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 | 桂綸鎂我從未失去理想

時尚 11-08

現在的桂綸鎂身上依舊隱隱可見

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種種堅持，

卻已經不太執著於忠於自我這樣一個

從青春期開始就伴隨大多數人的命題。

斜紋軟呢連衣裙 CHANEL 早春度假系列

高級珠寶「GALLERY」系列「My Golden Link」

黃18K金鑲嵌鑽石耳環

高級珠寶「GALLERY」系列「My Golden Link」

黃18K金鑲嵌鑽石戒指

均為 CHANEL

桂綸鎂最近在斷斷續續地看野夫的作品《江上的母親》，與時代貼得很近的短小篇目充滿人情味，讓她覺得平靜溫暖，也與她當下的生活不謀而合，沒什麼波瀾壯闊的事，卻時常給自己創造一點浪漫，比如喝些小酒，買個花，散個步，跟愛人撒個嬌。如果用審視女演員的目光來看她的話，她比較像一個風塵僕僕的歸人，剛回到故地，離開時臉上那一抹受困於片場的疲態，現已消散了大半。是否急於重新出發？在她這裡還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項，至少我們可以知道，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對她而言相當重要。

斜紋軟呢連衣裙 CHANEL早春度假系列

高級珠寶「COMèTE」系列白18K金鑲嵌鑽石耳環 CHANEL

桂綸鎂樂於在荒涼的地方看風景，城市以外的地方總能令她興奮，爬過山，穿過沙漠，趁身體還很年輕，徒步走很遠很遠的路，旅行於她真的不止是一項娛樂而已。好幾年前去往埃及的旅途，讓她至今難忘，而現在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印度。雖然許多人跟她說那裡很混亂，新聞也時不時地報道著女性旅者被性侵的案例，但她還是非常渴望一個人出發，這是她的一個特質——性情溫和善良，但任何人都很難改變她內心的秩序。正如她曾經在一段採訪里講過，自己想拿出一個月的時間去中南美洲做背包客，這讓她的父親看完採訪之後非常擔心，連著幾天都無法入睡。

「台灣本來就不大，你經常會把自己圈禁在一些很小的煩惱里，不知不覺地打上了死結，只有走出來你才會發覺，其實世界真的好大，自己是如此庸人自擾。」如此輕聲說著，桂綸鎂漸漸回憶起自己有一次獨自走過凌晨的義大利街頭的經歷。「原本我一直都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勇敢了，直到我出於本能地奔跑起來，我才知道，我還是會害怕的，這一面的自己是我以前所不認識的。」

白色刺繡連衣裙 CHANEL早春度假系列

高級珠寶「GALLERY」系列「My Golden Link」

黃18K金鑲嵌鑽石戒指

高級珠寶「COCO CRUSH」系列黃18K金耳環

均為 CHANEL

談起給自己放一個長假的深層原因，她這樣說：「前兩年我的確走到了一個關卡，花了太多時間拍戲，想聽的演唱會不能去聽，好的電影抽不出時間來看，看著朋友們出發去旅行了，也沒法和他們一起……我開始感到恐慌，而且當時我看到了完全不同於我自己的表演體系，談不上孰高孰低，但這的確讓我有些不知所措，總之所有的事情都讓我決定，整個人需要慢下來。那一年我去了很多地方旅行，還回到了法國上表演課。」

的確，2016年，四處散心的她只有一部《德布西的森林》公映。如果用最洗鍊的語言來梳理的話，這個充滿實驗性的故事由兩個女人和一座森林構成，人在活得筋疲力盡的時候總想把逃離一切作為終結和救贖，而所謂的真實的出口究竟是什麼，似乎仍然是一個丟給全體現代人的問號。遲緩的講述手法，避世的命題，德布西（內地稱為「德彪西」）的音樂，大量的空景，加上導演一手構架的情緒空間入口又相當窄，這些因素都使得這部拍起來很不容易的作品，受到了意料之中的冷遇。一些走齣電影院的人在社交網路上發表著大同小異的

觀感，無非是桂綸鎂紮實的演技一如往常，但他們真的不明白這部電影究竟在講些什麼。

「這可以理解為是藝術片的宿命嗎？」面對這個問題，她堅持己見：「每一次拍電影，我當然都很期待通過這部電影和觀眾溝通，但即使是一段舞蹈表演，也絕不會是每個在場的人都能理解的，比起理解它，單純地感受它比較重要，感受到了，就好了。縱然很多人看不懂或者不喜歡《德布西森林》，但無論是我，還是導演以及整個劇組，我們心裡都非常滿足，因為我們為了一部電影去了台灣所有的森林，我們在拍攝過程中沒有留下任何一點點東西，我們非常理想性地完成了這件事，但只要某一天，可以在一部分人心裡留下一些感覺，就很好了。」

白色刺繡連衣裙 CHANEL早春度假系列

高級珠寶「COCO CRUSH」系列黃18K金手鐲

高級珠寶「GALLERY」系列「My Golden Link」

黃18K金鑲嵌鑽石耳環

均為 CHANEL

當然，這樣的選擇，桂綸鎂並不是在當下才做出。2000年，台北的夏天，還在念高中的她在西門町被導演發現，於是成了《藍色大門》的女主角孟克柔，聊起這部大銀幕處女作，她最懷念的不是自己稚嫩素凈的臉孔，也不是鬱鬱蔥蔥的校園情結，而是當時的電影創作環境。「那是一個非常純粹的創作環境，所有人的心思沒有放在票房上，也沒有想從裡面得到多少利益，大家都是真的熱愛電影，所以才投注很多心力在一個預算並不是很大的故事裡。我當演員十幾年了，仍然一直希望自己可以維持在拍《藍色大門》時候的那種狀態中。」

誰都無法迴避，如今的電影環境襯得理想主義者們更顯落寞。同時，正如桂綸鎂所認為的，這不是簡單的分類藝術片與商業片，撇開類型之分，或許在十五年前，即使拿出一部娛樂性非常高的作品，它也是一部經得起從藝術上來審視的好電影。桂綸鎂並沒有把心裡的失望過分歸咎於這個時代：「電影到底就是一個產業，產業里的某一環一定是有商人這個角色，而商人對電影的考量，當然就落在利益上。這樣的電影多了之後，觀眾的口味漸漸習慣於速食，都是很自然的事。」桂綸鎂這樣覺得。「人們對藝術的審美情趣本來就是流動的，是起起落落的，我相信一段時間之後，有意思的電影肯定會重新回到我們的視線里來。」

這一份對於女演員來說多少顯得有些閑雲野鶴的心性，也被她投射在創作和得獎之間的關係上。2012年，與好朋友張孝全一起主演的電影《女朋友男朋友》讓她拿下了金馬獎最佳女演員，但頒獎的那一天，她卻始終無法進入參加頒獎禮的狀態——當時她還深陷在拍攝《白日焰火》的情緒里，潛意識裡始終覺得頒獎與自己沒有關係。桂綸鎂同時也很自然地表示：「我不會說我不需要獎項，更不會說我不在乎，得獎當然是非常大的鼓勵，而且這使得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帶著一股後勁反覆懷疑和思考，我演得真的足夠好嗎？好在哪裡？哪裡不好？」

斜紋軟呢連衣裙 CHANEL早春度假系列

高級珠寶「COMèTE」系列白18K金鑲嵌鑽石耳環 CHANEL

從任何層面看，《女朋友男朋友》對桂綸鎂的意義都不止是完成一部作品而已，此時此刻講到她飾演的美寶和張孝全飾演的阿良之間的感情，她表述得很長，很完整：「在美寶心裡，她對阿良的依賴不盡然全是愛情，他更像是一棵大樹，美寶會時常想要靠一靠，但又覺得他看起來已經很累了，因此也不敢把自己整個人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甚至有一天美寶過世了，她會希望自己的骨灰能埋在這棵大樹下面，透過阿良的身體長成新的希望。這也就是為什麼美寶把自己的小孩給了阿良來照顧。」說著說著，桂綸鎂看上去相當投入，神情里夾雜著一種脆弱，讓人彷彿能看到一雙朝著喜歡的人伸出的手，有一點點想縮回去，卻又不甘心就這樣縮回去。

在12月即將上映的新片《巨額來電》里，這對旁觀彼此成長的老友再次演起了對手戲。多年培養起來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言，難得的是每一次有了新角色，他們之間仍然保有一份新鮮感。「我們的表演觀念很接近，所以我可以很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我相信他也是一樣。當你充滿信任地把自己交出去的時候，兩個人之間戲劇的交流才會豐富。」

然而默契再深厚，也有發生意外的時候。電影里有一場逃難的戲，桂綸鎂太投入其中，因此沒有把握好動作的節奏，高跟鞋後跟不小心踢在了張孝全的額頭上，當即就落下了一道傷痕。「我對他很抱歉，而且我也總是在拍戲時把自己弄得一身傷，這次還縫了八針。無論如何，保護對手演員也是我的責任，我必須要改變。」除此之外，桂綸鎂這次在《巨額來電》里給自己的新功課是演好一個反派，而且感覺她已然收穫頗豐：「我們總認為反派就等同於壞人，這不是絕對的。反派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也都是發自內心，甚至以為自己是非常正面的，這很有趣。」

藍色T恤

白色蕾絲襯衫

均為 CHANEL早春度假系列

電影之外，桂綸鎂對於情感至今仍然講究心動。「如今愛情在我心底是何種模樣？」她緩緩地用了七個字來描畫：「無可抗拒的心動」。巧合的是，被問到挑選角色時心裡的那把尺究竟是什麼的時候，她依然這樣回答：「心動最重要。這個角色必須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成為她，經歷她，理解她。」接下來的日子，她很渴望能演一部真正意義上製作精良的傳記電影，在非虛構範疇的表演上，她的摯愛一直都是瑪麗昂?歌迪亞主演的《玫瑰人生》。

人們的固有觀念認為傳記電影給演員的自由發揮空間沒那麼大，因此似乎不太容易出彩，桂綸鎂卻並不擔心這一點：「表演空間或許的確沒有那麼大，但難度一定是更大的，剛好我喜歡做不那麼容易的事。當所有劇情都是虛構的時候，你可以自顧自地往角色里添加任何符合你想像的、有利於你表演的東西，這樣一來，就比較容易讓角色變得鮮活和豐富。」但如果要在有歷史限制的條件里創作一個非虛構角色，桂綸鎂覺得就必須時刻模仿和揣測那個已經存在的人物，進而讓自己無限接近她。「想想看，多麼有意思。」她說。現在她仍是希望自己沒有表演方法，或者說，至少是看起來沒有表演方法。「當我在看一部紀錄片時，我會忍不住希望自己的表演可以像紀錄片裡面的人一樣——他們為什麼非常觸動人心，卻又能做到不動聲色呢？因為他們是真實的呀。我所追求的，就是讓觀眾感覺故事裡我飾演的角色是一個真實的人。」

白色斜紋軟呢外套 CHANEL早春度假系列

高級珠寶「COCO CRUSH」系列黃18K金耳環 CHANEL

當然了，最後的最後，她仍然留有一份清醒的認知：「但是呢，企圖心到了這裡，實際上自己還沒走到這裡，這也是我們演員需要面對的一件事。」年少時，桂綸鎂在巴黎當過一年交換生，迷茫時也曾經重返巴黎讀過表演課，這座古老的都會幾乎和她的成長難捨難分。她用一種很歡欣的口吻告訴我，她很幸運地看見了巴黎的兩種面貌。最早交換去讀書的那一年，她住在很一般的房子里，買回來一條法棍需要切開來分好多天吃，每個月只有一天允許自己享用一頓十三歐的大餐，並非家裡無法給她經濟上的支持，而是她規定自己那一年裡包含學費和旅行的費用只能花這麼多錢。在做了演員之後，她大多數時候去巴黎都是在時裝周期間，住著最好的飯店，吃米其林餐廳的食物，看著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在她心裡是一種很微妙的感受：「我能夠理解別人眼底浪漫奢侈的巴黎，同時我也知道在那背後，有許多人在很辛苦地生活。」

現在的桂綸鎂身上依舊隱隱可見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種種堅持，卻已經不太執著於忠於自我這樣一個從青春期開始就伴隨大多數人的命題：「其實只要你有非常在乎的人、事、物，就很難忠於自我，這也漸漸不再是我的人生追求了，因為是我自己選擇在乎這些東西，有時候你忠於自我會傷害身邊的人，而我不要傷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