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渝川：變革浪潮背後的喧囂與沉默

原標題：鄭渝川：變革浪潮背後的喧囂與沉默

周軼君曾任新華社駐中東記者、鳳凰衛視資深國際記者。她所著的《走出中東：全球民主浪潮的見證與省思》一書，彙集了作者長期深入中東國家及其他大洲有關國家，採訪國際熱點地區和突發重大事件的見證記錄。

新千年之後，中東、東歐、拉美、北非等地區掀起了政治和社會動蕩的浪潮。正如書作者周軼君所說的那樣，「這一輪變革，是中產浪潮與信息革命的交匯」。互聯網的上升普及階段，必定會起到解構權威、挑戰壟斷（無論是權力壟斷還是基於資本、宗教意識形態所形成的壟斷）、質疑現狀的作用。這些作用並不僅僅出現在所謂的威權國家，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那樣，傳統意義上富庶和穩定的西歐、北歐一些國家甚至美國，近年來也開始出現類似的震蕩，歸根結底，那是對現有秩序提出的不滿。

毋庸諱言，中產階級原本最為溫和，最樂於接受現狀，最不可能加入到抗議甚至革命的浪潮之中。問題是，從來不存在純粹意義上的、經濟維度上的中產階級，中產階級在不同國家和地區內嵌於具體的民族、宗教信眾、政治信仰群體，對於地緣政治矛盾有著很低的燃點。所以，中產階級不會自始至終缺席於所在國家或地區的變革浪潮或抗議浪潮。這在埃及、土耳其、烏克蘭等國家表現得尤為明顯。而另一方面，如美國、英國、法國、德國、北歐國家的中產階級感受到很強的剝奪感，也逐漸加入到抗議浪潮中，讓原本沒有勝選可能的特朗普成為了執政者，這些素以包容多元著稱的國家表現出越來越強的排外傾向，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中產階級成為了經濟全球化、信息革命與人口遷徙加速等因素交疊的受害者。

《走出中東：全球民主浪潮的見證與省思》這本書開篇講述了一個在世俗化與「去世俗化」之間徘徊，經濟上持續保持高速增長，但政治和社會領域卻存在著不穩定因素的土耳其。在奧斯曼帝國廢墟上得以重建的土耳其，長期實行世俗化政策，這也是其開國領導人凱末爾留下的最重要政治遺產，是使得土耳其得以躋身現代國家的關鍵。但最近幾十年來，凱末爾路線已經被大幅度修正，包括土耳其本國居民在內，人們不安的看到這個國家朝著「去世俗化」方向發展，雖然其世俗化水平仍然遠遠領先於中東其他國家。書作者在採訪中捕捉到土耳其居民的複雜情緒，承認並為現有秩序帶來的成就、國家國際地位而自豪，但希望看到變化。

接下來是伊朗。這個國家並沒有像批評者所稱的那樣毫無生氣，恰恰相反，該國中產階級與傳統階層的相同點，要少於與其他國家中產階級的相似點。人們普遍等待著秩序的改變，但在埃及、利比亞、伊拉克、敘利亞等國接連出現的動蕩，事實上降低了前者追求秩序改變的動力。

書作者筆下的伊拉克，同樣有別於很多人的想像。美軍入侵推翻了薩達姆政權，帶來了民主。對此，普通伊拉克人並不感到惋惜，也不批評民主本身。伊拉克政治和社會秩序的混亂，不是因為民主到來的所謂陣痛、代價，而是多年來被畸形擠壓、掩蓋的民族、信仰矛盾及相關的利益矛盾，在一個缺乏中心和權威的時代有了全面爆發的可能。書中也記述了中國企業、中國工人大量進駐伊拉克的有關情況。

全書最具看點的章節是書寫埃及的第四章。埃及的社會變革，不同於這個國家之前歷次的政治和社會震蕩，某種程度上具有了相當的全民性，「去世俗化」群體與世俗化變革群體甚至共產主義組織建立起了「統一戰線」。儘管變革發展到最後，並沒有帶來人民最初想要的結果，但總體上，這個國家在社會變革期間實現了高度的團結，人民經歷了洗禮，為未來的和解和飛躍創造了可能。

書作者在書中還記述了走訪阿聯酋、敘利亞、巴林、利比亞、烏克蘭、尼泊爾、委內瑞拉、德國、列支敦斯登、瑞士、英國等國家的見聞，其共同點在於，這些國家的中產階級對於現狀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不滿，唯一的不同（但可能是決定性因素）是這種不滿能否獲得恰當的傾瀉。《走出中東：全球民主浪潮的見證與省思》整本書讓人得以洞察全球化時代，全球不同區域各異的發展現狀，打破媒體上、觀念中那些呆板的、單一的時代印象，對於全球風險和前景的複雜性及多變性會有更加深刻的體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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