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枚小胸針，怎樣成為美國首位女國務卿的外交利器和遮羞布？

向敬之

瑪德琳·奧爾布賴特有一個傳奇人生：出生在捷克斯洛伐克，卻在花甲之年成為了美國國務卿；雖不是政治幻想家和戰略家，可用政治學和國際關係學本領，贏得了不少元首政要的欽服和尊重；曾經天真爛漫的灰姑娘，早年隨父親流亡，歷練出了強硬、堅忍、威懾，成為鷹派代表人物；離異多年，還始終沿用前夫的奧爾布賴特姓氏……各種各樣的堅持與選擇，讓人們非常樂意感受她的敘述。即便並非談論政治人生中的縱橫闔捭、折衝樽俎，而是傾情展示女外交官的珠寶盒，也使我讀到了很多樂趣、歡欣、精彩和幽情。

奧爾布賴特對珠寶盒裡鍾情、戀愛的，不是鑲鑽的戒指、耳環和項鏈，亦非昂貴的鉑金、玉器與祖母綠，而是說不清也說不盡的胸針。這些非常普通的胸針，是她外交武庫中的寶器，產生了許多故事。她還專門寫了一本圖文並茂、情意盎然的《讀我的胸針》。

珍珠花朵胸針

2008年，奧爾布賴特與奧巴馬就外交問題進行探討時佩戴的珍珠花朵胸針

作為美國建國以來首位女國務卿、最有權勢的公職女性，奧爾布賴特該有與權勢、威信和尊榮相配襯的首飾，而她不論在什麼情勢下，都會在左胸前，別一個與眾不同、花樣多變的胸針。她不但能較完美地使用那些不同形狀的胸針，而且能在穿戴的位置上不使欣賞者們出現絲毫尷尬。

她是一位「胸針國務卿」，胸針成為了她出席不同場合、會見不同政要、交際不同人群的耀眼標識。這樣的裝扮，彰顯出優雅和華貴，彌補了她身材矮小、體型富態的不足，使她這位喜歡穿紅裙子、黑裙子或藍裙子的「鐵娘子」，無時無刻不在積聚令人生畏的政治聲望。

奧爾布賴特的胸針，大多出自名不見經傳的設計者之手，有些是朋友的慷慨饋贈，有些購自廉價店，甚至是情人節五歲女兒親手製作的心形胸針。她樂意別戴這些小藝術品，別戴出了許多品味和雅緻。她像其他充滿小資情感的女性一樣，將富於主題和形象的胸針，妥善地收藏起來，直至有一天，全部攤放在床上，讓觀賞者禁不住讚歎她的別有用心。

這些精緻多彩的胸針，有天使、星星、氣球和飛船的造型，有珍禽、蜜蜂、甲蟲同魚的金屬物，有青蛙、烏龜、彩虹與蛇的仿造，還有模擬各式各樣的花卉、蝴蝶等的，數以百計，琳琅滿目，使人目不暇接、驚嘆不止。其中，自然少不了她摯愛的美國象徵——星條旗和鷹。有大有小，有精心鑲嵌的，有簡單設計的，一旦被她別戴胸前，如許多了不少襲人的涵意和高貴。她通過這微不足道的玩意兒，向對方傳遞不一樣的信息，也許是憤慨不滿，也許是威懾無懼，也許是歡欣從容，也許是期待憧憬，或者蘊藏著殷切寄託和慰藉。她有時慧心興起，將背後簽名的鷹胸針作為特別禮物，送給他國外長夫人，表示友善和溫柔，欣悅和真誠。

她與柯林頓是很有情緣的。在克氏第一屆總統任期內，她出任駐聯合國代表，對薩達姆的伊拉克軍侵犯科威特，表示強烈不滿，遭到伊方新聞界的抨擊，稱她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噪音製造者」「一條絕無僅有的蛇」。面對這樣不留情面的國際性譴責，她在如約會見伊方官員時，戴著一枚蛇形胸針，無聲地告訴對方，美國就是如同美國革命一般古老的、千萬不能踩的蛇。在安理會上，表決是否出兵伊拉克，她亦別著這條蟠曲的金蛇。

自由之鷹胸針

1996年，奧爾布賴特出任美國第64任國務卿時佩戴的自由之鷹胸針

1996年，奧爾布賴特出任美國第64任國務卿時，出席就職典禮時佩戴著自由之鷹胸針。1999年，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別上不同的胸針，出席克林姆林宮的討論會，引起精明能幹又不無霸氣的普京，不得不向柯林頓感嘆，每次看到她戴什麼樣的胸針，便試圖解開其中之意。在她的胸針盒中，有一枚徽章上是美國總統大印浮雕圖案，是柯林頓夫婦贈送的，背後有克氏簽名，這是信任和尊重的象徵，讓她特別珍視。

奧爾布賴特別戴每一枚胸針，都花了心思，如購買古董鷹胸針別在胸前就任國務卿，別著蜜蜂胸針和阿拉法特會面，戴上斑馬胸針同曼德拉交談，佩著美國國旗胸針與金正日合影，別戴攔截導彈胸針出席美俄外長談判會……她在聲討他勢力危及美國利益時，總是別上一枚天使胸針；在向盧安達種族滅絕大屠殺中的遇難者致敬時，她別著一枚和平鴿胸針；和一群快樂少年歡聚時，她的胸針是一條自由自在的魚。這些是作秀，還是真心流露？我不作評判。

蜜蜂胸針

與阿拉法特就中東問題進行論辯時，奧爾布賴特佩戴的蜜蜂胸針

但，可看出她通過可能質地並不精純、做工有些粗糙的胸針，向外界表示了自己的願景和渴望。她需要支持和理解，而非蒼涼和感傷，哪怕是為了一次交流或慶賀，她都會用心在胸針裝飾上，爭取使對方好感和振奮。她為慶祝美俄太空合作，別戴了一枚金制太空飛船胸針；她為促成中美經貿洽談成功，在國會就中美關係作證時，奧爾布賴特佩戴的用陶瓷碎片製成的中國龍胸針。不論是對手，還是合作者，或者其他人，一旦看到她這樣的裝飾，自然會多了親近，少了抵觸。

不能忘記，1999年5月7日，中國駐南斯拉夫使館遭到美機轟炸，造成中國人3死、20傷。對南一戰，奧爾布賴特是主戰派。當她聞訊中國館慘劇時，深夜從床上爬起，即刻電話聯繫中國外長唐家璇，但沒聯繫到他本人，隨後邀約軍政要員赴中國駐美大使館致歉。她一直看重與中國的關係，曾5次訪華，意圖將其認為最複雜的中美關係，處理到位。事與願違，她的好戰，將兩大國的微妙關係推至危險境地。

龍形胸針

在國會就中美關係作證時，奧爾布賴特佩戴的用陶瓷碎片製成的中國龍胸針

熟悉近幾屆美國主要領導人的教育背景的讀者，不難發現，奧氏的好戰思想，似乎源於其曾為捷克斯洛伐克外交官、後是美國高校教育家的父親約瑟夫·科貝爾。科貝爾為美國外交史，培養出了兩位女國務卿——第64屆的奧爾布賴特是其女兒，第66屆的康多莉扎·賴斯為其學生。這兩位傑出的政治女性，同屬鷹派，先後把征戰的目標鎖定伊拉克，最終徹底顛覆薩達姆政權。

對於奧爾布賴特的戰爭理想，我不作過多贅述，其已用多本著作反思美國的強大與虛弱、聲望和霸權。當我們仔細辨識她得意之作《讀我的胸針》中的女性視角、外交見解和軼聞掌故，兩百餘幀有關胸針的圖像，以及別戴不同胸針與不同元首政要見面交談的很多情景，自會隨著她選擇胸針作為飾物傾述的心路歷程，走近這位美國政壇上極具權威、很有成就和最為迷人的外交女性，欣賞她的外交風範和優雅人生，感受她的特立獨行和與眾不同。她聰明地藉助回憶錄的形式，寫從他人手中、珠寶店裡、藝術畫廊、紀念品商店甚至是路邊小攤上，獲得可愛的胸針，寫她用一生堅守的力量和愛的溫暖，也寫到這些年來衝鋒在美國政壇、世界外交風雲中的喜憂哀樂。

胸針在她的生活中，被提升到一種高品位的層次，成了一種外交語言，一種政治文字，一種國家色彩，一種生活情趣和審美認知，甚至是一種希望實現的心中想要的幸福。胸針作為她獨特的外交利器，也許會隨著她在政治、外交和軍事上的美國立場，進入美國甚至世界外交史的記錄、研究與佳話，同時，成就了這位鐵腕人物遮掩美國民主、自由及干預他國內政、侵害異域人權的最美麗的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