，就能發現它們的攻擊性了。

Arch of Hysteria

在21歲時，布爾喬亞的母親因病去世。痛苦萬分的她自殺未遂。

她曾感慨地回憶道，白天母親會去家附近的河邊清洗、擰乾掛毯，晚上回家照顧他們。在布爾喬亞的眼裡，母親勤勞、聰明而且溫柔。

布爾喬亞在藝術創作中從不吝嗇對母親的愛。

布爾喬亞創作的《Femme Maison》（女性房子）也能感受到她對母親的憐憫。女人身軀的部分變成了房子暗示著把一生奉獻給家庭的女主人。藝評人對此表示，房子將她與外在世界隔絕了，她已經感受不到快樂了。

Femme Maison

而著名的蜘蛛雕塑《Maman》（母親）是布爾喬亞對母親的愛的最直接的表達。

她說蜘蛛是她的母親，有和母親一樣的特質。母親像蜘蛛一樣，在家庭中建立自己的安全地帶，保護著布爾喬亞。

布爾喬亞的助理吉里也提到過，站在蜘蛛雕塑下面會給布爾喬亞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她能感受到母親的存在。

Maman

創作對於布爾喬亞就好像寫日記一樣。

她的兒子曾提到，「某天，我的母親讓我把樓上的衣物拿下來，然後她並排排好。」布爾喬亞開始往裡面塞東西，而這些材料就成為了布爾喬亞藝術創作中的一部分。

她說她又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總會呆在家裡的一個小房間給父親縫補褲子，給她縫補胸衣和內褲。「情緒又來找我了，所以必須把它傾瀉出來。」

「我知道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丈夫和父親的相繼去世，讓晚年的布爾喬亞很受打擊。助理吉里曾說，布爾喬亞的睡眠很不好，《The Insomnia Drawings》 （失眠系列）就是在這一段時期完成的。

圖上是一排又一排的房子，畫中有一個靠牆坐著的小女孩。布爾喬亞指著小女孩說，「儘管她在這，但是很舒適。因為這是一個井井有條的世界，房子都聯在一起。一切都很平和，我知道可以睡一個好覺了。」不難發現，這個小女孩指的就是布爾喬亞自己。

The Insomnia Drawings

布爾喬亞將她的一生的痛苦、敏感和矛盾都放進了作品裡。

藝術對於布爾喬亞來說，就是生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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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編輯整理：Yingzi

Ref：

1.Louise Bourgeois: The Spider, the Mistress and the Tangerine (2008)

2.Posner, Helaine. "Louise Bourgeois: Intensity and Influence." After the Revolution: Women Who Transformed Contemporary Art.

3.http://www.tate.org.uk/press/press-releases/tate-acquires-louise-bourgeoiss-giant-spider-maman

4.https://www.moma.org/explore/collection/lb/index

5.http://philandfem.blogspot.tw/2010/03/louise-bourgeois-feminist-artist.html

6.https://www.theguardian.com/artanddesign/2007/oct/14/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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