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動六萬御林軍對付一個劉洪，是否小題大做了？

前文書說到，玄奘在破窯洞尋見了婆婆張老夫人，講了父母遭難的經歷，祖孫相認，別有傷懷。玄奘可憐婆婆眼盲，便對觀音菩薩禱告，果然奇蹟出現，婆婆復明如初。玄奘想起婆婆說自己相貌、聲音和父親一模一樣，不禁心生疑竇，猜想或是觀音菩薩暗中布置。隨後安頓了婆婆，便去京城去見外公殷開山。

卻說丞相殷開山正和夫人在上房閑坐聊天，忽見門房來報，說有個年輕和尚，自稱是相爺的親戚，特來拜訪。

殷開山一愣，問道：「我何嘗有個什麼和尚親戚。那和尚多大年歲？哪裡人氏？」

門房躬身答道：「看樣子二十歲不到的樣子，模樣甚是俊俏，說話似是南邊的口音，至於是哪裡的，小的見識疏淺，就說不出了。」

殷開山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卻見殷夫人插嘴道：「老爺稍安勿躁，昨夜我夢見嬌兒回家來看我們，手裡持著一朵蓮花，剛要說話，卻一夢驚醒，然而嬌兒音容宛在，而且花香繞室，又不似是夢，回想起來甚是奇怪。莫非正應著此事，果真是女兒女婿有書信給我們來？」

殷開山哪裡肯信？只是他十八年前用計把女兒遠嫁，知道老妻日夜懸念，心中甚是過意不去，今見夫人如此說法，便點頭吩咐門房道：「既如此，你且請那和尚到廳上暫候，我少刻便去見他。」門房答應著去了。

殷開山看了夫人一眼，見她已然心神不寧，輕嘆一聲微笑道：「夫人莫要胡思亂想了，咱們一起去見那小和尚好了。」殷夫人聞言大喜，立即起身挽了丈夫的手往外便走。

到了客廳，玄奘見外公外婆到了，還沒開言，便淚如雨下，哭拜於地，口稱：「外孫玄奘拜見外公外婆！」

殷開山夫婦見玄奘的形貌和女婿陳光蕊當年別無二致，哪裡還有半點懷疑，殷夫人不及說話，一把便將他摟在懷裡，一口一個「心肝肉」地叫著，臉上淚水早已滾滾而下。

畢竟殷開山沉穩，見玄奘舉止蹊蹺，不免驚疑不定，便扶起二人問道：「好外孫，你怎麼出家做了和尚？你爹媽一向可好？」

玄奘見問，大哭道：「我爹早已被強盜害死，他冒充我爹做了江州州主，我娘也被那他霸佔，十八年來不得自由，半點訊息也傳遞不出。幸而數月前我和母親相見，方才知道一切。娘給了我一封書信，教我來找外公報訊，好去救她脫困，並殺賊人為我爹報仇也！」

殷開山聞言不禁驚怒交集，暴跳如雷道：「什麼賊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欺負到我的頭上來了！我定要將這廝碎屍萬段，滅門誅族，方能消我胸中惡氣！」

殷夫人心思細密，勸道：「老爺且莫急著發怒，先聽外孫說明此中情形，我們也好安排布置。想那賊既有如此膽子和手段，必非尋常強盜可比。現今女兒還在他手裡，我們投鼠忌器，必得用個萬全之策才好。」

殷開山到底是個大風大浪里經過的百戰將軍，雖然一時怒不可遏，但聽夫人說得有理，立時便冷靜下來，沉吟道：「夫人說得有理，此事確是不可魯莽。好外孫兒，你且入座，把這事前前後後細細地說給我聽。」

玄奘依言坐了，把從師父和母親那裡聽到的消息，從頭至尾細細地說了一遍，又拿出母親所寫的書信遞與外公道：「我娘再三交代，說劉洪這賊人頗有心機，在江州經營了十八年，早已深得人心，上上下下都肯為他賣命。請外公不可大意，還須奏明皇帝，多派兵馬突然襲擊，方可萬無一失。」

殷開山把信細細看了一遍，臉色陰沉，轉向殷夫人道：「那年你特地派人去江州察看，卻是察得什麼？」

殷夫人早把這事思前想後，自責不已，聽了丈夫的質問，便紅了雙頰，垂首低聲道：「如此看來，定是那傻東西吃這劉賊騙了，我也粗心失察，信了他的話，連累了老爺。」

殷開山本欲發怒，可見老妻如此說時，不覺怒氣大消，長嘆一聲道：「夫人也不必自責了，我也吃他騙了。那劉賊也真工於心計，竟騙得我也信了他，一力幫他留任江州，才有今日坐大之事。然而夫人休要煩惱，明日上朝，我便將此事奏明聖上，我要親自統兵，定要將劉賊擒獲，千刀萬剮，為我女兒出氣，為我女婿報仇！」

次日上朝，殷開山伏地奏道：「啟奏陛下，老臣之女十八年前招得狀元陳光蕊為婿，蒙聖上隆恩除授小婿為江州刺史，不想上任途中，小婿竟被水賊劉洪謀害，小女也被他強佔為妻，不得自由。那賊膽大包天，竟然冒充小婿上任江州，逍遙法外十八年。小女生有陳光蕊之遺腹子，唯恐被賊人所害，生下後即放入江中漂走，幸而天可憐見，那孩兒被人撈救收養，日前和小女母子重逢，故而得知前因後果，奉命來京城尋老臣報知此事。老臣不敢自專，懇請陛下為我做主，擒拿劉賊為小婿報仇，以正天綱國法！」

皇帝李世民聞言大驚，繼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這潑賊竟敢如此大膽，朕即著御史台將其逮送京城，明正典刑！」

殷開山略一猶豫，又奏道：「陛下且慢，劉賊在江州苦心經營十八年，收買民心，陰蓄死士，心腹黨羽甚眾。臣恐御史台拿他不得，反而打草驚蛇，豈非失計？萬望陛下明鑒！」

李世民冷笑道：「愛卿言之有理。這賊在江州十八年，只怕這江州早成了他的地盤，江州百姓只知有刺史，不知有大唐了。若非愛卿當初一力作保，又何來今日之事？」

殷開山見皇帝動怒，嚇得不敢再說，幸而右相魏徵出班奏道：「陛下息怒，殷丞相被奸賊欺瞞，確有失察之過。如今事已如此，不若令其將功折過，率兵擒拿奸賊，上可彰顯陛下明察之聖德，下可昭示萬民法度之嚴明，又保全了陛下和殷丞相、陳狀元的君臣恩義，卻不是一舉三得之計？伏請陛下恩准！」

李世民聞言笑道：「愛卿之言最善，便依愛卿所請。殷愛卿，朕便命你帶兵擒賊，撥給你御林軍六萬，可夠了么？」

殷開山知道御林軍乃是皇家精選部隊，內有玄甲軍三千，更是千里挑一的精銳騎兵，當年李世民洛陽一戰，以五百玄甲軍連破王世充、竇建德數十萬大軍，可謂一戰定鼎。若以此臨敵，莫說江州只有兵馬兩萬，便是二十萬也敢保必勝，自是大喜過望，伏地謝道：「謝陛下恩典！如此百戰雄師，若不能大獲全勝，老臣願受責罰！」

李世民笑道：「老丞相切莫大意，雖是以強臨弱，仍需兵行詭道，出其不意才好。」

殷開山知道皇帝雖比自己小了幾十歲，但行兵作戰的本領卻比自己高明幾十倍，雖只寥寥數語，卻已道出兵法之精要所在，不禁由衷讚歎道：「陛下用兵如神，所言正中要害，老臣用陛下之計，必能兵不血刃而收全功也！」

（本文節選自長篇連載小說《大聖心猿》第四十九回：萬花店江流救祖母，長安城玄奘會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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