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光緒是孤兒 慈禧是寡婦 結果第二年被炒魷魚

晚清七十年眾生相（八十）：一日為師（下）

接著上一次的話題，翁同龢讓光緒感到失望的第二件事情，發生在戊戌年間，這段時間裡翁同龢的表現，讓光緒漸漸失去了對他的耐心。

戊戌前一年（1897年），發生了德國強佔膠州灣事件，清政府最終交涉的結果，是與德方簽訂《膠澳租界條約》。條約的落款，就有李鴻章和翁同龢的簽字。

話說之前李鴻章簽《馬關條約》時，罵得最凶的就是翁同龢。這次老李也是學精了，再簽賣國條約時，倒是沒忘把老翁也拉下水。

青島的割讓，讓光緒對中國被瓜分的危機愈加感到不安，而這種不安，漸漸轉化成了對輔弼他的翁師傅的不滿。因為列強對中國的瓜分狂潮，是在甲午戰後掀起的，如果當時翁同龢不慫恿他打那場仗，即便大清仍是羸弱不堪，但情勢決不至於這樣岌岌可危。

因此不久之後，慈禧授意光緒罷免翁同龢時，光緒已經無力也無心再去維護自己這位恩師了。

戊戌年，是光緒皇帝人生的轉折點，也是翁同龢、康有為、戊戌六君子等一眾人馬人生的轉折點。

這年四月（1898年6月），光緒頒布「明定國是詔」，宣布大清開始實施變法。翁同龢作為光緒老師，同時也是帝黨的核心人物，本來似乎應當被委以重任。但是，不久之後，光緒反而發布了一道罷黜翁同龢的硃諭。

「協辦大學士翁同龢近來辦事多不允協，以致眾論不服，屢經有人蔘奏，且每於召對時，諮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見於詞色，漸露攬權狂悖情狀，斷難勝任樞機之任。本應察明究辦，予以重懲，姑念其毓慶宮行走有年，不忍遽加嚴譴，翁同龢著即開缺回籍，以示保全。欽此。」

此次翁同龢被開缺，主要是同為軍機大臣的剛毅在背後出的力。剛毅屬於反對變法的頑固派成員，因此在戊戌變法開始後，便向慈禧奏稱，翁同龢保舉工部主事康有為，是「植黨熒惑聖聽」。慈禧因不想帝黨坐大，也就順水推舟，開缺了翁同龢，對帝黨而言無疑是一個重大打擊。

而光緒之所以坐視翁同龢被炒魷魚，一方面是因為無力反抗太后旨意，一方面也是他自己不想再掣肘於翁同龢這個老學究，而希望靠自己來帶領譚嗣同這幫富有朝氣的年輕人，干一番大事業。

我們看到光緒諭旨中，有對翁同龢「喜怒見於詞色，漸露攬權狂悖情狀」的指責之語。可能很多人會想當然地以為，這是慈禧等人對翁同龢的欲加之罪，其實不然。

雖然開革翁同龢是慈禧的意思，但這封開除信，應該是光緒自己寫的。因此開除的理由，實際上也是光緒的真實想法。

翁同龢的老鄉丁國鈞在《荷香館瑣言》中，記載了一個小故事。在翁同龢被罷免後，有一天，光緒向軍機大臣廖壽恆抱怨說，翁同龢在毓慶宮與自己獨對時，在一旁自顧自地唱歌，實在是不講規矩。

當然，也有人說翁同龢其實是在吟誦詩文，並非唱歌，是皇上聽錯了。鑒於當時只有兩人在場，真實情形到底如何，也無法繼續深究。不過，翁同龢在一年多以前，向同僚說的一番話，倒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一些想法。

「吾為師傅，譬如一家孤兒寡婦無依賴指導，為西席者可恝然去乎？」

翁同龢的忠君之心，固然可表。但慈禧和光緒，一個是睥睨天下的皇太后，一個表面上也是九五之尊的國君，在翁同龢口中，竟然成了「一家孤兒寡婦」，離不開他的指導，實在是太過狂妄自大。

可以想像，面對已經二十七八歲的成年光緒，翁同龢倚仗著老師的身份，可能經常不經意間，還將他當成以前的小孩子一樣看待。所以光緒說他「狂悖」，倒是一點也沒有冤枉了翁師傅。

如果事情止步於此，或許光緒只會將與翁同龢的師徒恩情一筆勾銷，不再追究他其他的責任。

但是我們都知道，在戊戌政變前後，康有為等人「圍園殺後」的謀劃，以及他們逃亡海外後對帝後矛盾大肆宣揚，讓光緒徹底失去了慈禧的信任，從此過上生不如死的囚禁生活。

翁同龢作為康有為的推薦人，也讓光緒加深了對他的恨意。一個最明顯的事實，是翁同龢死後，大清朝廷沒有給他頒發任何謚號。翁同龢生前是軍機重臣、協辦大學士、兩代帝師，死後無謚，是很反常的。

據王照所述，翁同龢死後，慶親王奕劻向兩宮為翁請求恤典，「上盛怒，曆數翁誤國之罪，首舉甲午主戰，次舉割青島」，把之前的舊賬全部翻了出來。慈禧亦不喜歡翁同龢，因此翁同龢死後無謚號。

直到後來光緒和慈禧相繼駕崩，溥儀即位後，攝政王載灃再次提起了這件事，才給翁同龢追謚，憫其恭順，謚為「文恭」。

最後再說句題外話，翁同龢與李鴻章爭鬥了一輩子，沒想到自己最終得到的謚號，仍比他口中的賣國賊還差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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