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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活在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我想活在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圖說 -

圖為徐累2001年的作品《虛詞-馬》(來自雅昌藝術網)。徐累的畫作詩意而凝練,冷冽而靜謐的藍色,與古風俠氣的馬形成對照,呈現出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斂氣質與自我修為,不禁令人回想與反思。


這清風


正是放棄了它自己


才可以颳得這麼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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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為你讀詩」第128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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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活在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與清風書


作者:陳先發


為你讀詩:綠妖 作家


我想活在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從此窗望出


含煙的村鎮,細雨中的寺頂

河邊抓蝦的小孩


枝頭長嘆的鳥兒


一切,有著各安天命的和諧。


我會演出一個女子破繭化蝶的舊戲,


我也會擺出松下怪誕的棋局。


我的老師採藥去了,


桌上,


他畫下的枯荷濃墨未乾。


我要把小院中的


這一爐茶


煮得像劍客的血一樣沸騰。


夜晚


當長長的星座像


一陣春風吹過


夾著幾聲凄涼鳥鳴的大地在波動。


我綠色深沉的心也在波動。


我會起身


去看流水


我會離琴聲更近一點


也會在分開善惡的小徑上


走得更遠一點



蛙鳴里的稻茬


青藤中的枯榮


草間蟲吟的樂隊奏著輪迴。


這一切,


哦,


這一切。


我彷彿耗完了我向陽的一面


正迎頭撞上自已堅硬又幽暗的內心。


我彷彿聞到地底烈士遺骨的香氣


它也正是我這顆心的香氣。


在湖面,歌泣且展開著的


這顆心


正接受著湖水無限緩慢、無限蒼涼的滲透。



三月朝我的庭中嘔著它青春的膽汁。


這清風,


正是放棄了它自已,


才可以颳得這麼遠。


這清風直接刮穿了我的肉體:


一種欲騰又止的人生。


一種懷著戒律的人生。


一顆刻著詩句的心。


一陣藏著獅子吼的寂靜。


這清風


要一直刮到那毫無意義的遠中之遠。


像一顆因絕望才顯現了蔚藍的淚滴。



故國的日落


有我熟知的凜冽。


景緻如捲軸一般展開了:


八大的枯枝


苦禪的山水,伯年的愛鵝圖


凝斂著清冷的旋律


確切的忍受———


我的父母沉睡在這樣的黑夜


當流星搬運著鳥兒的屍骸


當種子在地底轉動它凄冷的記憶力


看看這,橋頭的霜,蛇狀長堤


三兩個辛酸的小村子


如此空寂


恰能承擔往事和幽靈


也恰好撿起滿地的宿命論的鑰匙。


(出自《寫碑之心》陳先發 著 長江文藝出版社)


詩的對談 ╳ 綠妖


不是一個孤島,就算是島,它也在大洋的底部跟世界發生著關聯

我想活在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作家綠妖


█ 採訪_野行人 受訪者_綠妖


為你讀詩:為什麼會選擇這首《與清風書》?


綠妖:我喜歡陳先發,我覺得他是大師,《與清風書》這首詩有一種對古老中國文化意象上的眷戀,而他具體落腳落得又很小,落在自己家鄉安徽桐城:一個儒俠並舉的地方,文人出過清代的一大文學流派桐城派,武人出過替父報仇,刺殺仇人孫傳芳的女刺客施劍翹,這些都是陳先發家鄉的名人。


為你讀詩:這首詩好像跟你的性格也挺像,表面看起來很平靜,但背後有一種「綠色在撥動」。


綠妖:對(笑),一種欲騰又止的人生。一種懷著戒律的人生。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為你讀詩:這裡面有你自己的一種表達嗎?在現在這個時代,這種儒俠並舉、各安聽命的自然狀態反倒需要去倡導了。


綠妖:我覺得很多時候只能要求自己,不能要求別人。這首詩寫的是我喜歡的一種意境。


為你讀詩:你這幾年的作品似乎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尤其是這兩年的非虛構寫作,從《如果可以這樣做農民》到《我在故宮修文物》,好像更踏實、更安靜了。


綠妖:你這樣一說好像確實更安靜了。小說有它的戲劇化,但是寫非虛構,不可能把自己的情緒放進去,你要呈現的是別人的世界。


為你讀詩:在這幾年的寫作過程中,你和文字的關係有變化嗎?


綠妖:文字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工具,也是一個橋樑,看你用它來做什麼表達什麼。就像有人是醫生,他的醫術是他跟世界打交道的工具,它用來治病救人,也養活自己。寫作也是這樣,養活我的同時,我希望能用這個工具對這個世界發生一點作用,幫助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羞澀地笑了)


為你讀詩:說到人和世界的關係,從你的作品中,比如《少女哪吒》,能看出你非常關注人與外界的關係,包括跟人的,跟世界的,你覺得現在你跟世界的關係是怎樣的?


綠妖:我覺得搞創作的文學青年很容易把自己逼到一個絕境,就是跟世界不來往,一個人坐在家裡,吃速食麵啃麵包,然後寫他的「巨著」,很容易變成這樣。這是很多愛寫作的青年容易有的一個夢想,就是辭職專職寫作。等到有一天,你實現了這個夢想,不管是因為你賺到錢了還是什麼,總之你有能力實現這個夢想之後,這是不是就是一個好的開始呢?然後就會出現我剛才說的那個鏡頭:一個人躲在家裡。但我覺得人不是一個孤島,就算是島,它也在大洋的底部跟世界發生著關聯。


為你讀詩:現在你的對抗性好像變少了。


綠妖:對。青春期的時候,或者更年輕時,人本能有一種叛逆感,你在反抗你不喜歡的東西。等到有一天,你把那些你不喜歡的東西都擯棄在你的生活之外了,那你可能就會反思,接下來我還要反抗什麼。除了用反抗、憤怒、仇恨——一句話,用你的對立面——作為主要的行為驅動力之外,還有沒有別的驅動力讓你理解世界,與世界互動。就像我現在會想,我是不是可以更平和地做一點事情。


的確,最早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憤滿不平的情緒,然後通過寫作,或者通過成長,有一天,你把這個情緒稀釋了,可能沒有完全的釋放,但是它已經不再成為你情緒中的主要比例了。那你突然不再跟它對抗了,好像可以做點其他的,但仍然希望可以藉助寫作改變一點點世界,這可能也是一種野心。但改變世界不是一個很大的東西,比如你今天帶著環保布包,少用幾個塑料袋,其實也在改變世界,每個人都在改變世界。

我想活在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徐累-風聲(2011)


為你讀詩:這讓我想到《悉達多》里的一段話:


悉達多只有一個惟一的目標——使「自我」化為空無,拋卻一切渴望、慾念、夢想、快樂與悲傷——讓自我死滅;在空寂的心靈中尋得安寧。在抹除了自我的思維中等候奇蹟。然而每次他都再度清醒,他又成為自我,再次投入生命的輪迴,感到渴望的躁動。征服了舊的渴望,又會感到新的渴望。所有這些修行使他遠離自我,宅於虛無,但回歸卻總是無可避免。在無可挽回的回歸時刻,他再度發現自己,再度感受生命循環的反覆折磨。


——《悉達多》黑塞


《與清風書》中也提到了一種空寂、沉靜的氣氛。你覺得這首詩有一種宿命、輪迴的意味在裡面嗎?


綠妖:沒錯,他先從一個文化意象上的,儒俠並舉的中國說起,老師上山採藥去了,大家喝茶,他由茶聯想到劍客的血。同時這個中國里又發生著生老病死,一種更實在的肉體的死亡。他從一個文化的意象,最後落在自己的一個非常陳舊、古老的村鎮,這個村鎮里葬著祖先的屍骨,它也有它的歷史傳說,如今還仍有它自己的人間煙火,你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文化記憶中的中國和個人家族的生老病死交織。有了具體的肉身,文化的衰榮變得更直接更可感可觸;而肉體湮滅於共同的文化記憶中。


為你讀詩:「像匠人一樣,靜下心做事情,與生活和解」,這似乎成了很多人新的倡導,你覺這是一條長久的出路嗎?在你現在的人生階段,你會怕新的恐懼出現嗎?


綠妖:沒有恐懼那是高僧的境界了,普通人通常是處理完一個困惑,平靜一段時間,又會有新的困惑出現,這才是人生嘛。人生總是波浪式前進或者不前進的。但匠人的世界肯定對我們是有很好的參照意義的,我在寫這本書(《我在故宮修文物》)的時候,我學習到很多。


匠人是從精神上和身體上都克服了這個時代的焦慮,你要看到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具體到是怎麼做到的又很難,因為我們沒有匠人的訓練,我們說「開悟」「體悟」,是身體上的體會才能悟到,達到那樣一個境界。好的手藝人是心和手的結合,心與手的高度統一會把你帶到一個非常平靜的開悟的境界,生活中一些繁瑣的事情就不會對你構成太多打擾。這是匠人的體悟。當然這聽起來很美妙,可是如果我們沒有這種手上的練習,我們要怎麼達到呢?


所以我覺得每個人只能在自己的職業里去修鍊,比如我是一個寫作者,我盡量每天寫點東西。平常在一本書的寫作過程中,我會每天去圖書館,就像上班一樣,每天到點了去寫個幾百字,看看書查查資料,很踏實,每天有具體的東西去面對。


而現代化焦慮是,有時候你努力的對象是一個很虛幻的東西,你掙錢吧,今天你接了一個單子掙了五十萬,就是你銀行賬戶里多了一個加五十,它不是一個具體的。而匠人的世界是,王津老師(故宮文物修復師)今年修了一個鐘錶,這一個月他希望這隻小鳥右邊的翅膀能夠轉動起來,然後一個月過去了,鳥的翅膀開始拍打起來,非常具體。


寫這本書的四個月中,一遍遍聽他們的採訪錄音,從幾十萬字的資料里「搓」出來這本書里的十萬字,由暑熱難耐的伏天寫到寒冬將至,時常感到我也在搓著一張看不見的命紙,在枯燥而平靜的手感中一點點接近手藝人的世界,我為之喜悅。


——綠妖(《我在故宮修文物》撰稿 )

我想活在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徐累-龍馬仙(2009)


為你讀詩:最後問一個題外話,為什麼叫綠妖?


綠妖:最早的時候上網要起一個網名,很多名字都被人佔用了,那時候我很喜歡王小波的一篇小說《綠毛水怪》,我就把它化用了一下,叫作「綠妖」,發現沒人用我就註冊了。我上網主要就是寫東西,等到我第一本書出的時候,我說換一個比較正式的名字,出版人當時不同意,說這個名字已經有人知道了,就別換了,於是就延用下來了。


為你讀詩:還有個影評人叫水怪。(笑)


綠妖:對對,我還跟他同場「演出」過,《少女哪吒》上院線的時候,有一場在單向街的活動,我,李霄峰和水怪,然後我們就在說,「綠毛水怪」終於湊齊了。(笑)


我多麼渴望不規則的輪迴/早點到來,我那些棲居在鸛鳥體內/蟾蜍體內、魚的體內、松柏體內的兄弟姐妹/重聚在一起/大家不言語,都很疲倦/清瘦頰骨上,披掛著不息的雨水


——《傷別賦》


- 關於作者 -


陳先發,1967年10月生於安徽桐城。1989年畢業於復旦大學。著有詩集《春天的死亡之書》《前世》、長篇小說《拉魂腔》等。作品被譯為英、俄、西班牙、法、希臘文等多種文字傳播。曾獲國內外數十種文學獎項。


- 樂說 -


背景音樂剪輯自加拿大自然錄音大師、自然配樂師丹·吉布森的作品The Fallen Lea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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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的人


綠妖

我想活在一個儒俠並舉的中國



作家,獲第11屆華語傳媒大獎新人獎提名。曾走訪台灣農村,採訪實錄《如果可以這樣做農民》獲「騰訊·商報華文好書」2016年度評委會特別獎。小說《少女哪吒》被李霄峰搬上電影銀幕,入圍第19屆韓國釜山國際電影節「新浪潮」競賽單元。另著有散文集《沉默也會歌唱》、長篇小說《北京小獸》等。


▎明日預告


明晚10點(1月19日),羅玲為你讀詩人黃燦然的作品《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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