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她」的美麗與哀愁——年末電影檔期中的女性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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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在熱映電影《長城》中，女將軍林梅因其在眾多男性角色中所凸顯的女性特有的果敢和堅忍而被大家關注。無獨有偶，年末檔期，女性視角再次成為很多熱片、佳片的表現主題。其中，電影《我不是潘金蓮》、《驢得水》無疑就是這樣的作品。通過這些現實主義的描寫，我們能夠看到女性所面對的問題：遭遇伴侶的背叛、婚姻的破滅，如何走出心理陰霾？當以男性視角為主導的社會帶來偏見甚至歧視，女性如何自處和自立？帶著這些問題，記者採訪了上海市心理諮詢與治療中心副主任仇劍崟主任醫師。

面對背叛：如何自愈？

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中，女主角李雪蓮告狀10年，起因是驟然遭遇丈夫的背叛。為了多分一套房子，她和丈夫假離婚，然而當丈夫把房子弄到手以後，假離婚變成了真離婚。遭遇愛人的背叛，女性的感情和尊嚴同時被踐踏，會經歷怎麼樣的心理過程？

「在門診中，其實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女性對待感情的態度和方式，與男性相對而言有所不同：男性處理情感屬於衝動型的『快進快出』，而女性投入一段感情比較緩慢，抽離一段感情同樣緩慢。」仇劍崟說，「生物學特點決定了男女雙方情感活動方式的不同，而社會的傳統觀念又給女性帶來許多束縛與看不見的枷鎖，讓她們將愛情、婚姻與自身的成就、安全感、幸福感捆綁在一起。因此，一旦遭遇情感背叛或挫折，女性所面對的就不僅僅是失去一個愛人或一段感情，而是自我評價的降低，自尊嚴重受損。」

「女性比男性更尋求一種『關係』或者說『聯結』，對於愛人，她們往往會存在較大的依賴感，那麼當失去這種關係和依賴的時候，就會感到強烈的孤獨與無助，而這又會因性格不同，導致不同的心理問題。」她說，「一些女性會引發抑鬱、焦慮等心理問題，而另一些女性則會產生憤怒情緒，甚至做出一些偏激的行為——或是報復、攻擊他人，或是自殘甚至自殺。」

因此，仇劍崟強調，女性要渡過這一非常時期，「心理輔導」至關重要。尋求開明、耐心的朋友、親人，或是心理醫生的幫助和「共情」，能夠幫助她們避免進入死胡同。

面對誤解：如何自處？

李雪蓮是法盲，她想過用殺人來解決問題，發現沒人肯幫她殺人之後，她才決定接著告狀。但是，她訴求的難道真是法律上的「理」么？她要的，其實是一個感情上的「理」。她一度曾想放棄告狀，當時她想的是：如果前夫能跟她認錯，跟她道個歉，那也就算了。可是，連這點要求也成了奢望。電影中，雖然故事由一群男性圍繞著李雪蓮展開，但有的貪圖她的美貌，有的無視她的存在，更多的則是把她視為一種「麻煩」。所以，她要挑戰的，其實並不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而是以男性視角為主導的社會觀念。

與這部電影同期的還有一部電影，其中的女性角色也非常突出，那就是《驢得水》。這部根據話劇改編而來的電影講述了一個荒誕故事：民國時期有4個懷揣給山區孩子提供良好教育條件的老師，為了爭取教育局多撥款，捏造出一位「驢得水」老師，誰知有天竟有特派員專門前來調研，校長趕緊找人冒名頂替，引發一連串意想不到的事件……4個老師中唯一的女老師名叫張一曼，看過電影的人應該都不會忘記她在陽光下一邊剝著蒜頭一邊哼唱歌曲的情景，陽光這樣好，笑容這樣甜，但最後她卻用一聲槍響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電影中，張一曼那超前、開放的性觀念，令她不容於當時的社會——可能放在今天也依然會讓人側目。但無論面對誰的質疑或鄙視，她都回答：我就是這麼一個人。

仇劍崟說，在張一曼這個角色身上，其實能看到與李雪蓮相同的一點：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而有意思的是，電影里的李雪蓮在人們眼中，除了「潘金蓮」，還有好幾個身份：竇娥、小白菜、白素貞……這些女性角色似乎有很多共同點：被冤屈，被欺凌，被壓迫——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常常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是生命；而另一方面，一個人往往在遭受重創之後，才會出現反思，才會有「我是誰」的自問。

李雪蓮是不是「潘金蓮」，說到底，真正在乎的其實是她本人：對自我的「身份」，是認同還是懷疑？對外部世界的誤解、偏見甚至歧視，是不理睬，還是憤而反抗？

「隨著時代進步、社會發展，我們的觀念越來越開放，越來越多的女性有了自我意識的覺醒。在我的門診中，可以看到不同年代、不同年齡的女性，她們敢於說出自己的訴求，從中也可以發現，新時代的女性有了越來越多的思考。她們不滿意於自身所承載的『社會眼光』，她們也不滿足於自身被束縛於諸多傳統觀念之中，但是，如何從過去的『依附』走向真正的『獨立』，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仇劍崟說。

面對轉變，如何自立？

仇劍崟表示，一直以來，我們習慣於從「他」的角度來看到「她」：無論女性如何在各方面體現出不輸於男性的優勢，但「她」依然逃不脫法國哲學家波伏娃關於「第二性」的設定——男強女弱。這是一個傳統觀念，也是一個思維定式。但是，隨著女性的經濟獨立、職業空間不斷拓展，她們呼喚與男性平等的地位——如今政界上的「女性力量」崛起，也是一種體現。

「不過，我們也應當看到，社會形態的巨大變化，對女性的心理挑戰其實也是相當之大的。當女性有了更多的機會，有了可以發展自我的能力，當她們的『外在』已經獨立，然而內在呢？她們的人格、心理是否也能同時做好充足準備，可以同樣強大呢？」

在仇劍崟看來，當下的女性往往被「裹挾」其中，內心的衝突從沒有停止過。一方面，是社會「約定俗成」的很多觀念依然「威力不減」。「最明顯的就是『剩女』這個詞，為什麼女性到了一定的年紀就得結婚生子？否則就要為人所側目呢？大齡的男性為什麼就成了『鑽石王老五』？」仇劍崟說，「而更重要的是，很多女性反而是自己給自己早早貼上了『剩女』標籤。儘管她們是職業女性，但從這一點來看，依然沒有真正獨立。」

另一方面，正如仇劍崟之前所說的，女性對於「關係」的渴求要大於男性。「即使越來越多女性可以經濟獨立，但她們的內心、她們的精神往往還無法『獨自行走』。比如，她們依然習慣於尋找一個比自己更強的對象；而一旦遭遇危機，她們容易失去自我、否定自我。」她說，「真正的獨立是什麼意思？是一個人既能和別人建立親密關係，同時也能自己照顧好自己——既有『相處』的能力，也有『獨處』的能力。這兩者其實是相輔相成的。」

當然，這並不容易。「早年的成長環境、家庭因素，對一個人的性格養成和心理素質有重大的影響。」仇劍崟說，「當然，後天並非不能改變。重要的是一個人能不能學會思考，能不能學會從自己經歷的事件、遇到的人事中獲得成長、成熟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不斷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

鏈接：

以女性為主角的電影

亦舒說：與時間賽跑，我們永遠是輸家，但做多一點，雖敗猶榮。以下這些以女性為第一主角的電影，通過她們遭遇的各種危機，折射出當下女性對自身的思考，「憂傷有時，跳舞有時」，她們在困惑中自我反省，她們在憔悴中依然美麗。

《她》

2016年，法國電影

導演：保羅·范霍文

一個「無堅不摧」的女性，被一個蒙面暴徒入室強暴的突發事件，引出她的一系列中年危機，但是，她拒絕妥協，從不隨波逐流，而是自始至終「只對自己負責」，反省、審視、追查，無論來自家庭、婚姻、事業的挫折，都不能將她擊倒，她永遠都是她自己的主人。

《藍色茉莉》

2013年，美國電影

導演：伍迪·艾倫

一個類似《慾望號街車》的故事，一個被導演「附體」的「話癆」女人，然而正如伍迪·艾倫一貫的風格，在他那絮絮叨叨、滿是嘲諷的影像下，卻是對於現代男女的深邃思考。當男性形象逐漸崩塌，當一切「關係」都變得不穩定，女性在這個沒有絕對規則可言的疏離世界中，如何安身立命？每個女性都可以從那朵飄零的「茉莉花」身上，找到自己的答案。

《成為茱莉婭》

2004年，美國電影

導演：伊斯特凡·薩博

剎那芳華，終究會在歲月面前敗下陣來，只有智慧可以成為女人一生的守護神。英國文豪毛姆筆下的茱莉婭，雖不是真正的絕世名伶，身上卻有著絕世名伶的風範。女人這一輩子可能都希望擁有一些這樣的風範——輸得起，站得穩，看得開，做得到，那就能在關鍵時刻演一出人生的拿手好戲。

《走出非洲》

1985年，美國電影，

導演：西德尼·波拉克

這個兩度走進非洲又兩度離開非洲的女人，並不是我們所說的「女強人」，而是女性中的強者——她的個性里有一些無畏與柔韌的東西，使得她的人生充滿彈性。她所表現出來的勇氣、智慧、堅強與善良，永遠生機勃勃地告訴你，一個女人無論走到哪裡，無論遭遇什麼，都可以自己選擇如何活得更有意義，如何在被動處境中最大限度地抓住主動權。

文/健康報特約記者 宋瓊芳

圖/源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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