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記：哮天犬被逼婚，人間偶遇初戀？

每年過年，哮天犬都會隨著二郎神回灌江口。

玉兔羨慕得眼通紅，一口一個「天哥」，叫它帶些「人間煙火氣」回來。

哮天知道，這肥兔子又懷念自己升天之前待得那塊小菜皮了。

人間煙火氣，是天上神獸們的暗號，就是它們飛升之前留在人間的念想。玉兔每年都忽悠哮天，說那塊菜地里埋著它最寶貴的財富。

哮天對此總是嗤之以鼻，兔子的寶貴財富……對狗可沒啥吸引力！

哮天偶爾也想過自己有沒有留在人間些什麼，可是似乎除了幾年人人喊打的流浪日子，就沒啥了。

「哮天——回家了！」二郎神塞給它一桶狗糧：「臨近年關路上有點堵，悶了就拿著吃。」

「謝謝哥。」它塞了一口狗糧，總覺得這個動作有哪裡不對勁？

二郎神笑得第三隻眼睛都眯起來：「哮天今年多少歲了？」

哮天專心吃狗糧。

二郎神眼睛眯得像初一的銀勾月：「哥給你物色了不錯的……」

哮天的狗糧瞬間撒了一地：「哥，我錯了，你知道肥兔子上天之前住在哪兒嗎？」

「你猜？」

哮天心裡回了句：猜你三聖母

【壹】走下神壇的哮天犬

人間過年和天上不一樣，哮天也沒在天上過過，只是約莫這麼覺得，因為它剛回來兩天，腰上就多了三層肥膘。

人間好吃的太多了，天上的神仙估計都在南天門排著號領貢品呢。

早些年，哮天上街還會變回原形，一頭肩寬腰細腿長的玄色細犬，皮毛油光水亮，母狗看見都會眼前一亮的那種。後來它不再變回細犬了，因為街邊的狗肉攤主眼睛更亮。

被那樣的目光一直盯著，哮天怕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氣。

後來它再上街就變成肩寬腰細腿長的黑衣男子，長眉秀目，嘴角銜著點壞笑。二郎神評價它：狗是好狗，就是長了一張壞蛋臉。

哮天謙虛笑笑。

二郎神捂住眼睛：「牙齒好白！好個閃閃發光的壞蛋臉，我控制不住自己的三叉戟了。哮天，你頂著這樣的臉，世人眼皮子淺，一定會把你當成混混……你聽哥的，變成狗……」

哮天心道：聽你三聖母！

二郎神摸摸它的頭：「你要不要和那個姑娘見見面？」

「哪個姑娘？」

「你不是問哥，玉兔家鄉在何處嗎？你去見這個姑娘，她自會告訴你。賣身還是賣萌，自己把握。」

哮天：「……」

哮天沒有去吃屎，也沒有去見姑娘，它去找一個人間朋友喝酒，到了之後，才發現那人的墳頭草都半人高了。

那人是蹲在灌江口河堤上說書的，最喜歡聽志怪傳說，哮天注意到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去年開春，凍河開化，一片嫩柳扶風中，那人擼著袖子給一群孩子講神話傳說。

從盤古開天闢地講到七仙女下凡，話鋒一轉提到二郎神君，這也就不可避免地說到哮天。

哮天至今都記得那人嘿然一笑，眉眼都跟著飛起來：「哮天神犬！那可是一隻走上神壇的狗啊！」

哮天對這個稱呼很受用……

然後就是主動搭訕，喝了幾天酒，約定來年在大柳樹下見面。

結果哮天三百六十五年後才來。

故地重遊，河堤已經變平，柳樹早已不見，變成了一片打著花苞的杏花林。莽撞的蜂子抖著透明翅膀飛來飛去，哮天揉揉眼，和風拂面，一片嫩枝里站著一個素衣姑娘。

她擼著袖子，正在給一群孩子講故事。從盤古開天闢地講到七仙女下凡，話鋒一轉提到二郎神君……

哮天精神也跟著一抖擻。

她拍拍手：「講完啦！都散了吧！」

「欸——」哮天有些懵圈，等它反應過來，已經喊出聲。

「哮天神犬呢？小丫頭！你講得不對呀！」

姑娘白它一眼：「神犬？沒聽說過……」

「不是，哮天神犬是二郎真君的得力助手，你也太沒專業素養了……」

「你行你來講啊。」

「%#@*￥……」

哮天哪裡會講故事，它只會叨逼叨，是一頭不善言談的狗……

【貳】你敢和我比誰吃得屎多？

雖然哮天內心是一條狗，可是外形仍舊是個人，所以當它一口咬住姑娘的脖子的時候，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它發誓，自己還沒下嘴……

可是已經引起了大騷動——

哮天有些不相信的自己狗耳朵，非禮？不是應該是……殺人嗎？

眾人一看見它的臉便異口同聲：「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大過年的，哮天因為猥褻婦女、長相居心不良而被關在了小黑屋裡。

姑娘隔著小黑窗喊它：「喂——」

「我不叫喂！」

「那你叫什麼？」

「哮天。」

「這不是狗的名字嗎？」

哮天不跟她一般計較，冷哼一聲。

姑娘手裡的鑰匙嘩啦啦響：「你還沒問我的名字呢。」

哮天白她一眼：「把鑰匙收了吧，我要是想出去，分分鐘的事兒。」它這麼說著，使了個縮地術。

可是卵用沒有，它有些慌了……

「吹牛吹累了？」她咔嚓開了鎖，探進來一個腦袋：「我叫二郎神……」

「啥？」

「我叫二郎神封了你的法術。」

「哥……他……」

她朝它勾勾手：「神君去見他前妻去了，你被寄養在我這裡了，要乖哦。」

說楊戩去找前妻了，哮天多半是相信的，照自己主人的尿性，他還得約著梅山兄弟一起去看他師父：玉鼎真人，遛到峨眉山可能還會和斗戰勝佛一起比比法術，歸來之期深不可測……

它試著運氣，內息全無，絕壁廢狗無疑。

「你究竟是誰？」哮天用廢狗的語調幽幽開口。

「我……叫我大吉吧。」

哮天：我屮艸芔茻厲害了這名字！

大吉上前勾住了哮天的脖子：「聽說你在找一個地方？」

哮天鼻子里瞬間鑽進了一股脂粉香氣，還夾雜著一股難以名狀的……

它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還沒來得及理順，脖子忽然一緊，大吉手裡多了一根繩子。

她拍拍手：「遛狗時間到——」

大吉手裡的繩子是用法術編出來的，常人並不能看見。所以兩人並排走在街上，人們看到的都是這樣的場景：一個杏色衣裙的小姑娘身後跟著一個黑衣男子，前者手舞足蹈，後者生無可戀。

「喲！這不是哮天嗎？吃屎啦？」街頭迎面走來一個神棍模樣的道士。

哮天沒成為神犬的時候不是沒吃過屎，對於狗來說，並不是多丟人的事。只是這個人叫它十分不爽。

大吉忽然撲進了它懷裡，縮成軟軟一團：「哮天，神……神仙……」

哮天將她從懷裡拎出來：「騷仙呂洞賓而已，你怕他？他要是敢欺負你，我咬他！」

【叄】友情客串和跑龍套的區別

大吉是個差點變成神仙的妖怪，據說是罪孽太深，被罰永不能上天。

她看到神仙的時候，出於本能想要趴下喊大爺。

可是在哮天看來，呂洞賓頂天也就是村頭呂大爺。

當年八仙傳說中兩人還有一段過節，導致多年以來互相冷嘲熱諷……

當時哮天犬的友情客串，為呂洞賓賺了不少人氣，可是哮天沒有撈到一絲好處。

而且，哮天平生咬過很多人，個個都是人物。可以說，呂洞賓是最low的一個。

就連當初孫猴子大鬧天宮的時候，也被它咬過腿肚子！

用比較時髦的說法來形容哮天犬：最強DPS：高傷害高爆發！

呂洞賓摸摸鬍子：「哮天老弟，陳年舊仇，何必呢？」

哮天用下巴對著他：「你來這裡做什麼？不好好排號拿貢品，想插隊不成？」

他露出一個油膩膩的笑容，手中變出一朵白牡丹輕輕嗅聞：「過年了，尋個故人，看看人間煙火氣。」他這個動作完美詮釋了江湖神棍「小花變大花，能變很多花」的氣質。

哮天打了個噴嚏：「此花開放的時令不對，儘早丟了它罷。」

呂洞賓笑了笑：「告辭。」

大吉從哮天懷裡鑽出一雙眼睛：「他走了？」四下又看了片刻才緩緩呼出一口氣：「咱們走吧。」

「走去哪兒？」

「玉兔老家啊。」她不解回頭，頭頂晃著兩根長長的耳朵。

哮天抱著手臂站在原地：「你這麼害怕？」

「啊？」

「噓——」

哮天眼睛閃著獵犬才有的光：「我有點想追你。」

【肆】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大吉是只狐狸。

是只九條尾巴的狐狸。

還曾經十惡不赦，導致永遠無法上天。哮天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這麼個頭號壞狐狸究竟什麼時候犯的錯，它怎麼不曉得？

大吉……

妲己？

大吉啃著胡蘿蔔糕一步一頓，回身看他：「發什麼呆呢？前面就到了！」

它狐疑跟過去，瞧著她細瘦的身形，巴掌大的臉，矮矮的個頭，哪有一點狐狸精的模樣。

兩人一路穿街走巷，走到城郊，草芽剛冒出一點柔嫩的尖兒，一望無際的青青小草皮，幾隻蘆花雞走來走去。

哮天走得有點不耐煩：「還有多遠？」

大吉頂著天真無邪的臉：「快了，前方右拐再有五百里就到了。」

哮天很生氣，可是大吉是個倔強的狐狸，已經走得披頭散髮，還興緻勃勃。

這種亢奮的狀態，十分像月宮裡那隻肥兔子。

玉兔常年保持著兔子形態，是男是女都不曉得，整天粘著它，送月餅送藥草，每年都央求它去幫它找找它落在人間的東西。

事實證明，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哮天出於無聊真得開始幫它找了……

到底……落在了人間什麼呢？

初春的夜晚十分冷，晚上的星子亮晶晶灑了滿天。大吉哆嗦著回頭：「哮天，我太冷了。」

哮天有種不祥的預感：「我也冷啊！」

大吉伸出罪惡的雙手摟住了它的脖子：「抱著我走。」

「不要……」它還來不及拒絕，懷裡已經掛了一坨毛茸茸的白球。

它踢著腳下的石頭子兒：「丫頭，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

石子兒飛快打在路邊的歪脖子樹上，發出一聲悶響。它咧開嘴露出細白的牙齒：「我是天界戰神的獵犬——你個小獵物……」

大吉哼哼了一聲，囁嚅道：「天哥……」

雖然很微弱模糊，可是哮天犬還是聽見了。

天哥？

天上地下叫它天哥的只有一個人：肥兔子。

可是身上掛著的這個毛球確實是狐狸啊！它現在雖然法力全無，可是鼻子還是好使的，這就是狐狸的氣味。

哮天繼續往前走，直走得黑夜瘦盡，天光乍破。

懷裡的毛球變成了輕飄飄一團，前方視野驀然開闊，一片粉白杏花，一條小溪水。

它的腦海中跳出這樣一副場景。

「天哥，你帶我去凡間吧！」

黑色的細犬冷酷搖頭。

兔子繼續哼哼：「就一回！月宮太無聊了……」

「那……別亂跑！」

哮天腿下一軟，忽然就想起來什麼，它一把拽起胸口的毛團，使勁掰開它的嘴，臉上卻又是迷茫的神態：「狐狸乖，把我的玉兔大吉吐出來……」

【尾聲】狗糧最不好吃了

月宮中新來了一隻玉兔，它聽說上一個玉兔姐姐因為下凡貪玩，被九尾狐狸給吃了。

一直暗戀它的哮天犬也得了失心瘋，老是胡言亂語。

二郎神君為了治好它，變成了一隻九尾狐狸來解它的心結。今年開春後，哮天回到天上，氣色好了許多。

玉兔捧著一根胡蘿蔔剛走出月宮，就遠遠看見一條黑狗衝過來。

「小兔子，你是誰？」

「大……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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