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明的武士情結有多重

文 楊羽 （公眾微信號：路上電影聯盟）

今天要談一部關於階級的電影。在這個即將進入陰曆2016最後的日子，頂著「無產階級」的高帽只剩我一個人的大狂歡，真是有點悲從中來的意味。

（小夥伴們，你們在哪兒？）

（純手工打造，請勿模仿。）

農民階級，無產階級，地主階級，工人階級，知識分子階級，共產主義階級，資本主義階級，窮人階級，富人階級。「階級」從很早之前的尖銳對立，偷換成現在的「高收入」，「中產收入」與「低收入」的概念。

但是本質相同。

階級，任何時代，都將一如既往的存在下去，不論你信或不信，它都在那裡。

武士與農民，便是這部黑澤明的經典黑白電影所強調的兩種，分屬不同階級的人物。他們在日本戰國時代不可能和諧一派共存的矛盾，便是這部電影所存在的精華。

正如「鳥盡弓藏」，正如「兔死狗烹」一樣。兔子打完了，狗還有用嗎？大雁打完了，弓箭不藏，只能用來內訌玩殺人遊戲了。

黑澤明是日本電影的一面旗幟，也是眾多歐美導演爭相模仿與愛戴的導演。我從《羅生門》，《醜聞》，《白痴》，《蜘蛛巢城》開始，再到《用心棒》，《椿三十郎》，一直到《影子武者》與《亂》。

三船敏郎在我心中的印象， 正如三浦友和的形象深入到王家衛心中一樣。

（《重慶森林》里，金城武喊著自己不像三浦友和，所以女友跟他分手了。）

這位有著洒脫不羈性格的演員，為黑澤明所詮釋的電影美感，充分的帶給了歐美觀眾，為他奠定了歐美電影大師心中，可謂是導師的地位。

當然，關於黑澤明突破性的大膽派攝影技巧，也是影片最為精湛的亮點。

包括在森林裡的移動攝影技巧，大膽的特寫，大量的追逐場面，志乃第一次出現之時，從背後拍志乃洗頭的驚艷，從而說明志乃父親的擔心，（前面已經有利吉的妻子被山賊搶走的例子。）遠景與近景的切換速度，等等凸顯「電影感」的新式技巧，都是黑澤明成功的秘訣。

如果從純教科書式的去討論技巧，恐怕要遭人嫌棄了。我們還是來說一說，電影的文本意義吧。

農民猥瑣，狡猾，欺騙，卑躬屈漆，牆頭草，善變，忍辱負重，忍一時海闊天空（哎呀，後面幾個詞好像，用詞不當。）所有卑劣的行為，在這個片子里展現的剛剛好，正如之前寫過的《黑暗騎士》（點這裡查看：他又來拯救世界了）當中的普通民眾一樣，當災禍沒有真正的來臨在自己的頭上之時，能夠自私一把，絕不放過任何可以活下去的可能性。

這是人性的弱點，還是人類能夠得以在這個殘酷的環境中繁衍下去的最終原因？

恐懼與貪戀所賦予人類的本能，即是最可惡的地方，也是最可愛的部位。如果都像《終結者》里的機器人施瓦辛格那樣，人便不能成其為人了吧，我想。

農民之間也有等級。便是凡是都要聽老爹來做重大決定。山賊與農民之間的暴力與受害者的關係，是強權與弱者的關係。武士與農民，可謂是官階與底層人民的關係。武士與武士之間的朋友之情，互相爭奪天下第一劍的關係。武士與山賊之間，法律與強盜的關係。山賊與山賊之間，還存在一個內訌的關係。

各種身份的認同之間，橫亘的將是永遠牢不可破的隔閡。所以最後，志乃代表的農民只能在一片歡歌笑語之中，走向農田開始農民的身份。而勝四郎只能帶著對愛情的遺憾，以武者的身份追隨著勘兵衛這個師傅，永遠的離開他永不會屬於的那個階級。

而三船敏郎飾演的這個菊千代。是一個矛盾且混合的身份。相當武士的菊千代，骨子裡是一個農民出身（看他放浪形骸的性格，就知道他不會是一個傳統的武士。）。所以在最後的結局當中，這個象徵著黑澤明想要打破農民與武士之間界限的菊千代，與七武士中其他的四位一樣，長埋黃土。

他的死亡，也標誌著，想要在那個時代，打破階級之間的關係，是根本不可能的一件事。正如我們看《101次求婚》一樣，黃渤與林志玲的假情假意將只能存在於電影的烏托邦情節當中。

即使是到了現代，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終究會遭到百般阻礙。

不要再跟我說什麼「人間自有真情在」。就連最最真真的，還得穿越咧。（點這裡：如果可以回到過去）

我一百個知道，真情當然有，只是有前提。要我說，這種階級對立的矛盾，應不應該存在。而是它將會一直以或模糊，或清晰的姿態，隱隱約約而無處不在。

即使勉強兩個階級不對等的人結合了，也會在未來某個時刻，因為不同的價值觀而來一個總爆發。

（富人總是偏向於血緣與家族榮耀，而窮人更加偏向於是否同甘共苦過。這兩種不同身份地位帶來的成長環境，從小奠定了兩種不同人生的價值觀，最後不相融合，而不歡而散。）

所有的七個武士，勘兵衛代表的睿智軍師， 勝四郎代表的新生代武士，五郎兵衛的朋友之情，七次郎對當初上司的敬畏之情，平八代表的歡樂，久藏代表的武士道精神，菊千代剛才說了，算半個武士。

那面由五郎兵衛縫製的旗幟，其實已經鮮明的昭示出，兩種不同身份的人所處的地位。代表武士的圓圈在最上面，中間的三角是出身農民，卻相當武士的菊千代，最下面的「田」字代表著農民。

偷襲回來之後，將這三種不同身份的人，繪製在同一張旗幟上的五郎兵衛死了。

這是第一次想要將不同身份的人，拉攏在一起的第一次失敗。當菊千代插上旗幟，在風中飄揚的時候，那一陣疾風，像極了在《亂》中所代表的各方武士，即將上戰場的瀟洒。

那是武士的風，也是蕭瑟的風，更是疾馳的風，那是對一種武士精神的瞻望，也是一種肅敬，更多的是黑澤明對武士精神的呼喚。

（這個是黑澤明眼中武士精神的最後象徵， 他的被火槍打死，標誌著整個武士族群的沒落。勝四郎抱著久藏的屍體，在大雨中痛苦，也是黑澤明內心的哭泣。）

旗幟一插上，山賊來了。最後一個鏡頭，定在了「田」字至上，暗示著這一場無畏的戰爭，將是最最可惡的農民獲勝。

農民們有酒，有肉，有大米，甚至連馬匹都有。但是一切都在掩藏之中。在大戰告急之時，所有這一切便出現了。

也只有才危急時刻，身處底層的人們才會迸發出超強的勇氣。歷史上各種各樣的起義，不都是在農民們忍受不了的時候發生的？

正如《黑暗騎士》中所講的那樣：人民總會忍受到，他們可以忍受的任何時刻。

哪個時代都一樣。

縱使農民千般不好，萬般讓人寒心。但是正如菊千代逼問的那樣：是誰讓他們變成這樣的呢？武士們動不動就搶劫、強姦、燒倉房，山賊也動不動就來同樣的掃蕩一番，搶了女人，殺人如草芥。

（為什麼日本以前的人，都是光頭呢？知道嗎？我就知道哦！）

又是誰才能僱傭的起，這些武士呢？誰才是造成這時代悲劇的幕後主使呢？

如果不自保的話，恐怕早已餓死街頭。所以才有了「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水遭蝦戲」。

最後影片說，是農民獲勝。但也只是千萬農民中的這一村獲勝。因為他們無法被換代，換朝換代的都是強權罷了。

當著所有的一切發生的時候，社會儼然成為一個《蜘蛛巢城》般的洗鍊場。怎麼辦呢？

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死去的所有武士都是被火槍打死的。這是黑澤明老大爺對武士時代沒落的最終指控。科技的發展，將黑澤明先生心中的武士精神實體，整體的摧毀了。而且，黑澤明先生不止一部電影當中展現了，火槍對於勇士的野蠻屠殺，那是一個時代的悲歌。

冷兵器時代的武士道精神，被熱兵器時代的火槍永遠的翻篇了。才會留下那一句嘲諷的話。

「火槍發明之後，一個懦夫也可以殺死一個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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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楊羽 & 編輯 南瓜LADY )

結尾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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