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安全行業的下一波春天在哪兒？| FreeBuf對話金湘宇

「任何一個行業的發展，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它一定會有很多次朝陽，也會有很多次『不朝陽』。這和大海的漲潮退潮、四季的更替是一樣的。安全行業也不例外。」

我們現在說，網路安全是個朝陽產業——這是個非常籠統的說法，但這種說法是有據可循的。

前不久結束的FIT2017大會產業創新俱樂部上，安全威脅情報推進聯盟發起人、君源創投管理合伙人金湘宇（Nuke）——傳說中的「金將軍」在主題演講中提到，2015年全球GDP增速為3.0%，全球IT市場增速0.6%，與此相較2015年信息安全行業的增速達到了26%——這是賽迪的數據。

大約誰也不會質疑這個數字，因為這是個眾人皆知的事實。

所以此刻是安全行業的「漲潮」或者「春天」嗎？在金將軍看來或許並不單純。他在大會上演講的標題即為《春天還是秋天？安全創業走向何方》，在這個安全行業行情如此看漲的今天，標題中間的「秋天」何以談起？這是我們在與金湘宇的對話中，欲了解的問題。

這個議題本身似乎與君源創投的投資方向就有很大關係。

金湘宇的職場簡史大概是很多關注安全行業的人耳熟能詳的：早年出自老牌安全企業，再往埃森哲做諮詢，又當獨立顧問，從2015年年初開始金湘宇轉戰創投。君源創投的投資方向中，信息安全領域的投資佔了大約一半。

不難理解，金湘宇有安全行業本身的技術和市場背景，外加埃森哲諮詢的工作經歷，對信息安全的了解和熟悉自然成為君源創投和金湘宇選擇信息安全和互聯網的原因。「我們的幾十個合伙人都是在這個行業里有十幾年經驗的從業人員，所以對信息安全比較熟悉。」

除此之外，「我們也會投一些雲計算、大數據相關的，比如說我們投過一個做電力大數據的公司，這家公司幫助電廠做數據管理、大數據分析、指導經營」。

「我們也還是挺注意[投資的]多樣化的，因為信息安全增長性雖然不錯，但它有市場大小容量的問題。」這是我們的對談中，比較有趣的一個開場；也是安全行業並沒有如此「朝陽」的一個組成部分。

信息安全的「秋天」之一：天花板低

相關信息安全行業的增長性良好、增長空間大，似乎是個人所共知的事實。但可能很多人並不知道的是中國信息安全市場現在比較小。

2015年，「

中國的信息安全市場，大概只佔世界信息安全市場的1/30

」。

「不同諮詢機構，根據口徑差異，有些說中國信息安全市場規模是150億多，有人說是270億多。我認為差不多也就這一兩百億的規模，所以這個市場其實是比較小的。

「同樣的一家創業公司開發同樣一款產品，如果這家公司是在矽谷創業的，它可以面向全球大部分國家出售這款產品，只要是說英語的國家，大部分就都能賣。全球是中國市場的30倍，那麼這家公司的這樣一個產品，在美國起碼是中國產品潛在市場的10-20倍。

「所以

中國信息安全的天花板比較低，國內安全創業公司大部分產品的天花板大概幾千萬就到天花板了。

」

「人才稀缺將是常態」

另一方面，「

在中國做一款安全產品和在美國的研發成本其實是一樣的，比如中國信息安全從業人員工資可能比矽谷都要高了。

」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例子，相關信息安全人才價格本身就是個很有意思的話題，安全人才在國內的稀缺自然是人才價格較高的原因。而在金湘宇看來，「人才的缺少會是個常態」，安全人才不會隨著安全行業的發展而出現飽和，或者人才價格的下跌。

「攻防對抗越來越激烈，它對於安全人才的技能要求高了。現如今的安全行業，並非想做安全的人、在做安全的人少，而是有專業技能的人相對較少。我倒是認為，人才的缺少會是常態——只會越來越少。

「未來的企業，遭遇的攻擊不像以前就是中個病毒或者必須是定向攻擊。現在的黑產很猖獗，每個人或公司都可能成為目標。

一家企業就算沒有網上業務，公司會計也需要上網，或許拉個QQ群就被騙了，這就是企業的損失。所以未來對於信息安全的需求是廣泛而深入的，對抗也是深入的。解決對抗需求的一定是人，所以人才的缺少會是常態。」

信息安全的「秋天」之二：這是個需要做大的市場

承接「天花板低」的話題，這會「導致後面一系列的問題」，「安全初創企業做了個新產品，而大部分產品的天花板可能就只有幾千萬。如果要有更好的發展，就只能做更多的產品。」

「這就造成了中國做安全的大型企業的一個現狀：可以看到，中國的大部分已經上市的信息安全公司，普遍都是做全線產品、全行業的，他們什麼都會去做。這就是當前中國的現狀，和美國截然不同的現狀。」

即便實在國外，安全企業也在做大；預計到2020年，位列前5的供應商產品市場份額將擴大到40%

金湘宇在FIT2017大會的演講中提到，美國的不少信息安全公司做單項安全產品也是能夠做到上市的。

「這也導致了一個不好的後果，美國安全公司之間大概可以看到他們之間的聯盟和協作。而中國的許多安全企業，因為大家都做全線產品，合作空間自然很小，更多的是相互競爭。

「國外的市場更認可技術的價值和人的價值，所以即便是比較小的安全公司也能收穫不錯的利潤，中小企業也更容易生存。國內的情況就比較困難，所以國內的安全公司對於做大的訴求更強烈，小企業難賺錢，所以競爭自然會非常激烈。」

信息安全的「秋天」之三：這是個相對成熟的市場

「根據著眼點的不同，一家企業、一個行業究竟處在什麼時期，其結論會有差異。如果你從信息安全創業的角度來看，目前安全的確處在朝陽期——因為技術在轉，比如雲計算對傳統IT的衝擊是革命性的，所以信息安全初創公司的機會也是前所未有的。

「攻防對抗當前也很激烈，黑產也很猖獗，用戶對於安全的訴求也是前所未有的，從這個角度看，信息安全確實是個朝陽。

「但從創業到公司的運作發展，甚至放眼於市場，情況就有所不同了。你會發現，這個市場實際上是個很成熟的市場。

「對於很多初創公司而言，產品出售變得不那麼容易了：比如要求企業有資質、對相應價值的項目數量有要求，甚至有可能要求企業有全國技術支持人員……市場的規則實際上是很多的，甚至是很成熟的。

「於是對初創安全公司來說，客戶的獲得就很不容易。許多客戶往往已經有了合作5年，甚至10年的供應商——這些傳統的安全供應商本身也在進步。對這些客戶而言，選擇一個更熟悉、更大型的供應商，風險會小很多。

「安全市場環境還面臨招標的問題，這會將初創公司拉到相對殘酷的境地，往往是價格最低者中標。初創公司也沒有那麼深厚的關係，沒有覆蓋全國的渠道，資質和註冊資金也沒有那麼多。在層層門檻下，雖然這是個好時代，也有很多機會，但其中的阻礙也相當多。」

未來的「春天」：規模翻倍和國際化

這些促成「秋天」的元素總結起來無非兩點：國內的市場已逐步成熟、大型企業正進一步佔據市場（天花板低導致的結果）。這讓安全初創企業的機會並沒有想像中如此美好。金湘宇在此甚至跟我們探討了初創安全公司大量面臨被收購的局面。

「從宏觀來看，大多數創新公司最後的退出方式，都是被併購。這些初創型安全企業能堅持到上市也是挺不容易的一個事兒。

「從過往的歷史來看，啟明星辰、綠盟、天融信，從創業到上市經歷了很長的時間，十年、十幾年甚至近二十年。機會一直有，每年都會有那麼一兩個新的安全公司上市，但這樣的通道相對狹窄，所以相比每年幾十上百個創業公司來說，這可能只是十分之一，甚至幾十分之一。

「單從純市場佔有率來看，最終可能會是寡頭市場。從這個角度來看，恐怕很多創業公司未來的出路，並非建立一個覆蓋全國的營銷體系，而是跟寡頭合作，或者被寡頭併購。大公司雖然會有僵化的問題，也比較傳統，但大公司有資本工具，通過再融資以及併購，可以完成轉型。

「所以我覺得未來有新技術的出現、創業公司的出現，未必就會取代掉大公司。更有可能的是，他們彼此之間進行合作。」

這番言論似有對安全初創企業的悲觀態度，但這並不是全部。

「如果從產品的品類、類型來看，又一定是百花齊放的。我相信這裡面最有創造力、最好的，一定是創業公司。傳統公司相對保守，他總是等到市場成熟之後才去做。所以從不同的角度，還是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

在整個對談過程中，我們對金湘宇所說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是：

「任何一個行業的發展，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一定會有很多次朝陽，也會有很多次『不朝陽』。這和公司的發展是一樣的，會有蓬勃發展期，也會有穩定增長期，還會有瓶頸期——在做過一些事情之後，他又會再增長。這和大海的漲潮退潮、四季的更替是一樣的。」

至少在君源創投針對信息安全初創公司的投資也就是有據可循的，比如

未來中國安全市場的進一步擴容

：「我個人認為，中國信息安全翻幾倍的市場是會有的，雖然可能仍然只會是全球市場偏小的一部分。

目前在國外，信息安全佔IT投入的比例大概在3%-4%上下；而中國這方面的投入比例，Gartner的數據顯示還不到1%——這是企業市場。所以按照這個比例，中國達到市場平均水平也至少要翻幾倍。」

另一方面，則是國際化帶來的機遇。

「這一波『春天』主要是由IT技術的變革引起的。這波變革本身就可以持續很長時間。下一次比較大的能夠回到『春天』的可能就是國際化，這從當前中國的政策就可以看得出來。我們要取得更大的發展，就需要去做全球的生意。

「中國的互聯網，甚至網路安全技術，相較美國雖然還有差距，但比全球其他大多數國家都是更先進的，甚至比歐洲國家都更先進。

「中國有全線安全產品，還有那麼多的安全創業公司，除了美國再也沒有哪個國家有如此全面的產品和這麼多的創業公司了。即便以色列發展得很好，但創業公司數量必然沒有中國這麼多；產品品類雖然也不錯，但遠沒有中國這麼多。

「中興、華為將中國網路設備的先進能力輸出到其他國家，本身他們也會有一些安全產品、安全方案的銷售與建設；360、百度在反病毒領域在國外也有較多探索實踐；綠盟、啟明星辰也都有海外話的戰略和舉措。比如在海外和合作夥伴推廣一些和做產品、建立分公司等等。我很看好這樣的趨勢。」

機會均等的未來

以金湘宇對安全行業的了解，我們對於君源創投的投資方向自然很感興趣，或許這是從中了解安全行業發展的管中一窺。

不過金將軍在提及投資方向時，大致划了物聯網安全、移動安全、人工智慧、雲計算、威脅情報幾個時下比較熱門的領域——這些本身也是人們認定安全的下一步。

不過在談話中，金湘宇談到了可用以對安全行業未來管中一窺的話題，相關「威脅情報」——這也是君源創投如今的投資重點，且金湘宇本人就是烽火台安全威脅聯盟的創始人。

「威脅情報行業的發展，最大既得利益者其實不是威脅情報公司，而是傳統安全公司。」「做威脅情報的公司，是提供數據和內容的公司，落地需要場景、工具和產品。」

「威脅情報和傳統解決方案、產品是個很好的搭配。典型如iSIGHT被一個做產品的公司收購（FireEye）。」「如果什麼場景都沒有，威脅情報就只是個Word報告。」

「就像影視公司，你拍了很多電影，特別好，可如果用戶沒有電視也沒有電影院，價值也就無從談起了。」「我相信國內的威脅情報安全公司，早晚有一天要麼也會做產品，要麼就是他會跟有產品的公司形成更緊密的合作。」

這是個無論對做威脅情報的安全初創企業，還是對如推防火牆、IPS等傳統產品的傳統安全企業，機會均等的最好說明。

即便行業有春天有秋天，創新性安全公司仍有自己的發展空間。

猶如金湘宇對於安全行業始終保持樂觀，比如在談及威脅情報初創企業如何解決人工智慧、機器學習方面的技術難點時，他說：「未來隨著技術的發展，一定會有一些做得很好的引擎出現。比如現在的一個資料庫，你做產品就非得自己去開發資料庫嗎？

所以以後的機器學習技術跟資料庫技術一樣，成為標準化工具，只需要購買或組合到方案中就可以。」這大概是安全行業持續邁進的某一種未來。

「對於投資來說，並不一定要等行業的春天才能投資。每個公司都有自己的春夏秋冬，很多公司加在一起也就成了整個行業的春夏秋冬。無論行業的春夏秋冬，一定都有春天的公司。」

* FreeBuf官方出品，作者：歐陽洋蔥，未經許可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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