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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兩個艾滋病患者的故事

你曾接觸過感染艾滋病的患者嗎?

作為醫護人員,我們需要謹守自己的承諾,把病人的健康作為首要考慮,盡一切能力救治病人。但當第一次面對艾滋病患者的時候,心中難免會感到惶恐。

對於我們該如何面對艾滋病患者這個問題,北京協和醫院的宋曉璟護士為我們分享了她的兩個艾滋病人的故事。

第一個艾滋病患者的故事

這是一位 62 歲的男性病人,檢查到 HIV 感染的同時,發現了淋巴瘤。

不同於艾滋病門診的一般患者,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受感染科醫生委託,背著電腦和資料到病房為他做 ART 治療(抗逆轉錄病毒藥物治療)前的諮詢。

這是一個理智、剋制、極為敏感的人:穿著病號服,扣子系得一絲不苟,雖然剛做了骨穿,仍然平整如新的床單。眼神里有著沉沉的壓力。今天諮詢的目的是讓他了解即將開始的 ART 治療的目的,以及依從性的重要性。

說明了來意和身份,我陳述了病人隱私保護的原則,經過他的同意,把他的夫人和兒子也請到床邊一起旁聽。打開 PPT 的第一頁,羅列著初診常見的問題,「我還能活多久?」「要怎麼治療?」「會傳染給別人嗎?」「和家人生活在一起需要注意什麼?」「我還要辦理什麼手續?」

看到這裡他取出了老花鏡,顯然這是說到他的心裡了。

患者的學歷是本科,這讓我們接下來的交流容易了許多。對於還能活多久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給他完美的答案,因為專業的限制,我只能提供歐美國家基於 HIV 感染的關於存活時間的一些研究結果。

但是這個病人更為特殊,HIV 感染的情況發現得相對比較晚,現在還存在淋巴瘤的問題,淋巴瘤的治療效果可能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影響更大。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有機會,活下去的機會,對任何一個病人來說都彌足珍貴,哪怕他是感染了 HIV。

毫無疑問,面對 HIV 合併淋巴瘤的患者,壓力要比平時更大一些,但是病人的反應很不錯。一個小時的諮詢馬上就結束,餘下的問題就留給感染科、血液科的各位專家才能回答了。

這時,病人讓家屬全都出去,問我:「在你的印象里,有淋巴瘤的那些病人都怎麼樣了?你說實話。」

我回答:「這樣的病人並不是很少,但是在我的印象里,他們都沒有放棄過治療,有還在治療的,也有惡化的,也有離開的。可以肯定的是,治療沒有那麼容易。」

病人的情緒像是忽然間決了堤:「我覺得對不起我家裡人啊……是我做錯了。」

之前看了病歷的我當然知道他在懊悔什麼,感染科對於專科護士的培訓也包括了這一部分,靜靜地等待他安靜下來後,我說:「其實您決定把病情告訴家人,這本身就是一種對家人負責任的表現。你生活的一部分會發生改變,充滿挑戰。」

面對絕望的艾滋病人,我常想,自己能做的到底是什麼?

我想,提供信息,提供支持,幫助患者應對眼前的困難,幫助他們過一種有尊嚴、有質量、負責任的生活,就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目的

第二次再見面,是一個星期以後,我去看這個病人服藥的情況。

還是那張病床,病人的精神好了很多,正輸著液,一進門他就坐起來了。「太感謝你們了,在這兒我沒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歧視,你們感染科的醫生護士包括血液科的專家都對我特別盡心。」

那一刻,我確實開心,一個能心平氣和跟你談論歧視的病人,首先是肯定你不歧視他的,醫護人員和病人之間的信任關係,也是治療的一種手段。

護士長也是每次都說,HIV 感染的病人最好交流,其實,這正是所有感染科的護士對艾滋病患者態度的回應啊。

艾滋病合併淋巴瘤,這名患者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那些病人的故事,有的明亮,有的悲傷。如果可以得到醫護人員的幫助和照顧,會讓他們感到非常幸運,也更有信心在「不放棄」這條路上走得更加堅定。

第二個艾滋病患者的故事

另外一個男病人,瘦削、精明,剛剛開始抗病毒治療。

因為工作的原因,他經常在就診流程和領藥方面有著這樣或那樣特殊的要求,我跟著資深的李護士一起出門診,一起見病人,也一起面對著他製造的各種問題。

治療了不到半年,有一天病人打電話來,說是爬山後大腿一直疼,可能是扭傷了,但又問我跟這個病有沒有關係。我只好回答:「你必須要看門診才能解決這個問題,要麼看外科,要麼來我們教授的門診,不能靠不見面亂猜。」

後來,外院當作蜂窩織炎治療一周未見好轉,經過李太生教授的診療和後繼的檢查,診斷為淋巴瘤。

記得第一程化療還沒有結束,一個中午,我被當班同事叫去幫忙搶救,卻沒想到那是我見到這個病人的最後一面。

在那之前,在感染科病房裡無數次碰面,都覺得尷尬,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就是聽他說著他副作用反應厲害,說他疼啊難受什麼的那些時候。剛成為艾滋病專科小新人的我,覺得自己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忙。

之後的一周,我被借調出去參加一個活動,再回來是一周之後了。一進辦公室門就看見桌子上放著藍色的小盒子,李護士告訴我,是這個病人去世以後,他的妹妹送來的,是去世之前病人給定做好的,我倆一人一個。

打開盒子,是一枚銀質的項鏈,墜子是一本小書,居然可以翻頁,依稀可見上面的文字「And forgive us our debts,as we forgive our debtors. And lead us not into temptation,but deliver us from evil……」(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別人的債)

我知道這是聖經的主禱文,他已經去了天堂。其實我們對他並沒有特殊的照顧,所以這份禮物給予我們的,遠遠比我們給予他的要多

我們能做的更多

其實,對比之前的病人,現在的艾滋病專科團隊可以做的更專業,更完善。然而,只靠感染科和艾滋病專科團隊,是無法給病人全面的治療和照護的。

那麼,作為醫護人員,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1. 不要迴避

《實習醫生格蕾》裡面有一集,格蕾的大咖媽媽和主任年輕的時候給一個艾滋病病人做疝修補手術,其他人都嚇瘋了。

在丁香園論壇徵集站友評論,發現大家面對艾滋病人時,也總難免處於焦慮的狀態。

@荒***樹

工作中被一位艾滋攜帶者抓傷手臂。馬上清理傷口,和半年多次抽血化驗,結果沒事。於是現在上班都穿長袖衣服。

@雪***2

肯定遇到這樣的病人是不會拒絕,畢竟我們作為醫務工作者應該具備最起碼的職業道德,前兩年做過一個男性病人,該病人是急診收到我們醫院的,大夫覺得病情危重抬來做超聲,當時是我做的,過了幾天後,才聽同事說那個病人是艾滋病,估計快不行了,那幾天心裡慌慌的,即便覺得不可能被傳染,還是覺得很害怕,以至於都不敢抱兩歲多的寶寶。

有時覺得醫生很偉大,救死扶傷,有時真的覺得很渺小,畢竟我也是個普通人,普通的女兒,普通的媽媽!

但實際上,我們真的有必要如此擔心嗎?

美國曾調查 HIV 職業暴露的危險概率約為 0.064%,顯著低於醫務人員暴露於乙型肝炎病毒刺傷 19% 的感染概率。

2015 年的 BMJ 一篇綜述裡面,多位學者對近 30 年 pubmed 資料庫和 cochrane 圖書館的所有相關文獻進行了回顧,提到乙肝病毒、丙肝病毒和 HIV 經銳器傷傳播的風險常被引用為 1:3,1:30 和 1:300。

由此可見,HIV 職業暴露並造成感染的風險並不高。當然,如果你還是不放心,可以看看這篇教你「如何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免受艾滋病的威脅?」的文章。

所以,只要處理得當,我們並不需要在面對感染艾滋病的患者面前感到惶恐。而你的不吝付出,將會給患者帶去巨大的幫助。

正是那些為艾滋病提供手術等治療的醫生和護士,為越來越多的艾滋病感染者爭取到了更好的生活質量和更長的生存時間。

每一次在感染科做職業暴露培訓時,我都會問醫學生們,你願意將來給 HIV 陽性的患者抽血、治療或者做手術嗎?

越來越多的手舉起來,每一隻舉起的手都是一盞小小的燈,必將照亮那些被幫助者的一生。

2. 總是安慰

美國醫生 Edward Trudeau 有句名言:

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有時治癒,經常關懷,總是安慰。)

面對絕症病人,絕大多數醫生追求精湛的技術,試圖把他們真正「治癒」,這也是醫學的人文性使然。但醫學不能治癒一切疾病,也不能治癒每一個病人。所以,技術之外,醫生須要用溫情去幫助病人。

HIV 患者不能從技術上被「治癒」,也更容易受到非議,因此在治療的過程中,他們更需要精神上的支持,需要我們醫護人員去理解、寬慰他們那種麻木、恐懼、悲傷、憤怒和痛苦……

他們需要醫護人員專業的支持,但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或者更多的,是溫情的幫助和安慰。

這絕不是敷衍,而是一種人性的傳遞,是在平等基礎上的情感表達。這也是醫學的一種責任,它飽含著深深的情感。能讓你的患者儘可能地從本身的「不幸」中解脫出來,感受到生活的「幸福」。

所以記住,面對艾滋病或其他絕症病人,我們並非「無能為力」。

一個友善的微笑,一次認真的傾聽,一個溫柔的眼神,都會給他們帶去巨大的力量。這甚至比技術上的治療更重要。

本文內容節選自人民衛生出版社的《醫生你好》,由責任編輯楊媛、單人加整理髮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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