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發專欄：母親的年夜飯

專欄作家：李平發

歲月嬗遞，光陰荏苒，青絲染霜，韶華落絮。那些已逝的舊時光總是讓人

難以忘懷。今夜，又到了母親的年夜飯，看到不停忙碌的母親親手做的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菜肴，我的思緒又跳回了遙遠的那些年的年夜飯。

在小的時候，我最大的喜好和最盼望的事情就是過年了，只因為過年，我們兄弟三人才可以吃好的，穿新衣……

而今，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和人民生活物質水準的不斷提高，人們的年夜飯也在悄悄發生著變化。過去，不管是一大家子還是一小家人，都在家裡做、家裡吃。現在，我家鄉的小鎮酒店和各種飯店、餐廳也多了起來，人們的年夜飯有些會提前去酒店和餐廳預訂，這樣可以省去一些人為的繁瑣與麻煩，到了年三十全家人去吃就行了。但在我的腦海里、印象中，無論在哪兒吃、無論飯菜的色香與味道多麼優美，年夜飯的環境多麼光鮮靚麗，那種吃飯的心境都比不上家中母親做的年夜飯，可口、溫馨、豐盛和意長……

在我家，吃上母親做的年夜飯，就是我們全家人整個春節的最大意義。

遺憾的是，長這麼大，我吃母親做過的年夜飯也是曲指可數。從少小離家、到監獄生活的十年；從寧波務工的十二年再到今天的四十多歲，因為這麼多年的不在家，常常讓我思念母親的年夜飯，那是一種濃濃的親情、又是一種甜到心底無私的愛，讓我嚮往、留念……

2015年冬季，我從寧波回到了家鄉，聞到了家鄉的年味，看到了家裡正在置辦年貨，母親和妻子正在為年夜飯的準備不停忙碌的操持著。我的回家，讓母親高興不已，一個勁兒對我說:

今年好、今年好，往年不是這個人在外面就是那個人不回來，今年一大家人都能在一起過年了。母親的話讓我有些不解，可過了幾天，我看到了在外地工作、上大學的侄兒、侄女都回來了，我終於明白了那天母親喜悅心情的由來。我的心海揭開了記憶的殘留剩片，往事如昨……

小的時候，家鄉那時的春節，是這樣子過的……

那時候家裡很窮，窮得揭不開鍋。平時，家裡餐桌上，別說看到魚肉、就連油水也看不到，物質生活十分匱乏。我們要吃點好的，就只得等到過年了，於是，那時我們三兄弟，就對年望眼欲穿，期待年能早一些到來，好讓我們吃上母親為全家人親手做的年夜飯，這成了兒時的我們最大的願境、夢想和幸福！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那時我還不到十歲，印象中那時候農村的春節，它可不是父母長輩們的節日，它是小孩子們的節日，包括整個村莊都是。清晨起，就沒有大人來管束我們，我們可以無拘無束盡情玩耍。那時我戴個汽車頭帽子，上面綴有五角星，穿的是家裡請的裁縫師傅做的新衣裳，腳蹬一雙母親做的新棉鞋，手裡拿幾個炮竹，在村裡晃悠著熬到五更還不肯去睡。那時的炮竹沒有現在響，也沒有現在炮竹那麼大，點火後有點溫、有些悠長，噼里啪啦零星地從遠處飄來，像是老人家打著綿長又帶著尾音的噴嚏。

村民們家家戶戶的門礅上都插上了紅臘燭，烘著門上有的貼有福字，有的貼的財神，我家貼的是秦淑寶、蔚遲敬德，父母告訴我們說，貼這些一是避鬼神，二是招財進寶。家家戶戶門礅上已經點著的紅臘燭，我們一幫小孩子想拔哪根就拔哪根，拔去是為點炮竹用的，炮竹放完我們把臘燭也扔了。有時候，喜歡惡作劇的我們，總是把炮竹插在有大人經過的門縫裡或牛糞堆上，等他們經過的時候，把他們嚇的一個愣一個跳，那才叫過癮，然後我們便四處開始逃竄。

我家鄉的年夜飯只是叫的年夜飯，其實是在中午吃的，大約在午時1點鐘，吃飯之前，要先把紅紅的春聯貼在門外。家鄉人吃年夜飯最忌諱門口站人，對被人站到門口的那家人來說，新的一年會破財，這還是爺爺告訴我的。爺爺還對我們說:

吃年夜飯的時候，不要走到別人家門口去，不能伸手去敲別人家的門，這會讓別人家不吉祥、不高興。所以，我的家鄉吃年夜飯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提前一會把自家大門給關上，並反鎖好，再把家裡燈全部打開，越亮越好，飯不全部吃完、人不能全部下桌，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是不能開門獨自外出的。這種習慣也沒有什麼成文規定，但一直被家鄉父老講究著延續了很多年。

吃完年夜飯後，母親就得趕緊把家裡打掃乾淨，生活垃圾一定要當時倒出去，年初一是不能往外面倒任何東西的。等母親一切都收拾妥當，爺爺就開始升火給全家人烤，到了下午四點多鐘，母親就會把做湯圓的材料端出來，家裡全部男女老幼都要幫忙做湯圓。那時，我們就坐在火堆旁，一邊跟著母親學著做湯圓，一邊聽爺爺講那些古老的故事。

一家人吃完湯圓後，差不多已經到晚上六點鐘了，我們三兄弟會自覺再坐到火堆旁，其實心裡早就想跑出去玩了，但誰都不肯走出去，大家心裡都十分清楚，爺爺、奶奶和父母馬上要給我們壓歲錢了。那時我們三兄弟必須要給長輩磕頭，拜年，隨後，爺爺和父親的壓歲錢就掏出來給我們。那個年代我們得到的壓歲錢都是幾毛幾毛的，有時候只有一毛錢，對比現在，那時給的壓歲錢只是清蜓點水象徵性地意思意思，但對那時的我們來說，也都會樂的屁顛屁顛地高興好一陣子。拿著壓歲錢，我們會馬上去家鄉農村小賣部門口轉悠一會、得瑟一陣，然後買幾個散的小鞭炮回來。爺爺這時就通知家裡所有男人，包括我們三兄弟，一起去給已逝的親人送燈、燒冥幣、放鞭……

那時農村誰家有人去世了，統一實行集體土葬，地點是鎮和村裡指定的。每到了年三十晚上六、七點鐘，皆是全村男人全部（一個不落）地給亡者上墳送燈的時間，如有誰家不去，則會留下不孝名聲，村裡會有人在他背後指點、數落、甚至謾罵。過去送燈，是用煤油點著的燈，用一張白色透明膠布做成一個橢圓形狀，用幾根小棍棒插在土裡，固定好空間，再把燈點亮後放在裡面，這樣子燈火燒不到膠布，風也吹不滅吹不走它。如果死者是長輩，那送燈的後人都要在墳墓邊緣依秩跪下、磕頭，祈禱保佑生者平安、幸福吉祥。各家各戶接著就要把墳墓周圍的雜草拔掉，打掃乾淨，給逝者燒冥幣、放鞭炮，平時幽凈的墓地，一下子也會在這個春節里變得熱鬧起來。爺爺和父親就會把我們一個一個拉到身邊來，成一字型排開，對著墳墓再次下跪作揖、磕頭。做完這些，年三十的送燈活動就算全部結束了。

我們隨爺爺和父親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時回過頭去，看我們剛剛送的燈是否還亮著，這時那片墳墓早已是紅彤彤地燈火一片了、火的海洋了。

回到家後，年三十晚上是不能早睡的，要守歲，那時沒電視看，只能烤火，一家人圍坐在火堆旁，辭舊迎新。聽父親講一年的收成，規劃開春後的生產，爺爺、奶奶給我們講他們小時候過年的一些趣事，母親又開始做宵夜……

母親的年夜飯見證了國家的興旺昌盛、人民的幸福安康、家庭的和諧與甜蜜，母親的年夜飯還是對來年的祝福和期盼……

今夜，又是母親的年夜飯……

作者簡介：李平發，男，1973年生。16歲那年，因夥同他人犯下傷害、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服刑改造時期，我努力讀書學習，積極向社會刊物寫作投稿，先後有一百多篇稿件被各種刊物刊出，由此，我也先後得到了四次減刑共五年的獎勵，得以提前釋放，回家後日子裡，我沒忘讀書學習，積極寫作，每一天都在為圓自己的夢想而忘我堅持、不懈努力。個人微信號：白石（lishenghua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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