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意丁到意甲冠軍，這是一位中國教練的「奮鬥史」

這篇足球經理遊戲日記+腦洞寫於2001年，已得到德國轉會市場網站（TransferMarkt）中國區管理員朱藝的授權，作者的微博@Asaikana

福賈俱樂部（Foggia）成立於1920年，位於義大利東南部福賈市。1990-91賽季結束後，在捷克教練澤曼的帶領下，長期混跡低級別聯賽的福賈衝上意甲，同時也走出了西格諾里這樣的傳奇前鋒。1994-95賽季，福賈從意甲降級，並且在隨後的日子裡一路滑落，而我們的故事也就此開啟.......

（一）鬱悶、痛苦、內疚、下課

2001-11-15

我是義大利福賈隊的主教練，帶領這支隊伍已經很長時間了。從低級別的C2C聯賽一直帶到令人神往的義大利足球甲級聯賽。這是我帶隊的第7個年頭。

福賈

2001-2002賽季，義大利C2C聯賽第一名，升入C1B聯賽。

2002-2003賽季，以年輕球員為主的福賈隊獲得C1B的第二名升入乙級，並獲得了C級杯賽的冠軍。

2003-2004賽季，成功簽到了日本球星西澤明訓，日本人貢獻了29個進球使得成功實現了三年升三級的目標。

西澤明訓

2004-2005賽季，第一次征戰義大利足球甲級聯賽，從勒沃庫森買到了阿加霍瓦，後來成為球隊核心。本賽季獲得第9名，對於一個剛剛升級的球隊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2005-2006賽季，從西班牙降級的瓦倫西亞隊廉價挖來了艾馬爾和卡魯。阿根廷球星羅密歐也在半程加盟，隨即在2006德國世界盃決賽中獨中兩元，一夜成名。最後我們獲得了甲級聯賽第五名，並且在同年度獲得了義大利杯賽的冠軍。

還記得他嗎？羅密歐

2006-2007賽季，在斥資9000萬英鎊購入的秘魯前鋒皮薩羅、比利時球星姆蓬扎和阿根廷神童薩維奧拉的帶領下，歷史上首次獲得意甲聯賽的冠軍，首次衝進歐洲冠軍聯賽。而且在賽季前的義大利超級盃上2-1力克羅馬捧杯。遺憾的是沒有在本年的聯盟杯上取得成功。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第七個年頭了。我像以往那樣開始迎接新的賽季。本賽季我的目標就是衛冕。首先開始的就是義大利超級盃的比賽，我不幸以1-3敗給了拉齊奧，沒能報上賽季杯賽半決賽被淘汰的一箭之仇。接下來就是冠軍杯。這是福賈歷史上參加的第一場冠軍聯賽的比賽，對手是蘇格蘭冠軍凱爾特人。我居然出乎意料地以6-1狂勝，有了一個好的開端。但我沒有想到後來發生的一切……

卡薩諾和蒙特拉

聯賽如火如荼地進行。衛冕冠軍福賈隊以4勝1平5負積13分的成績排在第11位。我意識到自己的危機了。主力中後衛，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國腳魯傑羅禁賽兩場，薩維奧拉更是因為不理智的舉動被禁賽七場。任我怎樣向足協求情都無濟於事。核心球員艾馬爾在對佛羅倫薩的比賽中受傷，兩個月不能上場。卡薩諾和前鋒蒙特拉狀態低迷。羅密歐鬧著轉會，主力門將安琦更是頻頻缺席訓練。整個俱樂部一團糟。戰績一場不如一場。冠軍杯第二階段小組賽被波爾多擊潰、義大利杯賽第二階段第一回合又客場0-2不敵烏迪內。眼看整個賽季我將一無所獲。

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聯賽最大的對手出現了。客場挑戰9勝1平0負排第一的AC米蘭。我如果能擊敗它，我將會有很大的轉機……

第10分鐘，我的義大利21歲以下青年隊的小將法特羅接後腰加里多的傳球先得一分！

第25分鐘，AC米蘭的門將阿比亞蒂受傷，替補門將蘇西奇上場。我暗喜……

第40分鐘，米蘭開始反撲，因扎吉扳回一球。

下半場，米蘭教練塔爾德利的戰術完全超過了我。庫圖佐夫第72分鐘再進一球反超。

第80分鐘，現AC米蘭主力、原來是我二隊的中國球星李天天攻入米蘭的第三球，AC米蘭3-1領先。而我已經無人可換。

補時階段，AC米蘭替補上場的波贊蒂尼再得一分。我徹底失敗了……

比賽結束後，我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再留在這個位置上了。7年了，也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我沒有回福賈，而是直接去了AC米蘭俱樂部去見一位義大利足壇的風雲人物，現AC米蘭隊的球探——弗朗哥．巴雷西。我請求他出任福賈隊的助理教練。我希望在我離開以後，福賈隊能有一位撐得動大梁的人物。巴雷西聽了我的話，立刻同意了我的請求。我心中放下了一塊石頭，回到福賈，回到我的辦公室，回到也許幾天後就不再屬於我的那個辦公室。

巴雷西

義大利杯第二階段第二回合：福賈主場迎戰烏迪內。上一回合我們不幸0-2落敗，不但失了兩個球，而且沒有取得關鍵的客場進球。這就意味著我們必須3-0獲勝才能出線。我信誓旦旦，並且決定，這場出不了線，我就去收拾行李走人。

聯賽中禁賽的魯傑羅和薩維奧拉在杯賽中都可以出場，這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

一場普通的比賽，對我來說卻意義非凡。

上半場一開始，我的前鋒就開始狂轟濫炸，無奈臨門一腳有些問題，加上對方年輕的門將表現出色。僵局維持了45分鐘——比分0-0。

下半場，為了加強進攻，薩維奧拉從原來的前腰位置上壓為前鋒。並換上了南斯拉夫前鋒武齊尼奇加強衝擊力。

我的命運全在剩下的這45分鐘里了。

46……48……54……59……比分牌仍然沒有變化。直到了第60分鐘……

對方的前鋒格拉費迪得球帶過半場，我的後衛爭頂角球還沒有回來，一個絕好的反擊機會！大事不好！我情不自禁閉上了眼睛。「嚯——」哨子響了，不是進球後的長音，而是急促的一聲。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裁判舉起了紅牌，格拉費迪躺在了地上十分痛苦。而我的後腰加里多垂頭喪氣，臉色陰沉地向替補席走來……他犯規了，我被罰下一個人！

加里多是我隊中最喜歡的球員之一。他今年只有20歲。他18歲那年，球探把他帶到我的面前。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西班牙小夥子，他遠射能力好，身體很健壯。而且還有高空優勢。符合一個優秀後腰的一切條件。通過在我隊中兩年優秀的表現，已經坐穩了主力位置，入選了西班牙青年隊，身價也已經漲到了950萬英鎊。但是現在，在這樣一場重要的比賽中他被罰下了。這是我記憶中他拿到的第一張紅牌。裁判高舉著那刺眼的紅牌，把我最重要的位置上的人趕下了場。我對替補後腰威默爾說了一句「準備上場」就癱倒在教練席上。

我知道這個時候少一個人，等於判了死刑。加里多走到我的面前，說：「教練，我……」我站起來，撫了撫他的頭，輕聲說：「沒關係，你儘力了，如果我給了那前鋒進了客場球，那還不如罰下三個人。」說完這話，突然間我似乎醒了。比賽剛剛60分鐘，還有半個小時！比賽還沒有結束，我不會放棄！剛抬起頭，我看到我的門將安琦又撲出對方一個自由球。我趕緊跑出教練席，向球場大喊道：「比賽還有30分鐘，你們是最棒的！你們能進球！」

……

比賽已經到了87分鐘，30分鐘的機會只有3分鐘了。比分——0-0。看台上的球迷開始退場。少數的球迷開始咒罵起我這個不爭氣的教練來。我仍然站在那裡。我期望奇蹟。

……

……

……

結束了。比賽結束了。沒有再留給我多一點時間。記分牌上碩大的0-0似乎是在嘲笑我的一無所獲。我明白，我的工作也隨著那聲哨響而結束了。

安琦

雖然董事會沒有指責我、媒體沒有指責我，但是這樣的成績，我自己要指責自己。

我坐上回俱樂部的大巴。大巴上沒有一個人說話。非常非常安靜。得了紅牌的加里多坐在一角，用毛巾蓋著自己的頭，看起來他受的打擊比我還重。

俱樂部到了。大家開始下車。依然沒有人說話。我坐著沒有起身。薩維奧拉、蒙特拉、魯傑羅、安琦、加里多……他們一個個走過我的跟前，似乎事前商量好的一般，每個人都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也許這是安慰，也許也是告別。

他們都走完了，我才下車。我直接走到主席的辦公室，從口袋裡拿出了上個禮拜就寫好的辭呈。主席沒有說一句話，因為他知道，他必須抄掉這個教練，否則他對不起自己大把大把的投入，更對不起球迷，對不起球員。

2007年11月28日，我走了，打掃完我的辦公室，我離開了我的位置。當我路過陳列獎盃的走廊的時候，不禁停下了腳步。輝煌——那是過去的輝煌，那是我走過的7年風風雨雨的經理之路。牆上掛著各年度的球隊全家福。我看著那些全家福，暗自苦笑道：「下一張上，就不會有我了。」

「小諸葛」圭多林

我像一個逃兵一樣走出了俱樂部大門。希望沒有球迷或球員看見我。

我賦閑在家已經兩周了，還沒有新的俱樂部來聘請我這個失敗的教練。不過，我倒是突然看見報紙上刊登了福賈隊聘請前維琴察教練圭多林執教的新聞。祝他好運！

（二）夢在西班牙

2001-11-21

「換帥的福賈隊依然保持強勁的勢頭，本輪他們在客場3-1擊敗了排名第二的尤文圖斯隊，從而將積分的領先優勢擴大到了4分……」

我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在下課近三個月了還這樣關心老東家福賈隊。我合上當日的《米蘭體育報》，倒在了沙發上。我希望他們繼續贏球，這是我花了7年時間帶出來的球隊。我走進那扇俱樂部大門的時候，它還是一支沒有生機、默默無聞的丁級小球會。而當我灰溜溜離開那扇大門的時候，它已經是稱霸亞平寧、稱霸歐洲、稱霸世界的勁旅了。但是我走了，誰能再去回味那些歡樂的時刻呢？大概只有我自己了吧。我希望他們贏球，但是我又不希望他們贏球。他們贏得越多，就越顯得我無能，就越顯得我的水平不如新上任的圭多林先生，就越顯得我離開這個俱樂部是正確的……

三個月了，沒有俱樂部要我。我曾試著聯繫英格蘭的布萊克本隊，然而他們沒有給我任何機會。因為我是個失敗者。誰會要一個失敗者呢？

福賈

心緒複雜的我再打開報紙，可是看到的仍然是義大利足球甲級聯賽福賈隊一路高歌的消息，看到的是久違的薩維奧拉獨中三元之後與隊友歡呼的樣子。那張照片熟悉而陌生。歡呼已經不屬於我了。

頭版：「福賈9場不敗」、二版：「特稿：新福賈奇蹟」、三版：「福賈教練圭多林專訪」……「該死的《米蘭體育報》，沒東西寫了嗎？」我不由自主地罵了一句。

正當我一頭悶氣要把報紙扔在地上的時候，我看見了有一版不起眼的一角有則廣告，這似乎打起了我的精神。我微笑了起來。

「您想訂一張去西班牙馬洛卡島的機票嗎？」和藹的女訂票員問道。

「是的，我要去馬洛卡島度假，我還需要訂一個飯店的房間，就是這個上面的。」我拿出了那則《米蘭體育報》上的廣告，那上面寫著：「您的球隊成績不好？想排除沉悶的心情嗎？來馬洛卡島度假吧！來感受清新的海風吧！Solla Minez飯店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

「好的，我已經替您預定了Solla Minez飯店的房間。這是您的機票，請拿好。」

我拿著機票，心情舒暢了很多。也許對我來說，真的需要用一些海風，用一次度假來轉換轉換自己的心情呢。

從義大利乘飛機到馬洛卡很近。海水、陽光、沙灘是這裡的主旋律。我迫不及待地投入到這個自由的空氣中去，於是沒有先去飯店，而是先來到了沙灘，戴上墨鏡，撐開沙灘椅小憩起來，忘記福賈、忘記足球、忘記下課……

……

「先生……先生？」

我的好夢被一個人搖醒了。我睜開眼睛，一個中年人站在我面前。他指了指我身邊的行李，說：「我覺得您應該先到飯店去把行李放下來。這個地方人群混雜，竊賊也是很多的。」

我站了起來，摘下了墨鏡：「哦，對不起。多謝你的提醒，我太累了，所以先小睡一會兒，呵呵。」我摸著頭傻笑起來。

「馬可尼？」（馬可尼是球迷在義大利給我起的昵稱）

「你認識我啊？呵呵，你是球迷？」

「是啊！但是我不是福賈球迷，我是馬洛卡的球迷。」他用帶西班牙語音調的英語回答道。

對呢，美麗的馬洛卡島上，也有一支西班牙甲級聯賽的球隊馬洛卡隊呢，這裡的居民都應該是那個俱樂部的球迷吧。

「呵呵，我……早就已經不是福賈的教練了呢……」我苦笑道。

「啊，是啊是啊。不過您仍然是一位十分優秀的主教練哩！這麼年輕，能把一個丁級隊培養成一支超級勁旅，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呢！」

「啊……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於是收起沙灘椅，拿起行李準備走。

「您的行李似乎很多，我來幫你吧。」他微笑道。

「謝謝。」我沒有拒絕，因為我的行李真的是很多。

他一直替我把行李送到房間里。最後，他自我介紹說：「我叫阿奎利諾·倫西納(Aquilino Lencina)，很榮幸見到你。」

「我也很高興認識阿奎利諾先生。非常感謝今天您提醒我和幫我搬行李。」

「沒什麼，因為我也是球迷啊！」阿奎利諾和我握了握手，「那麼再見了，希望能夠一直和你見面！」說完他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一直和你見面？什麼意思？」我沒理解他的最後一句話。「大概是西班牙方言吧……不管了……」

我拉開飯店的窗帘，整個馬洛卡島展現在我的面前。沙灘上的人群，海面上的遊艇，非常熱鬧，有點像足球場上的氛圍，只是球場上的空氣是緊張的，這裡的空氣是自由的。

「咚、咚、」有人敲門。

「誰呀？」我向外問道。

「是我，阿奎利諾。」

我打開門，阿奎利諾微笑著站在我的面前。

「你……是有東西遺忘在這裡嗎？」我問道。

「啊，沒有。是我的幾個朋友，他們想向您要簽名。」

「哦，是這樣啊。讓他們進來吧。」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我已經習慣了要簽名的球迷。

「蒙耶先生，您進來吧。」阿奎利諾向外叫道。

進來一個穿著西裝的老者，胖胖的，總是微笑著，但是很有精神，很有氣度。我有點驚訝這個球迷的年齡，站起來去迎接他。

我向阿奎利諾問到：「這……是你的朋友？」我還沒說完，門後又走進來幾個中年人。

老人先開口了：「是的，我是阿奎利諾的朋友。我叫塞爾吉奧·蒙耶。」他用純正的西班牙語說道。

好在我以前在義大利的時候向艾馬爾學過一些西班牙語。

「很高興認識你，蒙耶先生。您需要我在哪裡簽名？」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希望您能在這個上面簽。」他身後的一個人拿出一疊紙，遞給了我。

「西班牙馬洛卡足球俱樂部工作合同」——紙的上方寫著這幾個字。右邊是漂亮的馬洛卡隊隊徽。

「我……」這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也沒有！我甚至在懷疑我是否還沉浸在馬洛卡沙灘甜美的陽光浴之中。

一份合法的工作合同放在我的面前，只等待我的簽名。

我還在驚喜中的時候，阿奎利諾走到我面前：「你好，我重新介紹一下。我是西班牙馬洛卡足球俱樂部的助理教練阿奎利諾·倫西納。這位老者是我們俱樂部的主席塞爾吉奧·蒙耶先生。這位是教練安東尼·梅迪納先生。這是球探胡安·卡洛斯·格雷羅先生。哦，這位先生是我們的隊醫路易斯·奧耶達，這位……」

「這是我最難忘的一個球迷簽名。這個簽名，獻給所有馬洛卡球迷。」我沒有辦法用其他語言來形容我的驚訝和興奮。我高興地在合同上籤了名。房間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這掌聲是在激勵我的信心，這掌聲代表了我在馬洛卡俱樂部的希望。

一切都是真的，我有工作了！

一切都是真的，一支西班牙的甲級俱樂部來聘請我出任他們的主教練！

一切都是真的，我是為足球而生的人，不論到哪裡，我都是一名優秀的足球經理！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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