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夜場第五季：拍賣和美術史能無縫對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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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史和拍賣，關於藝術的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前者側重學術，繼往開來，以嚴謹和科學的態度來梳理歷史上如過江之鯽的藝術家及藝術風格，講究的是理性、全面；後者則是市場行為，追逐當下熱點，力求炮製下一個一擲千金的天價故事，引發買家心中的原始衝動。在許多人的眼裡，兩者即便不算對立，也至少是涇渭分明，但在中國嘉德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部總經理李艷鋒看來，拍賣不僅可以是學術的，還應該緊密聯繫美術史，「我覺得拍賣的任務就是要拍在美術史站得住腳的作品」。

2015年嘉德「中國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之夜」首拍現場

從2015年秋拍首次舉辦現當代藝術夜以來，李艷鋒及其團隊一直秉承著以美術史推演市場的邏輯進行徵集和梳理。在內地和香港兩地現當代藝術市場起伏不定的調整期里，通過4場量少質精的夜場拍賣，逐漸建構別具一格的經營風格和口碑。2017年秋季，在嘉德藝術中心即將舉行首拍之際，嘉德現當代藝術部推出了「二十世紀藝術夜場」、「當代藝術夜場」、「緯度/態度——少勵家族藏中國當代藝術專場」三大夜場。其中「二十世紀藝術夜場」是內地首次推出此版塊的夜場拍賣，而一代香港畫廊龍頭少勵家族的珍藏釋出更是拍前很長一段時間裡引起了業內的廣泛討論。

談到本季夜場的諸多變化，李艷鋒言語中出現最多的詞是「完整」和「責任」：以美術史的名單完整呈現現當代藝術的發展過程，用為買家負責的態度努力徵集更具歷史價值的早期作品。第五季現當代夜場的舉辦，對嘉德以及李艷鋒而言，都將是完善並拓展其經營理念的一次跨越。

首開「二十世紀夜場」讓藏家買得踏實

早期油畫在近幾年市場中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但將「二十世紀藝術」作為獨立的夜場板塊提出，嘉德尚屬首例。對此，李艷鋒表示，單獨開設「二十世紀藝術夜場」的想法並非臨時起意，而是在2017年秋拍徵集開始前就已經決定。李艷鋒說：「嘉德從2010年獨立開闢20世紀藝術專場起，一直在著力推動早期油畫的市場發展，並取得了良好的市場反饋。本次設立單獨專場，一是為了響應『嘉德年』的慶典活動，二也是為了將嘉德的優勢板塊予以凸顯。」

呂斯百《廬山晨曦》 布面 油畫

61×55cm 1947年作 估價：45-65萬元

中國嘉德在早期油畫板塊深耕多年，其成果除了體現在穩定增長的市場份額外，更重要的是與許多重要早期油畫家的家屬形成了良好的互動關係。「對大多數早期油畫家的家屬而言，親人留下的作品首先是一種情感寄託，如同家庭成員一般，這也導致了他們最初對市場的排斥，很多精彩的作品一直不願拿釋出，非常惜售。嘉德也是在長期合作中才逐漸積累起了雙方的信任，並得到了更多支持。」李艷鋒透露，本次二十世紀夜場中，包括蘇天賜、余本、胡善餘、艾中信等藝術家均有直接得自藝術家家屬的重要作品上拍。

蘇天賜《蘇南初春》 布面 油畫

80×64cm 1980年代作 估價：120-220萬元

隨著徵集到的作品數量越來越多，李艷鋒及其團隊在梳理過程中將二十世紀板塊中的作品再次細化，並特辟了「中國20世紀人物風情志」專題，以中國早期油畫大師的人物及風景創作，勾勒當時社會的人文、城市及自然風貌。李艷鋒表示：「與中國美術史中任何一段人物繪畫發展的進程相比，20世紀早期的變革都來的迅猛且決絕。而這段變革時期的人物和風景繪畫創作，自然也就承載了諸多層面新發的藝術及社會屬性，成為我們一窺民國美術的重要素材。」

余本 《期盼》 布面 油畫

88×68cm 1937年作 估價：200-300萬元

李艷鋒以余本《期盼》為例談到：「《期盼》是余本1937年於香港創作的人物精品，如今已是該系列的孤本，家屬珍藏近80年，期間幾乎沒有公開展覽和出版的記錄，十分難得。再比如呂斯百1947年《廬山晨曦》，其描繪的是1940年代廬山的摩登情景，無論題材還是呈現方式，或者藝術家投注的感情在呂斯百的創作中均十分少見。

而在佳作雲集的「二十世紀藝術夜場」中，擔當專場封面的卻是丁衍庸的《藍色風景》。之所以如此選擇，李艷鋒認為取決於丁衍庸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丁衍庸早年留日，與關良一樣受到印象派和野獸派的間接影響，但後來丁衍庸持續浸淫在中國傳統書畫及金石篆刻中，雖然同樣是中西融合的老調，但與林風眠、劉海粟及關良等藝術家不同的是，丁衍庸極擅在畫面中凸顯線條之美。

丁衍庸《藍色風景》 布面 油畫

90×61cm 估價：450-650萬元

「在《藍色風景》里，丁衍庸的線條僅有寥寥數筆，但在線的運行間卻可以看到馬蒂斯的活力以及中國書法的書寫感，同時其線條特質又與常玉的柔美不同，更凸顯了一種樸拙的原始趣味。」除了藝術造詣上的自成一派，市場對丁衍庸也存在明顯的低估，李艷鋒表示：「與其在中國美術史上的重要位置相比，丁衍庸目前的整體價位並不高，具有很大的想像空間。」

何孔德《七七事變（十二聯作）》 布面 油畫

250×120cm×2；250×125cm×10

1987年作 估價：800-1200萬元

作為首次「二十世紀藝術夜場」的壓軸力作，何孔德 1987年作《七七事變(十二聯作)》是本場估價最高的拍品，為800-1200萬元。說起《七七事變》，很多人或許並不陌生，因為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裡，便有一件高15米，長50米的同名作品以極其震撼的畫面展示盧溝橋抗戰的英勇情景。而此次上拍的《七七事變》便是紀念館中巨幅作品的小稿。「雖是小稿，但尺幅依然巨大，最難得的是其畫面波瀾壯闊，堪稱民族史詩，所以在收藏價值上依然稱得上是博物館級別的。」李艷鋒介紹道。

在李艷鋒的理解里，早期油畫讓我們直觀地看到到那些逝去時光里的人文、自然等風貌，除藝術價值外，還有豐富的文獻價值。「作品價值足夠高，來源確鑿，這樣的作品藏家買得才踏實。」李艷鋒說。

少勵家族專場：拍賣一個時代的記憶

繼今年香港嘉德「少勵家族藏中國當代藝術」取得優秀成績後，即將於北京舉辦的第二場「少勵家族藏中國當代藝術」未拍先熱，並再次引起了關於少勵畫廊的話題討論。1992年，當整個中國藝術界還對「畫廊」一詞頗為陌生之際，瑞士人文少勵(Manfred Schoeni)在香港創立少勵畫廊，成功地將中國當代藝術引領至國際化平台之上，成為西方最早了解中國藝術家、最初參與中國藝術收藏的重要視窗。如今我們耳熟能詳、在海內外市場上屢創歷史性高價的藝術家，如曾梵志、張曉剛、岳敏君、劉煒等，都曾在名不見經傳的情況下，獲得來自少勵不僅是經濟上，更多是精神上的扶持及培養。

曾梵志《面具系列第十六號》布面 油畫

150×180cm 1994年 估價：1200-1800萬元

曾梵志在回憶少勵畫廊時便表示：「早期少勵畫廊對當代藝術的支持，對一個藝術家來說，完全是一股能夠讓你堅持下來的力量，所以挺感激文少勵的。」

隨著2004年文少勵先生的逝世，其獨女文惠賢(Nicole Schoeni)接手畫廊，此後少勵畫廊也進入第二代經營期。曾經少勵畫廊於中環擁有3個畫廊空間，一定程度上也見證了香港畫廊業態的發展。文惠賢表示：「這場拍賣不是少勵的句號，反而是對我父親和少勵畫廊傳奇的一次回顧，未來我們會繼續舉辦展覽，尋找藝壇新星，幫助他們成長，將是我不會放棄的理想。對我而言放手這些作品是困難的決定，但跟人分享，樂見這些作品找到新家，變成歷史的一部分，也是重要的。

劉小東《人鳥》 布面 油畫

167×120cm 1990年估價：800-1000萬元

「如今看來少勵家族的收藏像一面鏡子，我們看進去好像就看到了中國當代藝術市場25年來發展的主要脈絡，作品面貌在系統上是非常完備的。」中國嘉德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部經理朱琳以具體作品談到：「比如劉小東的《人鳥》，這件作品創作於1990年，同年央美派遣劉小東前往蘇聯進修，他截取了同學在操場上的片段入畫，這種真實記錄身邊生活的方式是新生代藝術家典型特點。《面具系列第十六號》則是曾梵志最受市場關注的面具系列的作品，其面具的本質是一種妥協，這件作品也從未在二級市場流通。此外劉野以文惠賢為模特創作的《圓圓》也十分具有紀念意義。」

劉野《圓圓》布面 丙烯 直徑50cm

2005年 估價：100-150萬元

此次專場嘉德嚴選少勵畫廊最重要的作品，如西南藝術、圓明園時期、新生代、古典寫實、以及青年藝術板塊均有呈現。其中大部分作品創作於1990年代，蘊藏豐富的歷史背景及意義，它們不僅是中國當代藝術的一個創作痕迹，也是一個畫廊歷史的足跡，更是一個時代性的文化標記。

劉大為《驚蟄》布面 油畫

129×166.5cm 1988年 估價：30-50萬元

「這批早期當代藝術品的歷史價值很高，有些甚至在個人創作譜系中具有重要意義。比如劉大鴻的《驚蟄》曾是1988年第七屆全國美展銅獎作品，其畫面和作品命名都有強烈的思想啟蒙意味，結合當時微妙的政治形勢，彷彿一個時代的標籤。此外像王勁松、祁志龍及何森等人的早期作品同樣具有很強的稀缺性，結合非常合理的估價，使少勵家族專拍變得非常適合參與。」

祁志龍《消費形象十二號》布面 油畫

170×200cm 1993年 估價：12-18萬元

陳飛《勤勞致富》布面丙烯 200×180.5cm

2008年 估價：30-50萬元

「當代夜場」構建完整的當代藝術史

本季中國嘉德現當代藝術三大夜場中，上拍作品數量最少，估價分量最重的部分落在「當代藝術夜場」。近幾年中國當代藝術陷入調整期，加之當代藝術本身的不確定性，市場曾先後湧現過諸多熱門板塊。反觀近幾年中國嘉德的現當代部分的拍品構成，卻很難看到市場潮流來去的蹤影。

總結這幾年的拍賣經歷，李艷鋒說：「嘉德有自己的判斷，更確切地說是依靠美術史的脈絡在向前推進。在徵集過程中，我們會優先選擇美術史脈絡上的藝術家的早期作品，同時盡量控制藝術家的新作進入拍場。」

黃銳《來信》 布面綜合材料 拼貼

91×61cm 1981年 估價：85-95萬元

嘉德的美術史脈絡，在本次當代藝術夜場的拍品構成中便有相當明確的體現。從「星星畫會」代表人物黃銳的早期作品《來信》為起點，逐漸過渡至靳尚誼、陳丹青、何多苓、艾軒及羅中立為代表的「傷痕」、「鄉土」美術。作為該時期藝術家的代表，陳丹青的或許算得上是文革之後第一位密切觀察「人的真實」的藝術家，這種「真實感」在其作品《進城》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陳丹青《進城》布面 油畫 86×65.5cm

1985年 估價：680-880萬元

經歷「八五美術運動」，中國當代藝術的實踐逐漸分野，其中一支重要力量是以王廣義、余友涵、李山為代表的政治波普藝術家，本季嘉德上拍的王廣義作品《毛主席在延安》便是一件從未在二級市場流通的生貨，不同於市面常見的毛主席標準像，王廣義在這件作品中描繪了年輕時代的毛主席。

王廣義《毛主席在延安》布面油畫

84.5×64.5cm 1988年 估價：480-680萬元

周春芽《中國風景》布面油畫 194×130cm

1993年 估價：1000-1500萬元

劉煒《自畫像》布面油畫 177×129.5cm

1992年 估價：1500-2000萬元

與政治波普同期嶄露頭角的是更具央美學院背景的「新生代」及「玩世現實主義」，劉煒、喻紅、劉小東等都是該時期中國當代藝術的先鋒代表。而此次上拍的劉煒《自畫像》便是其1992年「革命大家庭」系列創作中的重要作品，也是其迄今為止唯一一副單體自畫像。此外，本次專場還囊括了蜚聲國際的徐冰，以及近年來在市場端表現突出的張恩利、王音、黃宇興及李青的早期作品。

黃宇興《墜海的伊卡洛斯（三聯作）》版面油畫

244×366cm 1999年 估價：50-70萬元

在本季嘉德星光熠熠的夜場名單里，最惹眼同時也最重要的拍品仍屬陳逸飛「海上舊夢」系列的最重要作品《玉堂春暖》。該幅作品完成於1993年，並於同年在香港佳士得以近200萬港幣成交，取得當時中國藝術家油畫拍價的最高紀錄。而在2006年再度拍賣，又以1100萬元的價格刷新了陳逸飛的作品拍賣紀錄。

陳逸飛《玉堂春暖》布面油畫

169.5×243.5cm 1993年

估價：2500-3500萬元

「1993年陳逸飛創作了三件『海上舊夢』系列作品，《玉堂春暖》無論尺幅或畫面營造都是最好的，這件作品也承載了陳逸飛的文化和社會抱負，同時也是一個逝去時代的縮影。」李艷鋒透露，這件作品來自一位上海著名藏家，出版和展覽記錄都無可挑剔，而2500-3500萬元的估價也給出了非常大的想像空間，「如果說《山地風》是陳逸飛西藏題材的頂鋒，那麼《玉堂春暖》無疑是陳逸飛90年代『大上海』系列的巔峰。」而李艷鋒也透露，目前《玉堂春暖》已獲得諸多藏家的詢價。

「通過少勵和當代兩個專場作品的串聯，嘉德幾乎用作品構建了一部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史。我覺得拍賣的任務和意義，就是挖掘並呈現這些歷史價值相對確定的作品，而且對於當下正在逐步進入『新常態』的當代藝術市場而言，這樣的作品也正是市場最需要的。」李艷鋒說。

作者：劉龍

編輯：陶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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