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散人：作為靶子的中年大叔

致中年

穿越幽暗森林，抵達心之彼岸

每到春節，本刊都以一期「致××」的主題策劃，伴隨讀者踏上歸家的路。2014年，是「致故鄉」；2015年，是「致父母」；2016年，是「致愛人」。

今年，我們致中年。

「中年」充滿歧義甚至尷尬，讓許多人覺得無法直視。如35歲的但丁在《神曲》開頭所寫：「在人生的中途，我在一座幽暗的森林裡迷了路。」

但人到中年，一種新的、只有在這樣的年齡才有資格擁有的力量也在凝聚。這是一種超越青春和荷爾蒙的力量，一種繼續成長的力量，平靜地迎接暴風雨的力量。

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五嶽散人（姚博）

自由撰稿人，時評家，著有《中國人的里子與面子》《亂翻書》《吃貨》

作為靶子的中年大叔

文 | 五嶽散人

前段時間我惹了個大麻煩。

其實按說本來啥事沒有，有人發了一條微博，述說了一下某種類似雞湯婚戀觀，諸如「男人如何對她好、她是怎麼撒嬌」之類的，主要的意思就是我們一般形容某人比較「作死」的那種。我閑得無聊就評論了一句。

本來事情到這裡就算完了，但意猶未盡，我又發了一條微博——這裡我提醒大家一句：喝酒之後盡量別碼字，我這種對於文字相當嚴謹的人都會出問題——內容如下：

我不太喜歡談感情問題，也不靠這個混文字江湖，但看了上條我轉發的微博之後，覺得有幾句話跟願意聽的朋友說說。

作為一個有點兒閱歷、有點兒經濟基礎的老男人，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除非是不想，否則真心沒啥泡不上的普通漂亮妞兒，或者說睡上也行。您真別不信，這是真心話。所有的套路早已寫好，早就嫻熟到本能反應的程度。

但作為一個女人您要知道，我們這種人會喜歡您，不是因為您蠢到只能撒嬌，在我們心裡一個女人的特質按照這個順序排列：聰明、不zuo、獨立、身材、漂亮。只有後兩個的話，您就是一個昂貴的裝飾品，我們會為此埋單，但不會讓這事兒有結果。

為啥？很簡單啊，不能在智力上、情商上配合，日子真心過不下去嘛。我這兒琢磨著公司商務模式，您跟我說要陪著逛街；我這兒讀書正在上癮，您說我沒及時回復微信。說得更直白一些，您除了裝飾品與床上價值之外，其他都是個麻煩。

這話說得是不是很男權、很無情？沒錯，這就是老男人的世界，不是因為有特別多的誘惑，而是生活本身需要我們這麼做，或者是我們需要尋求一種有自己專註度的生活。而且我們有自己不能碰的底線，可能這條底線很低，但一直存在，碰到就是相互關係的高壓線，立刻就能短路。

歲數大了，很多事情看得特別開與特別不開，兩者都往極端上走了。

如果一個老男人願意做很多不願意做的事（就是上一條微博里那些），基本上不是還沒睡過您，就是還沒睡煩您，一定不是他多愛您。

明白這一點的姑娘，最終會強大自己，不需要這樣的男人，但最終會找到一個同樣強大而願意為她做這樣事的男人，即使她不需要。

這就是生活，想要的不會給您，您不需要了也就能得到了。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

問題就出在那個「我們這種老男人」的表述上了，如果我把這句話去掉估計也是啥事都沒有，但這句就是惹禍的根苗。

大概有兩周的時間吧，各路中華田園女權對這個表述口誅筆伐，中華田園公眾號寫了無數篇閱讀量十萬以上的文章，後來鳳凰衛視的《鏘鏘三人行》還做了一期節目，《新周刊》也出了一期重磅文章——順便說一句，如果《新周刊》文章的作者看到我這篇的話，我提醒您一件事，您拿我過世的太太說事兒，我不會專門去找您麻煩，但如果我們不幸碰到了，大概我不會在意您的性別，您一定會挨個大耳貼子。我說到做到。

如果說有什麼後悔的話，我除了後悔自己措辭上沒有在意而給自己惹了一身臊以外，關於上面的觀點，我是一點兒也不打算更改的，因為都是實話。

實際上雖然被很多人口誅筆伐，我微博的私信里倒是很少有人因此過來破口大罵，更多的是被老男人泡上或者睡了的年輕姑娘過來求諮詢，或者乾脆就是訴苦。

因為是個相貌難看的中年胖子，所以我「不夠資格」？

其實這也沒啥奇怪的，這就是大家都知道、而說出來就是政治不正確的事實而已。

為什麼？說到底男女交往就是一個交換的過程。

估計有人看到「交換」又會急了：這不明確說就是用錢買么？很不幸的是，大概只有什麼都想賣的，才會把這種交換看作是金錢關係。

說白了，無論男女都是在用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換取對方的好感，這些東西包括外在的「身材、相貌、金錢、地位」，也包括內在「學識、修養、脾氣、人生觀」，大家總要有所圖才能在一起吧？以上這些都沒有或者很差，然後您告訴我真愛無敵，您到底在說什麼？無論內外都差的人，您跟我說有人給他（她）真愛，您沒事兒吧？就是個蘋果要是既不好看、又不好吃、還沒香味，您除非是餓極了，否則也不會放進嘴裡。

我看不出我這話到底錯在哪裡了。人到中年，或許體能、身材確實已經不好，但如果一個男人在他年輕時奮鬥過、經歷過，具備了一定的社會資本與資源，對於很多「普通漂亮女孩」確實具備吸引力，無論這個吸引力來自於什麼方面。人真的就是一個價值綜合體，無論在職場還是情場，這是不變的。

這不是「物化」男人或者女人，或者我們可以說這就是「物化」也沒關係。「物化」實際上是我們普通人認識世界的方式，基本也是唯一的方式，就像我們描述一個東西長寬高、色澤味道手感似的，如果不能描述也就是無法「物化」，這個東西也就失去了價值，或者適合量子物理、宗教什麼的去研究。

更有趣的地方在於，各路女權鬥士討伐我的時候，往往首先就很輕蔑地說：就你這個長相根本不可能泡到姑娘，要是梁朝偉還差不多。

嗯，大概稍微學過邏輯的可以看出來了，一邊指責我物化女人的同時，女權鬥士們也在物化著男人。這事兒比較有趣的地方在於，實際上她們並不是討厭我的觀點，而是討厭一個相貌難看的中年胖子說出這種話，因為我「不夠資格」。

從邏輯上說，這幫人大概與結婚考慮車房收入的市井姑娘沒啥區別，只不過一個是談錢、一個是談色而已。當然，居然還有人說「大概一個億才會考慮的」，這就基本算明碼標價了，其家庭出身著實令人懷疑。

作為一頭被當作靶子的中年男人，我雖然覺得很有趣，但也不覺得冤枉。這次被當作靶子，不是我說的話錯了，而是我說出了一個不堪的事實，實話總是不受歡迎的。

中年時應該規劃自己的後半生

人類就是這麼一個物種，作為其中的雄性，儘可能廣泛地傳播自己的基因是一種天性，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兒。進入到文明社會以後，私有財產的傳承使得婚姻成為一種社會制度而被固定，但這並非是人類的天性。如果不理解這個概念，麻煩您從言情小說里把腦袋探出來，去找本社會學的書看看。

我在帶太太出國定居看病前算是交遊廣闊，與多個圈子有交集，任何、我是說任何圈子裡，無論這個圈子多麼高大上都一樣，在其中居於獵食者地位的99％都不能潔身自好。

為什麼？無可諱言地說，這就是一個男權社會，取得世俗意義的成功除了幸運地投了好胎以及中了六合彩之外，絕大多數需要一種攫取的精神，也就是伸手拿更多的東西，無論這個東西是錢還是學術地位。

而在中年這個時間段上，往往是所謂「成功人士」一生里最巔峰的時刻。該會的都會了、該見過的都見過了，人情練達附之以一定的經濟基礎，這是不需要顏值或者過人體能的，我見過無數例子了。有慾望加上有能力、有自信，真的無往不利。

可能有些人說我就是不喜歡這樣的，我就是喜歡小鮮肉啥的，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事實：你沒有碰到這樣的人而已。男人、尤其是中年男人、尤其是中年成功男人，套路之深根本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能抵擋的。

其實男女這方面並無什麼不同。告訴女權鬥士們一個好消息，在相對保守的時代，女性婚內出軌也曾經到驚人的26％，而最近數年的數據顯示，基本上與男性已經持平。

好了，當靶子當了這麼久，寫個回擊的文章順便還能賺點兒稿費，其實還是挺開心的，不妨就此說一點兒進入中年後的心得。

我說那段招惹是非的話的時候，我早已經離開了國內，長期在日本的京都生活。在這裡我不學日語、不混旅日華人圈子，基本上處於社交空白的地帶。每天除了處理一些公司事務之外就是看書、跑步，居然體重減了45斤，基本體型正常了，能跑個半程馬拉松。

之所以如此，除了太太因病去世給了我巨大刺激之外，就是希望能藉此機會反思自己應該如何浪費掉後半生。

人到了一個歲數之後，衝勁兒確實少了，卻也多了一些韌性與堅持。如果能夠想明白的話，應該還能做一些事情，比年輕的時候具備更多的有利條件，比如說資歷、人脈、金錢，以及做事沉穩的心態。

很多哪怕是相當成功的人，到了這個年歲沒有這樣一種機會來規劃自己的後半生，只能在既定軌道上繼續走下去。

如果此文有幸能被刊出，我希望我的同齡人或者比我小一些的人，在這個四十歲到五十歲中間，找一個時間段靜下來想明白一些事，無論結果如何，想必會在後半生里少一些後悔的時候。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刊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