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世，妻子第二天上班，遭鄰居惡語奚落，女子脫外套拆穿謠言

父親葬禮結束的第二天，母親像平常一樣，早早地去了老街，拉開卷閘門，繼續經營她的小飯店。她的手臂上，連塊黑紗都沒戴。有旁人看不下去，對母親譏諷道，不要那麼急嘛，慢慢來。

母親柔聲道，能不急嗎？孩子他爸沒了，但飯店還活著，一家老小的日子還得過。再說了，天塌下來是我個人的事，客人該吃飯還得吃飯，該幹嘛還得幹嘛，和平常沒什麼區別。

母親說完，依然站在爐前，平靜地望著門口的老街。老街上晴日朗朗，人來人往河流般涌動，確實和平常沒什麼區別。對方有些尷尬，識趣地走了。其實母親心知肚明，對方所言有另外一種意思，無非是指老林。

老林是母親請的幫工。父親生前是電力公司的一名檢修工，經常在野外作業，很少來店裡。店雖然小，但地段好，吃飯的人多，母親一個人根本應付不過來。時間長了，就有了老林。老林住在城郊，是母親初中的同學，一直單身。

開始，母親想讓老林掌勺炒菜，但兩天下來，發現老林壓根不是這塊料。母親只好退而求其次，讓老林寫單收錢，端盤子洗碗，擦桌子掃地，干起了服務員的差事。有一些新來的客人不明就裡，對老林老闆前老闆後地吆喝。

老林很不樂意，總是一臉嚴肅地糾正道，我不是老闆，我是服務員，給老闆娘打工的。說完，偷眼瞅母親。母親不忘手裡的活，一邊鍋鏟在鍋底颳得咣咣作響，一邊扭頭瞥老林一眼，嘴角微翹，漾著笑意。

但今天情況還真不一樣。臨近中午時，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進店吃炒米粉，他剛剛坐下，便習慣性地喊老林，老闆，麻煩來杯茶。老林頓時來了精神頭，用比以往更認真更嚴肅的態度一字一句地糾正道，我不是老闆，我是服務員，給老闆娘打工的。說完，一邊沏茶，一邊偷眼瞅母親。母親像沒聽見一樣，低著頭，平靜如水，鍋鏟依舊在鍋底颳得咣咣作響。

關於母親和老林的關係，老街上早傳得有鼻子有眼，有人說老林至今未娶，是因為打初中時就開始暗戀母親，還有人很有把握地說我妹妹就是老林的種。怎麼傳怎麼說，都長在別人嘴上，就像街面上的風，來去無蹤，刮兩下，當事人巋然不動，便自然消停了。

母親的平靜讓老林內心忐忑不安，兩個人緘默無語，忙自己手裡的活。好在今天客人不多，大多時候，母親是坐在店門口，靜靜地喝茶，靜靜地看著街面上。街面上，行人如鯽，來去匆匆。

直到下午四點多鐘，外面來了一群人，七八個，站在門口朝裡面瞅，交頭接耳。老林問是不是想吃飯？他們解釋說自己帶了菜，想借這裡喝點酒，聚一聚。老林有些為難地看著母親。母親沒有起身，只是點了點頭。

這幫人是附近修建高速公路的工人，菜是在外面熟食店裡買的滷菜，啤酒也是自帶的。開始，他們還有些拘謹，不一會兒，便人聲喧嘩，徹底鬧騰開來了。這情形，就像突然闖進來一群強盜，他們猜拳行令，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旁若無人。老林忿忿不平，幾次想發作，都被母親用目光制止了。

一直喝到天擦黑，這幫人才心滿意足地散去。臨走時，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跌跌撞撞站起來，掏出幾張十元的鈔票擱在桌上，解釋說，自己剛剛在老家舉行完婚禮，特意邀請幾個兄弟出來慶祝一下。出人意外的是，母親一股腦把錢塞在小夥子手裡，分文未收。小夥子頗為感動，對母親和老林誇讚道，你們兩口子真是好人，好人啊，有好報！

老林在一旁嚴肅地糾正道，我不是老闆，我是服務員，給老闆娘打工的。

小夥子瞅了瞅老林，扭過頭對母親說，哦，不是你老公呀，你老公不在？出遠門了？啥時候回來？母親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新郎似乎喝多了，大著舌頭繼續自說自話，唉，我明白了，你老公肯定是像我一樣把老婆一個人丟在家裡，這樣不對。說完，手在胸前一划拉，伸出小拇指對自己指了指，然後腳步踉蹌，和一群人相互攙扶著，歪歪扭扭地走了。

早春二月的夜，天似暗未暗，街面上籠起一層迷離的霧，水汽氤氳，影影綽綽，宛如一條看不見頭的河流。母親站在門口，猶如站在岸邊，望著他們的背影發怔。

老林殷勤地說，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回去歇息。老林遲疑了一下，轉而目光里盈滿柔情，繼續說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母親脫下藏藍色的長衫，裡面是毛衣，素白如雪，她的手臂上赫然扎著一條黑紗。那幾個背影漸行漸遠，愈來愈模糊，母親目送著，眼裡噙著淚花。她對老林哽咽道，我知道。作者夏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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