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歲月的陳釀

王太廣

得悉同鄉文友王新立的第三本鄉土散文集《親近你，汝南》即將付梓，心裡著實為他欣喜和感動。一是作者堅忍不拔的精神，二是飽實可口的內容。

我認識新立已近三十個春秋了。當年，我在家鄉汝南主管全縣宣傳工作時，新立還是一個滿身散發著泥土氣息的農村小伙兒。由於我倆都喜歡新聞寫作，一來二去，新立便成了我的好友。我清楚地記得，那時候新立經常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從鄉下到縣城給我送稿子。儘管那時他還年輕，但每每看到他因勞累而變得氣喘吁吁、汗流滿面的樣子，我禁不住升起憐惜之情。

作為一個出生於上世紀60年代的人，生活的艱辛、歲月的磨難，足以讓一個人萬念俱灰，甘於平庸。然而，新立卻選擇了不甘沉淪、逆境奮進這樣一條路。為了學習寫作，他竟然把家中僅有的一袋花生種子賣掉，一個人跑到鄭州參加河南日報社舉辦的全省新聞通訊員培訓班；為了學習寫作，他竟然從妻子手裡把娘家陪送的少得可憐的壓箱錢哄出來，去郵局訂閱《新聞與寫作》《新聞愛好者》《人民文學》《奔流》《散文》等刊物，為自己的寫作充電加油。就是在這樣的執著追求中，新立以堅實的步伐走上了創作之路。

作家契訶夫說過：作家要坐三等車，才有利於深入群眾、接觸底層，洞察世相、了解民心。而新立什麼車也不坐，頂多是騎著自行車。他就是靠騎自行車出行，采寫了大量鮮活的新聞故事，用沾滿泥土的雙腳創作出了接地氣的文學作品。多年來，他先後在省、市級以上新聞媒體發表各類新聞作品近千件。他采寫的《孫大嬸晒衣裳》《一掛沒有燃響的鞭炮》《狩獵者肆意捕殺宿鴨湖難宿野鴨》等新聞作品先後獲得國家及省、市好新聞獎。能夠獲得這些獎項，對於專業新聞工作者來說也實屬不易。由於寫作成績突出，他從一位「泥腿子」被挑選到鎮政府工作，後相繼擔任鎮文化站站長、縣廣電局新聞中心主任，再後來又在縣委宣傳部通訊科從事專業新聞報道工作，不久又被縣政府點名調到辦公室做起了文秘工作，一干就是十多年。十多年來，新立服務過的縣政府領導已經換了五六任，但他一直默默無聞工作著，心甘情願扮好幕後刀筆小吏的角色。

眾所周知，文秘工作蕪雜無序，公文寫作近乎刻板。但是，對於新立來講，這一切並沒有消磨掉他熱愛寫作的那份激情。白天，他在辦公室里像一個上緊發條的鬧鐘不停地旋轉著；晚上，他避開不必要的應酬，讓自己的身心沉醉於文學創作之中。也就是在這不經意間，我倆又走到了鄉土散文同一條創作風格的路子。

起初，新立的新聞寫作是在文學創作的基礎上開始的，至今少說也有三十多年的時間了。在這幾十年里，他始終頂住生活的磨難，克服工作的繁瑣，拋開世俗的羈絆，堅持用手中的筆真誠記錄下心靈的囈語，採擷出可以撫慰內心痛傷的良藥來慰藉自己，也慰安讀者。

當我一口氣將這本集子讀完後，心中久久難以平靜，深為新立那顆樸實而真誠的心，對生活細緻的描摹，對人生富有哲理的思考，對心靈勇敢的叩問而感動。由此使我想起德國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托馬斯·曼那句意味深長而自得的感嘆：「哦，終於寫出了！它可能沒那麼好，但它總算寫出來了，只要寫出來了，它就是好的。」

對故鄉深沉的愛。用文字切入故鄉，敘寫汝南的自然物事、歷史文物、風物傳奇、風土人物、兒童玩趣、鄉村故事，記錄具有濃厚農耕文明映象的鄉愁，是新立在文集中最讓我感慨的一點。大到整座縣城，小到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左鄰右舍、風土人情，甚至一聲蛙鳴、一塊麥田、一件物什，都能勾起他對往日眷戀懷舊的思緒，使他控制住時光的翅膀飛回到那個可愛而又悲涼、溫馨而又不乏苦難的歲月里。在對歷史的描述中，他將對故鄉濃濃的愛意傾注筆端，使人不覺間已被其感染、打動。《親近你，汝南》的自豪，《重讀汝南》的輝煌，《顏真卿命殞天中山》的悲涼，《雞黍之交，典出汝南》的厚重，《一代帝王的最後歸宿》的悲壯……無不令人唏噓嗟嘆、扼腕深思。

對故土真摯的愛。古人云，情由憶生，不憶故無情。對於生養自己的那片土地，每位作家都會滿懷深情地去歌唱，新立也不例外。他對家鄉的溝河、建築、人物、景物、事物、生活往事、習俗等歷歷在目，記憶猶新。他忘不了童年時在月光下與小夥伴捉迷藏，有的人潛藏時間過長竟然睡著於乾草窩；在打麥場上與小夥伴比賽打陀螺過於投入，繩子抽到人身上竟忘卻了疼痛；藍天白雲下，幾個小夥伴在清澈的小河邊無拘無束地打水漂，任童真的笑聲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為鳥兒披上一身五彩的衣裳；過年時，天還黑著，就不顧寒風飛雪打著燈籠去撿鞭炮；一聲蛙鳴勝過世間所有的天籟之音，為心中的故土增添幾多醉人的神韻；掬起一抔麥子貼在臉上，盡情品嗅它的芬芳，這故土的芳香是那麼的令人沉醉，叫人著迷，使人踏實……鄉情、鄉音、鄉土，在新立筆下得到了酣暢淋漓的展現，描述的真實到位讓我驚喜、欣慰。

人物形象的成功刻畫。散文雖不同於小說、故事等體裁專註於人物形象的刻畫，但優美的筆法仍可以將人物寫活。一篇《岳陽樓記》將一位心憂天下的士大夫形象鐫刻進讀者記憶的深處。朱自清的《背影》，將一位愛子心切的慈父形象永遠矗立在了讀者的心中。從新立的這部集子中，我們永遠記住了苦於病痛折磨而尋短見的純真少女玲玲，年輕貌美、心靈手巧卻命運多舛的麥花嬸。還有那位為省錢給兒子買書情願步行數十里，一直到深夜才回家的父親。在全書60篇文章里，他成功塑造了幾十個人物形象，使本書更具可讀性、耐讀性，也因此變得更加精彩和厚重。

對人生、生活的獨特思考與品味。塵世悠悠、人間紛繁，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浮躁社會裡，很少有人能像新立這樣從繁忙勞碌的天空中偷摘下一片閑雲，對人生進行思考，對生活進行品味。比如，他對中年的感悟，從人的生理、心理等方面的明顯變化，再到不同人群之間的差異對比，從各個方面詳細有序地道出了中年人的特點，其中不乏有無奈與苦澀，也有對青年人的勸勉。《其實，你沒那麼重要》，告誡我們應該學會謙卑，別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太偉大，不能趾高氣揚、自以為是。唯有虛懷若谷、行事低調的人才能贏得大家的尊重。

文學作品應該是生命的呼吸，屬於表達的通道，不可缺少的文學作品如同不可缺少的心靈。優美的文學作品如同盛滿美好心靈的容器。王新立這本《親近你，汝南》便是如此。我從新立的這部集子中不僅讀出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歡苦痛，也悟出了一些人生哲理。從中，我驚喜地發現，新立的文章行文流暢、用詞得當，情感流露自然，有一股濃烈的詩情畫意在流淌，那些質樸、美麗、散發著鄉土氣息的文字令人回味無窮。無論是從形式上還是從內容上看，堪稱精品佳作。相信在以後的歲月里，隨著人生閱歷的日益豐富，新立會揮動手中的筆，創作更多更好的精神食糧以饗讀者，也使自己的人生因為文學而變得更加精彩、更加豐富、更加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