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也被忽悠了？中國空軍重創了日軍龍驤號航母嗎？

軍情 11-29

原標題：局座也被忽悠了？中國空軍重創了日軍龍驤號航母嗎？

80年前的11月11日，淞滬會戰中上海宣布陷落，中國軍隊全面向南京撤退，中國空軍卻孤身向停泊東海的日本艦隊發起了空前絕後的悲壯逆襲，目標——航空母艦！

這一戰過後，重慶媒體歡欣鼓舞，各大報紙以醒目的標題報道：「敵一母艦被我轟炸，十三敵機著彈起火」。多年以來，海峽兩岸的一些學術論著言之鑿鑿地宣布：「龍驤號上彈痕累累，數架飛機被擊毀或震落大海。」無獨有偶，2012年6月27日北京衛視的軍情解密欄目推出一期《日本航母沉沒記:中國軍隊攻擊日軍龍驤號航母秘聞》，作為嘉賓的局座在現場解說時也無不例外地聲稱此役「重創了龍驤號」。

▲不少媒體宣稱中國空軍重創日軍龍驤號航空母艦

▲包括上節目的局座也被忽悠了

經過潛心研究，軍史作家張青松指出：中國空軍在這一戰中，攻擊的不是排水量12000噸的龍驤號，而是43000噸的大型航空母艦加賀號！究其真相，且從轟炸溯源說起。

▲實際上中國空軍攻擊的是加賀號航空母艦

扮演侵華急先鋒的日本海軍航母

1937年，淞滬抗戰爆發後，日軍鳳翔、加賀、赤城號航空母艦和改裝的龍驤號小型航母加入第3艦隊序列，以舟山群島以北的馬鞍群島為前進根據地，開始對中國本土進行狂轟濫炸。8月15日，加賀號起飛13架90艦戰、16架89艦攻、16架94艦爆空襲杭州筧橋機場。此役中，日軍機群遭中國空軍21架戰鬥機奮勇攔截，被擊落6架89艦攻、1架94艦爆，在杭州灣迫降損失2架89艦攻、1架94艦爆。單次戰鬥折損10架，這是日本海軍航空隊自創建以來遭受的最大損失，也是「戰鬥機無用論」造成的直接惡果。

直至9月初，新銳的96艦戰參戰才為日本人挽回一點顏面。在上海戰線逐漸穩定後，9月15日加賀號的艦載機部隊更換駐地至上海公大機場，包括6架96艦戰、6架90艦戰、18架94艦轟、18架89艦攻。9月23日，該部出動94艦爆、96艦攻各8架及96艦戰4架，配合第2聯合航空隊擊沉中國海軍主力巡洋艦平海號、寧海號。

隨後，加賀號於9月26日返回日本佐世保軍港，並於一周后搭載96艦戰16架、96艦爆16架、96艦攻32架返回浙東。10月5日，第1航空戰隊的鳳翔、龍驤也自佐世保整補歸來，將21架艦戰、6架艦攻與15架艦爆轉移至公大基地。

▲3架96艦戰巡弋在龍驤號上空的航空畫，被不少網文標註為「中國空軍3架轟炸龍驤號」

此時，日軍的編製也再作調整：加賀號編入第1航空戰隊，與已改造完成的赤城號（艦載91架）歸屬於同一艦隊；鳳翔（15架）和龍驤（12架96艦戰）則改編為第2航空戰隊，鳳翔、龍驤航母在9月20日至9月30日南下廣東作戰，10月3日返回上海附近。10月17日，鳳翔飛行隊移交龍驤號後歸還本土，此時的龍驤號擁有21架艦戰、15架艦爆、6架艦攻。10月上旬，加賀號轉赴廣東作戰，11月返回上海附近，全力掩護陸軍的淞滬後期作戰。

11月11日中國空軍空襲始末

淞滬會戰爆發後，中國空軍協助陸軍作戰，第1大隊將裝備的諾斯羅普2E轟炸機移交第2大隊。到9月中旬，第2大隊已損傷大半，大隊長張廷孟率該部的第9、11兩隊赴蘭州接收蘇聯援助的新型戰機，所余的人員和戰機交付第14隊，由孫副大隊長維持在南京指揮作戰。10月下旬，該隊在津浦線，數度作戰，損耗巨大，至11月初僅剩6架。

11月11日，淞滬會戰的敗局已經無法避免，上海市長俞鴻鈞發表告上海市民書，沉痛宣告上海陷落。蔣介石會見國民政府主席林森，決定遷都重慶。

▲美製諾斯羅普-2E型輕型轟炸機，作為單發動機在1937年已落後，轟炸實效甚微

與此同時，中國空軍總指揮部獲悉「花鳥山東北停有敵運輸艦數十艘」。花鳥山地處馬鞍群島北端，大戢洋橫卧其中，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東海和黃海的要衝，扼南北航線咽喉，日艦雄踞於此，嚴重威脅南京的安危。對於蟄伏已久的中國空軍戰士，自然不願放棄這一關鍵戰機，第2大隊奉命派機發動突襲。在危急的戰況下，第2大隊於11日凌晨6時15分冒險出動3架諾斯羅普2E轟炸機，各掛載4枚配備延時信管的120公斤炸彈，以第11隊副隊長徐卓元領隊，在無戰鬥機護航的條件下，自南京實行跨海攻擊。

轟炸編隊巧妙地利用雲層掩護，躲過了日機偵察，10時20分在花鳥山東北海面，發現「敵巡洋艦兩艘，航空母艦一艘，艦面有飛機13架」。徐卓元帶隊從後方2700米高度水平投彈，「全數爆發，命中一彈，見敵母艦尾部受傷」。這就是國內媒體宣稱「重創龍驤號」的由來。

實際上，根據日方資料，龍驤號當天並未參戰，中國空軍諾斯羅普2E轟炸機空襲的是加賀號航空母艦。龍驤號全長180米，加賀號全長240米，從2700米高的空中的確不容易識別開來。當時，加賀號已經出動大批戰機，艦上僅留守11架。加賀號忽視防空警戒，讓中國空軍戰機突襲得手。但是，中國飛行員的水平投彈訓練不足，投下的12枚炸彈都被加賀號轉舵迴避，均落在艦尾後面，其中3枚炸彈激起的水柱濺到艦上。

在這裡需要指出的是，水平轟炸海上移動目標絕非易事。同樣是加賀號航空母艦，在5年後的中途島海戰中完全沒有防範地遭到美軍戰機襲擊。先後30架SBD俯衝轟炸機施展精準的俯衝轟炸戰術，投下14枚1000磅、16枚500磅、32枚100磅炸彈，也才命中4至5枚而已(3枚500磅、1枚1000磅和可能命中1枚100磅)。由此可見，當日中國空軍飛行員的表現，並非全然一無是處！

▲日軍96艦戰

▲蝶野仁郎1等空曹，稱為最帥氣的日本海軍飛行員，1941年2月21日空襲昆明時被擊落，成為首位斃命的零戰飛行員

10時22分，警醒過來之後，加賀號的4門高射炮反擊，此時我機成品字隊形回航。10時28分，加賀出動3架96艦戰追擊。不過，一井奈波3等空曹的戰機遲遲未能發動，起飛成功的2架96艦戰分別由艦戰隊小隊長蝶野仁郎1等空曹和日高初男3等空曹駕駛。

利用強勁的爬升能力追擊，日軍戰鬥機不到5分鐘就追上速度較慢的諾斯羅普2E轟炸機，並從後下方攻擊。彭德明所駕的1402號首先被日高初男擊落，后座機槍手李恆傑在最後關頭跳傘逃生，但高度不足落海失蹤。1405號機亦被蝶野仁郎擊落，飛行員宋以敬與機槍手李錫永失蹤。徐卓元的II-6號機被攻擊兩次後躲入雲中，經50分鐘脫離，即飛返南京降落。此戰結束後，中國空軍出動戰機有2架被擊落、1架受傷。儘管奇襲功敗垂成，但4位空軍英烈的壯舉光耀史冊。

▲第2大隊14隊少尉飛行員彭德明

▲第2大隊第14隊少尉飛行員，機槍手李恆傑

▲第2大隊第14隊少尉飛行員宋以敬

▲第2大隊第14隊少尉飛行員，機槍手李錫永

當日14時，反應過來的日軍出動大批戰機，空襲南京大校場，苦戰生還的II-6機被炸毀，另有3架諾斯羅普2E轟炸機受損。此後，為避免類似悲劇重演，該部將戰機轉移至內陸整補待命，11月11日中國空軍的戰鬥由此黯然收場。也許是誤判情報、也許是為鼓舞士氣，後方媒體「重創龍驤號」的報道開始廣泛傳播，以至於幾十年後的今天依然不絕於耳。

▲加賀號1937年11月11日的航行日誌記載遭襲過程

尾聲，中國空軍可曾炸沉過日軍戰艦？

抗日戰爭全面打響，正義力量從來沒有被日本海軍的強大所壓倒，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尋求殲敵機會。1938年7月3日6時10分，蘇聯志願隊轟炸機大隊長赫留金率10架SB2轟炸機，各攜帶100公斤炸彈6枚，自漢口轟炸安慶附近敵艦。到達後，「發現敵艦甚多，並有1艘航空母艦，上載有飛機6架，未曾起飛，當即對之投彈，該航母被炸中，旋即下沉」。此時，安慶上空出現日軍戰鬥機，向轟炸機群發動攻擊。蘇方1架SB2轟炸機被擊落，初級指揮官巴什頓丘克·伊萬·沙維里也維奇、馬特金·安德烈·伊里奇上尉犧牲。此外，另外1架SB2的機槍手被擊傷，該機返回漢口，其餘8架降落南昌。蘇聯志願隊據此報稱「炸沉萬噸航母一艘」，其事迹刊發於1939年7月6日的《共青團真理報》，然而未能得到日方佐證。

7月28日，中國航委會獲悉「駛入鄱陽湖內之敵艦，大部集鞋山附近」。翌日，志願隊奉軍令廳命令出動SB2轟炸機10架，各掛載6枚配備延時引信的100千克炸彈，於5時從吉安起飛，目標是湖口馬當間日艦。起飛後，有1架因故障折回，其餘9架於6時10分發現彭澤附近有敵艦大小20艘，湖口附近有敵艦約30艘。我機分批進入投彈，「均引爆，命中良好，當見一大型艦翻轉下沉；受傷未沉者，約八九艘。」

▲一幅描繪作為醫院船的「橘丸」號被中國空軍轟炸的油畫

據日方記錄，被炸沉的「大型艦」是日軍「橘丸」號醫院船，一艘1935年3月22日下水的新式客船。該艦排水量1772噸，乘客1230人，因性能良好、外觀明快、高雅大方，被冠以「東京灣皇后」的美譽。1938年6月29日，橘丸號被徵用為吳鎮守府特設醫院船並進行改裝，參加武漢作戰。7月23日，該艦搶救波田支隊登陸遭炮擊死傷的百餘人，隨後停泊在鄱陽湖，最後引來了志願隊空軍的精準轟炸。根據日軍報道，2枚100千克炸彈撕裂了該船左舷，橘丸號為避免沉沒，立即搶灘擱淺，但江水從破口大量湧入，最終該船側翻傾覆。儘管日軍船艇就近努力援救，仍有百餘名傷員及船員斃命。因而，我軍此戰的戰報則是相當的準確。

1個月後，橘丸號被從湖底打撈而起，修復返回日本。1945年，該船冒充醫院船偷運1600餘名日軍官兵，被美驅逐艦臨檢時發現，官兵全部被俘，創下日軍最大成建制被俘的紀錄。由於有著在中國被炸沉、太平洋被俘的經歷，橘丸號和大名鼎鼎的雪風號驅逐艦一道，被稱為日軍的祥瑞船。

縱觀十四年抗戰，中國空軍由於力量薄弱，無法抗擊曾經顯赫一時的日本海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只能扮演次要的角色。不過，時至今日，我們相信80年前的悲劇已經不會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