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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當漢奸,他會流芳書壇

鄭孝胥之「留名」,

在於他做了漢奸。

這一「做」,

惡謚就如影隨形貼著他,

永遠甩不掉了。

因其做了漢奸而提高了知名度,

同出一軌,

也因此而使其書法成就,

在以後半個多世紀變得模糊起來,

直到近些年才得舊貨重拾。

這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事!

他學問做得好,

書法尤其絕妙,

一手魏碑蒼勁朴茂。

「交通銀行」這四個字,

出自他的手筆,沿用至今。

如果他不當偽滿洲國總理,

本該家喻戶曉,流芳書壇。

鄭孝胥(1860~1938),字蘇堪,一字太夷,號海藏。福建閩侯人。詩人、書法家。清光緒八年(1882)舉人,歷任廣西邊防大臣,安徽、廣東按察使,湖南布政使等。曾參與戊戌變法,先後為李鴻章、嚴復、張之洞、盛宣懷、岑春煊等器重。清帝退位後,寓居上海,參加上海商務印書館、上海儲蓄銀行的創建以及新式教育的推動等。後擔任溥儀的內務大臣與顧問,與日本多有接觸,致力於溥儀的復辟。1931年滿洲事變之後,鄭孝胥勸說溥儀前往滿洲,與日本達成建立滿洲國協議,他負責起草滿洲國國歌與建國宣言。偽滿洲國成立後,鄭孝胥在日寇羽翼下出任國務總理兼陸軍大臣、文教部長,並與日本關東軍代表武藤信義簽定日滿議定書,承認日本在滿洲國的特殊地位與駐軍權。鄭孝胥1935年5月21日失勢,解除職務。1938年在長春過世,一說為日人毒殺。

鄭孝胥與他的兒子

假設他晚節保住,不去天寒地凍的東北當什麼偽滿朝廷的「總理大臣」,也許如陸潤庠、劉春霖、潘齡皋一班人一樣,只在書界佔有一席之地,那麼,人們想起他的時候,就會像想起那幾位老先生似的,佩服其書法成就和滿腹學問,但印象不會太銳利。然而歷史不能假設,鄭孝胥終竟是貨真價實地做了偽「總理大臣」,於是,他的「名聲」比之那幾位老先生顯然「高」出一個「層次」,不怎麼鍾愛書法的人也知道中國近代有他這麼一號。

鄭孝胥(左一)攝於廣西龍州,時任邊防督辦,1904年

在晚清,鄭孝胥屬於新派人物。他曾在1898年參與變法維新;立憲運動時期,出任預備立憲公會會長,要求清廷速開國會,實行君主立憲;他還參加了上海商務印書館、上海儲蓄銀行的創建以及新式教育的推動等。

預備立憲公會在上海成立,前排左三為鄭孝胥,1906年

1911年辛亥革命之後,他不問政事,以遺老自居,寓居海上,鬻字為生。他看著袁世凱一生眾叛親離、鬱郁而亡;也目睹了張勳的復辟醜劇……終於在1918年1月份的一天,不堪民國亂象的鄭孝胥在日記里寫下這麼一句:「余與民國乃敵國也。」這或許為其後半生定下了基調。

鄭孝胥(左)與溥儀攝於偽滿時期

1923年鄭孝胥入故宮為溥儀講《資治通鑒》。1924年北京政變後,協助溥儀出逃。大約在此時,他跟溥儀提出了著名的政治預言「三共論」:「大清亡於共和,共和將亡於共產,共產則必然亡於共管。」

日本發行的鄭孝胥照片明信片,1934年

九·一八事變後,鄭孝胥唆使溥儀投靠日本。1932年偽滿洲國建立,任國務總理兼陸軍大臣和文教部總長,並獲得了「建國功勞金」(又叫機密費)30萬元。同年9月,與日本政府代表武藤信義簽定日滿議定書,承認日本在偽滿洲國的特殊地位與駐軍權。1934年溥儀稱帝後,任國務總理大臣,於1935年5月21日被革職。

若是安心於在上海做寓公,鄭孝胥無疑將會流芳百世。但是,他卻晚節不保,毀了自己一世英名。

鄭孝胥不僅工詩,而且善書,書名極大。他善長楷書、隸書,學顏真卿、歐陽詢,受益於北魏碑版,其作品字勢偏長而蒼勁朴茂,開創了瀟洒俊逸、凌厲幹練的獨特風格。他的行楷不僅流暢飛動,而且勁道十足,這是歷代書法家都難以達到的極高境界。

著名書法家沙孟海對鄭孝胥評價很高:「他的作品,既有精悍之色,又有松秀之趣,活象他的詩,於沖夷之中,帶有激宕之氣」。

鄭孝胥在世時,其書法的酬金之高,特別罕見。1915年刊印的第一版《詞源》,他題書名2個字收潤筆費500兩白銀;為商務印書館題寫5個字的館名,索銀1萬兩(後因落款爭執,未成)。

我們現在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交通銀行」四字,就是出自鄭孝胥筆下,當時他的潤筆是4000兩白銀。「交通銀行」四字,筆法開張、骨力清奇。這個老照牌字能留下來,也是有它的道理的。

有人把民國時期書法劃分為五個流派,鄭孝胥是其中一個流派的創始者。他的書法地位可想而知。凡在一個領域成為開山立派的人物,其綜合水平應該相當了得,否則,誰服你?又有誰「宗」你?

這五個流派:吳昌碩的「吳派」、康有為的「康派」、于右任的「於派」、鄭孝胥的「鄭派」和李瑞清的「李派」,其中康、於和鄭的領軍人物最具政治色彩,康有為是保皇黨死硬分子,于右任則是國民黨元老,但誰也不像鄭孝胥那樣令人唾棄,幾乎沒有餘地。康有為後半生自然是走上倒退道路,然而他老先生戊戌變法領袖的地位根深蒂固,(儘管近年有人質疑他「公車上書」的真實性,考證出當時15支上書隊伍中根本就沒有他,包括後來所謂光緒帝給他的「遺詔」都是他偽造的。)他以後即使也保皇,終竟不能掩其煌煌盛名,並且,他沒有跑到東北去進入溥議偽政權。于右任的政治作為一直有點像溫吞水,但不妨礙他始終受著人們的普遍尊重。鄭孝胥就不一樣了,他是處心積慮地營造靠日本人扶持的溥議偽政權,不惜出賣民族利益。

投靠日寇,加入偽政權,是鄭孝胥一生的轉折點,自那以後,他與日本關東軍上層人物廣泛接觸,溥儀小朝廷在東三省的影響,都成為鄭孝胥書法名聲鵲起的強力藉助。一時,東三省的機關、學校、社會團體甚至商店的字型大小到處可見鄭的手筆。通過「外交」途徑,他的字還漂洋過海,傳至日本和韓國,在異域引出不少追慕者。

應該說,鄭孝胥書風是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書法流派之一。如果我們不拘於「因人廢字」,那麼,對此是不應否定的。鄭孝胥的弟子極多,為人所熟知的徐志摩、林語堂、曹聚仁等文化名人,都曾列其門下。

1930年,沙孟海在其重要著作《近三百年的書學》中對許多書法家做出嚴格評判,說到鄭孝胥的時候,他評道:「最奇者其作品,既有精悍之色,又有松秀之趣,恰如其詩,於沖夷之中帶有激宕之氣。」沙孟海自身就是根底極深的大書法家,對鄭氏如此稱許,足見鄭孝胥書法的感染力是相當強的。

鄭孝胥也尚碑,但卻融貼於碑,化碑入貼,既有北碑之凌厲,亦富宋帖之俊逸,成為他筆下熔俊朗、爽利和豐沛於一爐的書風。他與康有為的字都偏於瘦長,也都神采飛揚,然而康字多曲筆,鄭字多直劃;康字多勁澀,鄭字多潤滑;康字碑多於帖,鄭字帖多於碑;康字如秋霜古藤,鄭字如春風楊柳。兩位大師的書風相較,以品格論,康氏應勝一籌。

這裡,我們怎麼也繞不開由字及人的評說,這也是中國藝術的一種傳統,自有其道理在。「字如其人」的老話是不應該做簡單理解的,字不見得如其人的外在形象,但與其人的心理狀態、性情密碼總是有相當緊密的關聯性的。要言之,鄭氏的字里字外,透著一番得意,其單字無不呈上肥下瘦、上密下疏、左舒右展、長袖善舞之態,此亦其人乎?

作為清朝最後的臣子,鄭孝胥與別人最大的不同在於他總是以依賴外國勢力為基本思路。他也是改革派,但他是往賣國上改。有人問他何以強國,他以二字相答,曰「借款」。他的「道理」是外國人借款給我,他窮了,我富了。其實天下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錢給你,你不付出點代價,行嗎?

這代價,就是賣國。

辛亥革命後,鄭氏以遺老蟄居於滬上。那陣子他以鬻書為生,與唐涉江等組成「麗澤文社」,以文會友,書名日增。後又開創「有恆心字社」,以課諸舊家子弟。不再四齣宦遊,他的書法倒是得以更加純熟。這一時期,大多數前清遺臣已看清天下大勢,即便思想守舊,而對重回舊日已不報希望,但鄭氏不然,他絕不甘於寂寞,不會就守在書齋里度日,所以,他後來奉溥儀命在天津一住七年,與日本人反覆接觸,為清廷復辟做種種準備。1931年,滿洲事變發生,鄭孝胥所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他勸說溥儀前往滿洲,他則出面與日方達成建立滿洲國的協議,並負責起草滿洲國「國歌」與「建國宣言」。偽滿洲國成立後,鄭孝胥出任總理兼陸軍大臣、文教部長,並與日本關東軍代表武藤信義簽定日滿議定書,承認日本在滿洲國的特殊地位與駐軍權。至此,鄭孝胥的賣國之策進入實質性的落地實現。

溥儀後來在《我的前半生》中說鄭與自己的關係,猶如當年的榮祿與慈禧,足見溥儀對他的倚重。溥儀評論鄭:「他和胡嗣瑗都是善於爭辯的,但是胡嗣瑗出口或成文,只用些老古典,而他卻能用一些洋知識,如墨索里尼創了什麼法西斯主義,日本怎麼有個明治維新,英國《泰晤士報》上如何評論了中國局勢等等,這是胡嗣瑗望塵莫及的。陳寶琛是我認為最忠心的人,然而講到我的未來,絕沒有鄭孝胥那種令我心醉的慷慨激昂,那種滿腔熱情,動輒聲淚俱下。有一次他在給我講《通鑒》時,話題忽然轉到了我未來的『帝國』:『帝國的版圖,將超越聖祖仁皇帝一朝的規模,那時京都將有三座,一在北京,一在南京,一在帕米爾高原之上……』他說話時是禿頭搖晃,唾星四濺,終至四肢顫動,老淚橫流。」

鄭孝胥曾有個著名的「三共論」:「大清亡於共和,共和將亡於共產,共產則必然亡於共管。」當然,他所說的「共產」是指國民革命。用溥儀的話來說:「他認為中國老百姓不用說,連做官的也都無能,沒出息,中國這塊地方理應讓『列強』來開發,來經營。他比張之洞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更發展了一步,不但要西洋技術,西洋資本,而且主張要西人來做官,連皇家的禁衛軍也要由客卿訓練、統領。不然的話,中國永遠是亂得一團糟,中國的資源白白藏在地里,『我主江山』遲早被『亂黨』、『亂民』搶走,以至毀滅。辛亥革命以後,他認為要想復辟成功,決不能沒有列強的幫忙。這種幫忙如何才能實現呢?他把希望寄托在『共管』上。」

當然,後來日人又把他一腳踢開,那正是因為他不單單依靠日本,而且還得壟望蜀地期望與歐美勾結,而那樣,就會干擾日本獨吞中國的計劃。正因為他手中還握著投靠歐美的底牌,所以有時對日人顯得不那麼服帖,終於致使自己被以「倦勤思退」的名義於1935年5月失勢。三年之後,1938年,他在長春走到生命盡頭。他的死,有兩種說法,一說為「暴病」,一說為日人毒殺。他是葬於瀋陽市東陵區高坎鎮七間房村的,生於東南,宦遊湘粵,賣身東北,漢奸之名永遠地凝凍在他身上了。「終則以貞事一人為節操,以逆時代潮流而動為卓特,由遺老淪為國賊,助桀為暴,身敗名裂。」

「認賊作父鄭孝胥;

甘作牛馬殷汝耕。」

這幅諷刺漢奸鄭孝胥和殷汝耕的對聯,表達出人們對民族罪人的普遍唾棄。

單以一人之得失而論,鄭孝胥實在是得不嘗失,一入泥淖,人們對他個人才華的評價不能不受牽累。清末民初的文士中,他在書法方面是立門創派的,追隨者很有一群;在詩文方面則是詩壇「同光體」倡導者之一,他著有《海藏樓詩集》十三卷,他的詩在當時算得成就最大、影響最廣,陳衍在當時作《詩人榜》,第一名空缺,而第二名就是鄭孝胥;他對校勘典籍、鑒賞文物樣樣在行。此外,他絕不是只會吟詩作書的書獃子,他極有經濟頭腦,又有實際幹才,曾任京漢鐵路南段總辦,後又任上海江南製造局總辦,在任廣西龍州邊防督辦時,曾創立邊防武建軍,對固邊起了相當作用。他又是個會把自己的財產盤活的人,在上海入股商務印書館,在天津投資啟新洋灰公司和天津中原公司,還入股辦過《世界誠報》,是好幾家大公司的董事。

你不能說他缺少才幹、不能說他天賦不足、不能說他沒有主見、不能說他一味守舊,也不能說他一事無成,甚至不能說他生不逢時——實際上,清末民初的中國,正是各種人才競相展示的大舞台,他什麼都具備了,只是在僅僅一點上,然而正是最重要的一點上,他的人生走進一個拐點,這個「點」卻是一個原則,是秦儈和岳飛的分水嶺。順帶說一下,秦儈也是很有才的,所謂「宋體」字,據說就是他創出來的,後來的人們用其字而不以「秦體」稱之,也算是「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吧。

鄭孝胥的尷尬也在於此。清亡後他寄居上海十三年,雖由「帝師」而變為布衣,但崇拜他的造訪者、求字者絡繹不絕,甚至像康有為、吳昌碩那樣的前輩宿儒都來親登其門。1910年,鄭孝胥剛到上海,吳昌碩便來請他為自己書寫生壙志,作為投桃報李,吳昌碩也為鄭孝胥的藏書樓畫《海藏樓圖》,並為其治印三方。此後,二人交往甚濃。但當他委身日寇豢養的偽政權後,詩壇、書壇都恥於與之為伍,甚至舊時的鐵杆好友陳衍、昌廣生等,都與他斷然絕交。

同樣,鄭孝胥書法在社會上的熱度也與此相關。在他自己所認為的鬱郁不得志的滬上寄居十三年中,他的書藝達到頂峰,僅賣字一項,收入就不是別人可以望背的。他為1915年刊印的初版《詞源》所題書名兩字,收潤筆即為500兩白銀。他為交通銀行題寫的「交通銀行」四字,潤筆為四千兩銀子。他在為商務印書館題寫館名時,五個字,每字兩千兩,計一萬兩白銀,而當商務印書館要求落款註明「民國某某年」時,這位前清的衛道士怒火中燒,竟當場把寫好的字付之一炬。他是前清帝師,帝制是他心裡的結,自然容不得「民國」的字樣。

然而偽政權一朝覆滅,鄭孝胥罪名難贖,賣國比任何罪錯都令人噁心,鄭字風光不再,行情急轉直下。上世紀九十年代拍賣市場紅火以後,很多沉寂幾十年的書畫舊作紛紛浮出水面,價位不斷上升,然而,鄭孝胥的字比之同等藝術水平其他書法家作品的價位,明顯低了不少。以2002年同樣是對聯為例,康有為在廣州拍到28600元,于右任在上海拍到79200元,弘一法師在上海拍到300000元,李瑞清在北京拍到22000元,吳昌碩在北京拍到85800元,吳湖帆在北京拍到34100元,沙孟海在上海拍到28600元,而鄭孝胥在北京拍到19800元,是最低的。弘一法師4幀鏡心一共不足4平方尺,同年在上海拍到500000元,合每尺12、5萬元以上,更是鄭氏遠不可及的天價了!

畢竟不是鄭孝胥扯碎商務印書館題詞的時代了。

鄭孝胥有一部日記,起自光緒八年,止於民國二十七年,計五十六年,近年出版,一套五冊,是重要的近代史參考資料。這部書,算是鄭氏留在人間的特殊的有用之物。

部分文位元組選自:

趙潤田《亂世薰風——民國書法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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