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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拗相公」遇到「司馬牛」:悲催的相愛相殺

原標題:當「拗相公」遇到「司馬牛」:悲催的相愛相殺



北宋熙寧年間,在神宗皇帝的支持下,執政王安石發動了一場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變法。熙寧變法涵蓋了行政、社會與經濟體制等層面的改革,就經濟層面而言,新法可謂是試圖通過發展國家資本主義的方式實現「民不加賦而國用足」的目標,歷史意義非比尋常。

可惜在變法的過程中,產生了非常多的問題,比如市易法,即國家設立官營貿易公司,原本是為了「通有無、權貴賤,以平物價,所以抑兼并也」,防止大商賈把持市場、操控物價,結果卻是:由於官營貿易公司壟斷了市場,「凡商旅所有,必賣於市易」,導致「市梳朴則梳朴貴,市脂麻則脂麻貴」,「人皆怨謗」。


但面對同僚們對於變法的質疑,王安石卻從不肯停下來聽聽反對者的意見,一意孤行,剛愎自用,因此得了一個「拗相公」的名號。不想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宋神宗英年早逝,年幼的哲宗繼位,由同情舊黨的高太后垂簾聽政,高太后很快便召回舊黨領袖司馬光。


司馬光執政之後,大舉罷停新法,恢復舊法,包括以民間「無有不言免役之害」為由,廢除了貨幣化的免役法(募役法),復行中世紀式的差役法。


平心而論,熙寧變法儘管存在著種種問題,但從整體來看,王安石的新法無疑順應了歷史演進的大勢所趨。特別是募役法的推行,顯然是歷史性的進步。我們現在回過頭看歷史,不論哪一個國家,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其財稅結構總是會發生類似的變遷:

1、從以農業稅為主發展至以商業稅為主。


2、從以人頭稅為主發展至以財產稅為主。


3、從以實物稅為主發展至以貨幣稅為主。


4、從人身支配的役折算成非人身支配的稅。


5、從輕稅率轉為高稅率(因為現代政府要處理的事務遠比古典政府複雜)。王安石的役法改革,實質上便是將人身支配的役折算成非人身支配的稅。

但司馬光似乎缺乏洞察歷史大勢的眼光,固執地要廢除募役法。他的做法自然受到變法派的強烈反對,支持王安石變法的章惇跟司馬光一再辯論:「臣看詳臣民封事降出者,言免役不便者固多,然其間言免役之法為便者,亦自不少。但司馬光以其所言異己,不為簽出,蓋非人人皆言免役為害,事理分明」;「況此免役之法,利害相雜。臣今所言,非謂不可更改,要之,改法須是曲盡人情,使纖悉備具,則推行之後,各有條理,更無騷擾。」


保守派中的開明之士其實也不贊同司馬光的搞法,如時任右司諫的蘇轍上書說:「自罷差役,至今近二十年,乍此施行,吏民皆未習慣。兼差役之法,關涉眾事,根牙盤錯,行之徐緩,乃得詳審。若不窮究首尾,匆遽便行,但恐既行之後,別生諸弊。」


給事中范純仁也跟司馬光商量:恢復差役之法「且緩議,先行於一州,候見其利害可否,漸推之一路,庶民不騷擾而法可久行」。司馬光執意不聽,范純仁只能長嘆說:「是又一王介甫矣!」稱司馬光跟王安石一樣都是不可救藥的老頑固。


翰林學士蘇軾也跟司馬光爭辯過免役、差役之利弊,蘇軾認為,免役法與差役法各有利害,但如今民眾已習慣了免役法,若驟然又改為差役法,未必樂意。但司馬光不管那麼多,堅持要全面恢復差役法。二人爭執不下,蘇軾「及歸舍,方卸巾弛帶,乃連呼曰:『司馬牛!司馬牛!』」大罵司馬光的脾氣跟牛一樣犟。


你可能還想不到,司馬光實際上比王安石還要早提出募役法的設想——早在宋英宗年間,司馬光便提議:「臣愚以為,凡農民租稅之外,宜無所預。衙前當募人為之,以優重相補。」所謂「衙前」之役,指農民應役替官府運輸、保管物資,承役之人負擔極重。司馬光因此建議,將農民服役改為政府募役。《文獻通考》解釋說,「溫公此奏,言之於英宗之時,所謂募人充衙前,即熙寧之法也。」 然而,等到司馬光暮年執政之時,他卻非要廢了王安石的募役法不可。

他命戶部尚書曾布「增損役法」,即廢募役,復差役,但曾布婉言拒絕了:「免役一事,法令纖悉皆出己手,若令遽自改易,義不可為。」倒是時任開封府知府的蔡京極力迎合司馬光,在五日限期內「悉改畿縣雇役,無一違者」,得到司馬光的表揚:「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


司馬光全盤廢除募役法之時,役法改革的主操盤手王安石早已致仕,正閑居金陵,抱病在床,「聞朝廷變其法,夷然不以為意。及聞罷役法,愕然失聲曰:『亦罷至此乎?』良久曰:『此法終不可罷,安石與先帝議之二年乃行,無不曲盡。』」但離開了權力中樞的王安石已經回天無力,未久,他便去世了。


當初王安石以激進的方式推行變法,落了一個「拗相公」之譏;之後司馬光復以「激退」的方式廢除新法,也得了一個「司馬牛」的外號。這兩位先後執政的北宋著名政治家,政見對立,性格卻是同樣執拗,身上都有一股「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牛脾氣。但對政治家來說,也許「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並不是一種好的品格,因為政治往往需要適可而止,需要妥協,需要彼此各退一步。(首發於《新華每日電訊》)


附司馬光與王安石的其他相似之處友情提示:下面文字前幾天發過,已看過的朋友可以略過


他們的私生活方式高度相似,都是生活十分儉樸的人。宋人邵伯溫說,「荊公(王安石)官浸顯,俸祿入門,任諸弟取去盡不問。溫公(司馬光)通判太原時,月給酒饋待賓客外,輒不請。」只不過王安石不修邊幅,天性不會享受生活;而司馬光則是有意識地過著樸實的生活,嚴格要求自己。


他們都是終身不納妾的士大夫,難得他們的夫人也一樣,都給丈夫買了小妾,但都給丈夫送走了。王安石送走小妾的事迹,載於邵伯溫《邵氏聞見錄》:「王荊公知制誥,吳夫人為買一妾,荊公見之,曰:『何物也?』女子曰:『夫人令執事左右。』安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將,部米運失舟,家資盡沒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然曰:『夫人用錢幾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夫婦如初,盡以錢賜之。」


司馬光送走小妾的事迹,亦見《邵氏聞見錄》:「司馬溫公從龐穎公闢為太原府通判,尚未有子。穎公夫人言之,為買一妾,公殊不顧。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其妾:『俟我出,汝自裝飾至書院中。』冀公一顧也。妾如其言,公訝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亟遣之」。「公(司馬光)無子,以族人之子康為嗣。」


所以邵伯溫說,「荊公、溫公不好聲色,不愛官職,不殖貨利皆同。」


他們也都不喜歡乘坐轎子,認為乘坐轎子是以人代畜,不人道。《朱子語類》載,「南渡以前,士大夫皆不甚用轎,如王荊公(王安石)、伊川(程頤)皆雲,『不以人代畜』。朝士皆乘馬。或有老病,朝廷賜令乘轎,猶力辭後受。」


《邵氏聞見錄》則載,「司馬溫公為西京留台,每出,乘馬,或不張蓋,自持扇障日。程伊川謂曰:『公出無從騎,市人或不識,有未便者。』公曰:『某惟求人不識耳。』王荊公辭相位,惟乘驢。或勸其令人肩輿,公正色曰:『自古王公雖不道,未嘗敢以人代畜也。』」


所以邵伯溫很感慨:「嗚呼!二公之賢多同,至議新法不合絕交,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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