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集名將奸臣於一身的亂世梟雄（武廟七十二將系列）

原標題：楊素：集名將奸臣於一身的亂世梟雄（武廟七十二將系列）

李大嘴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先是，諸將與虜戰，每慮胡騎奔突，皆以戎車步騎相參，輿鹿角為方陣，騎在其內。素謂人曰："此乃自固之道，非取勝之方也。"於是悉除舊法，令諸軍為騎陣。達頭聞之大喜，曰："此天賜我也。"因下馬仰天而拜，率精騎十餘萬而至。素奮擊，大破之，達頭被重創而遁，殺傷不可勝計，群虜號哭而去。——《隋書·楊素傳》

譯文：

這之前，眾將和突厥人作戰，總是擔心胡人的戰馬橫衝直撞，都把戰車和步卒騎兵相互摻雜，與形似鹿角的障礙物一起布成方陣，騎兵在方陣之內。楊素對別人說：「這只是鞏固防禦的途徑，而不是奪取勝利的方法。」於是全部廢除了原來的作法，命令諸軍布設騎兵方陣。達頭可汗聽了非常高興，說：「這是天助我！」並且下馬直拜上天，然後率領精兵十多萬攻來。楊素奮力出擊，大敗敵騎，達頭受重傷逃走，其餘被殺死殺傷的不計其數，倖存者都哭號著逃跑了。

在戰場上，他運籌帷幄，百戰百勝，大英雄，真本色。

在官場上，他巧舌如簧，遊刃有餘，真名士，自風流。

他把名將和姦臣兩個標籤完美集於一身。

他就是有著「大隋第一名將」和「大隋第一奸臣」之稱的楊素。

先來看看戰場上的楊素。

大嘴根據《隋書·楊素傳》簡單羅列了楊素的戰績：

——公元575年，公元576年，楊素先後兩次隨同大軍攻打北齊，立下戰功無數。在第二次戰役中，楊素苦戰拯救皇弟宇文憲，宇文憲是武廟七十二將之一。

——公元578年，楊素隨同大軍反擊陳國發動的北伐，活捉陳國主將吳明徹，吳明徹同樣名列武廟七十二將。

——公元580年，楊素隨同大軍鎮壓尉遲迥叛亂，斬殺與尉遲迥呼應的宇文胄。

——公元588年、公元589年，楊素參與滅陳之戰，從長江上游順江而下，發起攻擊，屢戰屢勝，有力保障了下游的渡江作戰，被譽為「江神」。

——公元591年，楊素率領大軍轉戰江蘇、浙江、江西、福建，剿匪平叛，前後數百戰，平定江南。

——公元599年至公元601年，楊素三次重創突厥，將漠南地區的突厥人一掃而空。

——公元604年，楊廣登基，漢王楊諒扯起反旗，楊素奉命平叛，以少勝多，兩戰破敵，生擒當世第一猛將蕭摩訶，一舉平亂。

戰績本身已經夠嚇人的了，更厲害的是，楊素還特別喜歡用敵人所擅長的方式去擊敗敵人，用水戰破陳國，用騎戰敗突厥，對敵人的自信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內戰就不多說了，還是來看看楊素與突厥戰鬥的歷史。

在首征突厥的時候，兩軍對陣。

楊素大膽改變戰法，拋棄了多年來一直採用的戰車、騎兵、步兵相互配合的保守陣法，敢於和突厥人以騎兵對沖。

戰前，突厥達頭可汗看見隋軍的陣勢，咧著嘴笑不動，以為勝券在握，還下馬拜謝老天。結果，自信滿滿的突厥人遭遇迎頭痛擊，達頭可汗重傷，「殺傷不可勝計，群虜號哭而去」。

原來隋軍也會騎兵戰，突厥人「多麼痛的領悟」。

在三征突厥的時候，楊素率軍連連破敵。

突厥逃跑，楊素緊追。膽子長毛的楊素居然只帶了四名手下混進突厥人逃跑的隊伍，親自掌握敵軍的行蹤，然後趁突厥人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通知後方大部隊突然襲擊。

在楊素麵前，突厥人「竟然像孩子一樣無助」。

楊素征戰一生，戰必勝、攻必取，在史上諸多名將中屈指可數。

楊素用兵十分重視軍紀，頗為冷血。

楊素指揮戰鬥，經常在戰前整頓軍紀，直接在兩軍陣前斬殺自己人，用以激勵士氣。

楊素有個百試不爽的戰術，「先以數百人赴敵陷陣，不能而還卻者悉斬之。復進以數百人，期必陷陣而止。」衝鋒的小部隊往往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一代軍神李靖對這種戰法讚不絕口， 認為楊素的戰法是對《尉繚子兵法》中「畏我侮敵，畏敵侮我，見侮者敗，立威者勝」 的最好實踐。

士兵要麼怕主將，要麼怕敵人，還是讓他們怕主將比較好。

不過，這種戰法不是可以隨便複製的，「非選之特精，而養之素厚之士也」，戰前的訓練、犒賞，戰後的論功、重獎，缺一不可。

要不然，士兵嘩變事小，反戈一擊麻煩就大了。

如此一個全能頂級名將，卻是個德行有虧的傢伙，在隋唐時期各類演義小說中，楊素一直是以大奸臣的形象出現，是反派大boss，他的軍事才能反而被忽略了。

楊素的政商極高，選擇陣營的眼光很毒。

楊堅準備改朝換代，楊素早早投靠，成了從龍之臣；楊廣打算陰謀篡位，楊素暗中歸附，成了左膀右臂。

楊素搬弄是非，害死了同為「隋初四大名將」之一的史萬歲，還不斷在隋文帝楊堅面前說賀若弼、李綱、柳述等人的壞話。

楊素幫助楊廣，百般陷害，成功搞掉了楊勇的太子之位。

關於隋文帝楊堅的死，史書上是這樣記載的——

隋文帝楊堅病重，楊素進宮陪伴在病床邊。楊廣寫信來向楊素打探消息，楊素回信詳細說明，但「宮人誤送上所」，送信的人居然把楊素寫給楊廣的信交到了楊堅的手上，楊堅看了大怒，想召見廢太子楊勇，楊素果斷矯詔封鎖皇宮。

就在這天，楊堅去世，外界對楊堅的死因「頗有異論」。

楊素在政治生涯中也曾遭遇危機，但都被他成功化解，沒有造成嚴重後果。

楊素的老婆鄭祁耶是個河東獅，楊素還是御史大夫的時候，夫妻鬧矛盾。楊素氣急之下，口不擇言，說：「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為皇后！」鄭祁耶也不是省油的燈，直接實名舉報楊素有不臣之心。

好在楊堅夠大度，沒有把事鬧大，只是將楊素免官，但滅陳之戰離不開楊素，所以沒多久，楊素又被重新啟用。

楊素曾經為楊堅督造行宮，楊素為了討好皇帝，不僅極盡奢華，而且為了趕工期不顧民工死活，「作者多死，宮側時聞鬼哭之聲」 。

楊堅聽到「頗傷綺麗，大損人丁」的彙報後，很生氣，但楊素找到獨孤皇后為自己辯解，又躲過一劫。

在演義和戲曲故事中，楊素一般都是反派，但在著名的「破鏡重圓」、「成人之美」、「紅拂夜奔」這三段愛情佳話中，楊素都是正面形象。

「破鏡重圓」說的是樂昌公主和徐德言的愛情故事。

南陳樂昌公主嫁給徐德言為妻，夫妻很是恩愛。陳國滅亡之際，夫妻倆把一面銅鏡一劈兩半，各藏半邊，作為信物，以求日後重逢。楊素因為破陳有功，得到了被俘的樂昌公主，對她也十分寵愛。

後來，徐德言顛沛流離來到京城，在楊素的大度下，終於破鏡重圓，夫妻兩人攜手同歸江南故里。

「成人之美」說的是《北齊書》的作者李百葯當年和楊素的寵妾私通，東窗事發，楊素在考校了李百葯的才華後，起了惜才之心，沒有追究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事，反而把寵妾送給了李百葯，還向朝廷推薦李百葯。

「紅拂夜奔」與「成人之美」情節類似，紅拂女是楊素家裡的樂伎，看上了來楊素家拜訪的李靖，主動示愛，相約私奔，楊素同樣沒有追究，成全了兩人的愛情。

楊素的能力太強，勢力太大，即使是皇帝也不放心。

當楊素晚年生病的時候，隋煬帝楊廣一面派御醫給楊素看病，還賞賜了很多珍貴的藥品，一面暗地裡詢問醫生，擔心楊素不死。

楊素也看清了楊廣對他的忌憚，不配合治療，堅決不肯吃藥。他對弟弟楊約說：「我豈須更活耶？」

我難道還要活下去嗎？

可悲的楊素。

公元606年，楊素去世，享年62歲。再後來，楊素的長子楊玄感在楊廣遠征朝鮮的時候，起兵造反，失敗被殺，楊素家族被滅。

最後說一個故事。

後來縱橫中原的一代梟雄李密，死後的墓志銘是魏徵寫的，魏徵在這篇墓志銘中，大大地表揚了楊素，說「尚書令景武公楊素，崖岸峻峙，天資宏亮，壁立千仞，直上萬尋，嗣關西之孔子，追陝東之姬旦，深謀遠鑒，獨步當時。」把楊素和孔子、周公相提並論。

同樣是魏徵，在編纂《隋書》的時候，卻把楊素罵得狗血噴頭，一句好話也沒有——

「專以智詐自立，不由仁義之道，阿諛時主，高下其心。營構離宮，陷君於奢侈；謀廢冢嫡，致國於傾危。終使宗廟丘墟，市朝霜露，究其禍敗之源，實乃素之由也。幸而得死，子為亂階，墳土未乾，闔門殂戮，丘隴發掘，宗族誅夷。則知積惡餘殃，信非徒語。多行無禮必自及，其斯之謂歟！」。

文人這張嘴啊！忒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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