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你——致980歲零一天的蘇東坡

今天一大早，朋友轉來幾個帖子，跟我說，昨天（農曆十二月十九）是蘇東坡980年誕辰，你怎麼不寫點什麼？

我真沒想寫什麼。因為實在沒什麼好寫：一翻書法史便是《寒食帖》，一讀宋詞便是《大江東》，在文化世界裡無所不在的傢伙，有什麼好寫的呢！

不過，經朋友的提醒，我倒是認真想了想這件事。

東坡先生，如果沒有你，我們的世界將會怎樣？

如果沒有蘇東坡，此刻正餓著肚子的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們的餐桌上不會有那道叫「東坡肉」的美味了。

「東坡肉」是東坡被貶黃州時的「發明」，他說，「黃州好豬肉，價賤如糞土，富人不肯吃，窮人不解煮」。在東坡肉發明以前，上流社會以牛羊肉為貴，李白寫詩說「烹羊宰牛且為樂」，而老百姓的目標才是「磨刀霍霍向豬羊」。

可是，東坡肉的出現改變了膳食格局，從此豬肉流行起來，窮人們學會了燉肉，富人們也來附庸風雅，《水滸傳》里的大塊吃肉，已經是豬肉了。

所以請記住，豬肉主宰菜市場是從宋朝開始的，直到今天。別以為蘇東坡影響了千年文化，他還影響了千年菜市。

在清朝時，有個小夥子是蘇東坡的超級粉絲，言必稱東坡。有人問他：你這麼愛蘇東坡，是愛他的詩詞，還是愛他的書法？小夥子撇撇嘴，幽幽答道：這些都不覺得怎樣，倒是東坡肉的味道真好……

如果沒有蘇東坡，有一種長得高大上的植物，未必真的能夠高大上，這就是竹子。

為了讚美竹子，東坡甚至不惜貶低了一下東坡肉，他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

從此，竹子這種搭瓜架、當劈柴的植物，成為文人不可或缺的道具，似乎有了幾竿竹子，就真的超凡脫俗了。

當然，蘇東坡不是給竹子隨便打廣告，他是真愛竹子。當時因為東坡的推崇，竹子身價倍增，有人甚至專門種植竹子，還培育出方形竹竿，做成方竹杖。

蘇東坡就得到了一根方竹杖，視若珍寶。有一次，他遇到一位和尚，兩人對坐論佛，相談甚歡，東坡一高興，就把方竹杖送給了他。兩年後再見，東坡問起那根方竹杖，只見和尚抬了抬手，得意道：這竹杖相當結實，只是方的太硌手，被我削圓了……

「削圓方竹杖」，從此便與焚琴煮鶴一道，成為煞風景、沒品位的代名詞了。

如果沒有蘇東坡，在遭遇厄運的時候，我們不知如何撥開陰霾。

有人說蘇東坡一生坎坷，其實蘇東坡是用不合時宜為自己製造坎坷，再用隨遇而安與坎坷作鬥爭。

與坎坷作鬥爭，其樂無窮。

現在也把這種樂趣叫作革命樂觀主義。

貶黃州，他吃豬肉；貶惠州，他吃荔枝。雖然最後死於細菌性痢疾，但這一輩子吃過玩過，從普通人的角度看，值了。

如果沒有蘇東坡，我們不知道書法史會走向哪裡。

沒有他的「我書意造本無法「，沒有他在黃州為米芾指點迷津，沒有他與黃庭堅亦師亦友的碰撞，沒有石壓蛤蟆與樹梢掛蛇的段子，不知道宋朝留給書法史的是哪幾家？

沒有《寒食帖》，行書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沒有《赤壁賦》，楷書的世界又會是什麼樣子？

如果沒有蘇東坡，在月圓的夜裡，我們仰望著青天，卻吟不出「明月幾時有」；當我們把酒臨江，卻不見「大江東去」；高山登頂，卻不識「廬山真面目」；在一起，說不出「春宵一刻值千金」，離別後，嘆不出「天涯何處無芳草」……

好在，這一切都是假設。

980年來，蘇東坡一直在，永遠在。

無論開心與悲傷，無論幸運與坎坷，我們至少還有你——你的天真、樂觀、豁達，永遠指引著我們靈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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