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詞氣盛，而辛詞骨強

詩詞札記（六）

【作者】徐興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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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飛卿詩詞皆擅，然其詩風詞風，詩格詞格，相差甚遠，不似出自一人之手。觀其花間閨閣之詞，皆盡染綺羅之色，而帶胭脂之味，若翩翩少女纖柔嫵媚；其羈旅懷古之詩，則慷慨陳辭，暢懷悲歌，頗有志士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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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人作詞不在多，李中主兩首《浣溪沙》「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千古獨絕，花間尊前縱有千百首，豈能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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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主詞幾每首皆工，且多沉鬱頓挫，涵詠不盡，唯後世坡公可差足繼武，然其風格已是不同，後主超邁處雖不及坡公，其沉鬱處則稍勝之，然二人自是詞中龍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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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主《虞美人》《浪淘沙》諸首可上攀屈子《九章》，坡公《水調歌頭》《念奴嬌》諸闋可直追太白古風，余謂詞中之有後主，如詩中之有屈子：詞中之有坡公，如詩中之有太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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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主《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將國敗家亡之痛，及別離淪喪之悲，痛快淋漓道盡，毫無半分掩飾，更無一點造作。「垂淚對宮娥」一句，真乃赤誠天真語也，非後主誰能道之？王靜安《人間詞話》謂後主乃主觀之詞人，誠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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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同叔《蝶戀花》一闋，辭工韻勝，最覺沉鬱，在晏詞中當推第一。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一語，與《離騷》「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及老杜《登高》「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異調而同響！余皆婉麗諧和，文雅氣閑，多為閑愁之作，境界頗小，感慨不深，雖偶有佳作傳世，然終流於綺麗纖柔一派，難和後主，坡公爭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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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氣象，稼軒「醉里挑燈」何其不若東坡「老夫聊發」耶，但覺蘇詞氣盛，而辛詞骨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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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余詞盡廢，余謂不然，稼軒《浪淘沙中秋》「可憐今夜月，向何處去悠悠？」直悟自然之理，而坡詞「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則悟人生之理，二者相較，豈有高下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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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念奴嬌》「大江東去」正如長江之水，有一瀉千里之勢，前有太白《將進酒》「黃河之水天上來」，後有升庵《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氣象頗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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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宴二公，為宋初一代詞宗，然常恨其有為賦新詞，故作愁怨之感，而後主﹑小山,遭遇坎坷,身世悲凄,故其文字皆情真意切,哀婉欲絕,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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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詞字字帶淚，「衣上酒痕詩里字，點點行行，總是凄涼意」，小山詞品頗似之。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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