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權威是怎麼建立起來的？

強浩專欄

儒家文化博大精深，歷史悠久，時至今日依舊影響著中國的教育體制與教育思想。

本期【浩然專欄】，強浩老師繼續在這裡解答你的疑問與思考，帶你讀懂儒家經典，貫通古今點亮人生。

如果你對本文的觀點，有著不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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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下期文章中，強浩老師回答的對象，就是你~

「

儒家「尊王」、「忠君」、及「三綱」思想的精神實質，從來都不是讓人們無條件地服從君權，或無止境地強化王室權威，而是敏感於地方勢力的膨脹，以及諸侯興起、地方權力過大而破壞天下安寧的教訓。您怎麼看待這段話？

這段話出自清華大學歷史系方朝暉教授的《「尊王」、「忠君」和「三綱」真的是糟粕嗎？——與劉澤華、張分田先生商榷》一文。[1]原文與提問大同小異，只是從「王室權威」之後寫作：「而是為了反對地方勢力的膨脹，反對諸侯的貪慾破壞國家安寧，把千萬人拖進分裂戰爭的混亂中。」在意義上，二者顯然是一致的。

我們評價一個觀點，就必須返回到文本中去，在弄清楚其內在邏輯的前提上才有發言權。那麼方朝暉教授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呢？文章開頭就講：

「在人類歷史上，數千年來，那些與中國古代社會生產力水平大致相當、以血緣關係為主要紐帶的社會條件下，幾乎無一例外的是君主制……無論是古代的埃及、印度、巴比倫的王朝，還是歐洲的中世紀，歷史上的沙俄，等等，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麼便可以證明君主政治比民主政治更能適應古代社會的發展需求。

方教授接著說：「因為在當時條件下，確立天子的權威是保障天下安寧、國家統一以及民族團結的惟一選擇；如果推倒這個權威，種族仇恨和戰爭就會永遠繼續下去，把千千萬萬人再次推入火坑中。」那麼為什麼打倒君主就會導致戰爭呢？所謂的「當時條件」又指什麼呢？

我們便以中國為例來說明。其一，中國曆來都是一個地大物博，又有多民族雜居的國家，各地方、各民族之間風俗文化迥異（上文方教授提到的諸文明都是如此）。在統一的情況下，各地方、各民族尚能服從於君主，在君主的調配下達成一定的和諧；在分裂的情況下，各地方、各民主勢必產生強烈的排外主義，進而導致戰爭。其二，所謂的「當時條件」，指的是古代跨地域溝通方式極為落後，無法像現代一樣依靠互聯網等科技成果迅速地將各方信息和意見集中起來（只有小國寡民如古希臘城邦可以做到），杜甫有名句「家書抵萬金」，由此可見一斑。[2]在這種情況下，希望匯合各地方、各民族的意見來做民主決策無異於痴人說夢。從此兩點可知，君主制是維護古代社會穩定和文明發展的最佳選擇，而民主制度所需要的種種必要條件在當時都不具備。

《三國演義》開篇有一句家喻戶曉的名言：「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謂是對中國歷史走向最為精簡的概括。我們看歷史就能發現，無論是從春秋至秦朝、從魏晉三國南北朝至隋唐，還是從五代十國至兩宋，每一次的政權分裂都依靠戰爭來重歸統一。蒯通說：「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3]誠然，能夠在群雄之中脫穎而出的往往都是明君英主，但這戰爭的代價，我們是否又能承受呢？

我們在討論古代文明興盛程度的時候，其人口的多寡總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要素，我們由此入手，來看看戰爭對文明的破壞之巨。秦朝初年全國人口近3000萬，經過秦末的戰亂，這一數字銳減至1500~1800萬之間，損失40~50%。[4]再比如東漢中葉，經過長年的休養生息，社會生產終於從王莽之亂中恢復過來，人口重新突破了6000萬（與西漢中期相同，但已過去兩百年時間）。但從184年黃金起義開始，到220年三國鼎立為止，連年的戰爭在短短的36年間奪走了全國60%的生命，人口僅存約2300萬。在著名的赤壁之戰中，曹操的軍隊號稱80萬，實際可能只有7~20萬。

一代梟雄也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可見其時社會情形之凋敝不興。我們常常對楚漢相爭的故事著迷，也會沉醉於《三國演義》、《隋唐演義》中各路英雄豪傑的宏業偉績，卻忘記了只有「一將功成萬骨枯」才是戰爭最本質的真相。

所以，儒家的「尊王」、「忠君」、「三綱」，並非是出於愚民或是集權的需要，而是基於古代社會的客觀條件，從國家民族的最根本利益出發，為了保障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所做的合理安排。

相關注釋

[1]此文於2012年2月13號發佈於愛思想網方朝暉專欄。

[2]出自杜甫《春望》。原詩所描寫的是烽火連天的安史之亂，戰爭之中家書的傳遞顯然比和平時期要困難許多。但即使是天下太平的時候，假設一切情況順利，一封跨省的家書仍需要花上數十天甚至幾個月的時間。

[3]出自《史記·淮陰侯列傳》。

[4]其中，戰爭直接造成的死亡其實只佔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人是死於戰爭中農業廢弛所帶來的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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