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長地久有時盡，何人能懂陳凱歌？
文 | Lynch
【本文系暴娛作者原創，如需轉載請聯繫後台授權】
「今宵杯中映著明月，紙香墨飛詞賦滿江。」這句歌詞開啟了我對一個時代搖滾的模糊認識。
在《妖貓傳》上映之初，我實在不對這部片子抱有任何預期，畢竟國內魔幻題材的電影，幾乎已經淪為了爛片的標配。
《封神傳奇》、《九層妖塔》、《西遊記之XXXX》系列，甚至上一篇剛吐槽完的《奇門遁甲》，都是名導+明星卡司+大製作+魔幻題材的定式，套用到《妖貓傳》上似乎每個條件都符合，卻產生了不同以往的結果。
《妖貓傳》出乎意料的好看。
為什麼近乎魔咒般的定式，卻被近幾年來不斷被質疑的陳凱歌打破了呢？仔細思考了下，原因很簡單，就是這個公式中缺少一個變數，態度。
這個名詞，似乎從《芳華》開始，再到《奇門遁甲》接著一路被娛小妹提到了《妖貓傳》。
之所以反覆重提，是因為同為第5代導演的三部作品極好的證明了娛小妹這一觀點，在電影開拍之前，導演與製片對待這部作品的態度就決定了片子的好壞。
你能想像一部從開始只想著撈錢試特效而糊弄出的片子能好過兩部精心醞釀竭力呈現的情懷之作嗎？
陳凱歌可能是國內最委屈的導演了，因為《霸王別姬》登峰造極的成就，導致他之後的所有作品都要被比較一番，這種老生常談的待遇像極了被《蝙蝠俠》系列掣肘的DC，這種過分耀眼的標籤當真是撕也不是貼也不是。
但是，我們拋開《霸王別姬》的百年不遇，單就《無極》、《趙氏孤兒》、《道士下山》這幾部非議最多的作品，其實真的不似詆毀言辭中的那麼不堪。
無論從美術置景、攝影燈光、服裝道具每一個環節都能看出整個團隊都是抱著認認真真做電影的初衷。
可能由於導演功力的退步或者商業上的妥協，使得作品都沒有深刻的內核和豐滿的人物，但這和應付、糊弄而完活的片子有本質的不同。
如果硬是被貶低到與如今的爛片歸為一類，那我只能說《降魔傳》、《奇門遁甲》這種片子甚至都不能稱之為電影。
可是《妖貓傳》還是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豆瓣6.9的評分，有很大一部分應該還是帶著「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這種陳年老梗的報復性羞辱。
客觀的講，整體質量上看3星半不委屈，如果只對標魔幻題材的話4顆星不過分。
《妖貓傳》是改編自日本夢枕貘的一本小說《沙門空海》，這位異國他鄉的奇幻作家，卻寫出了我們本土的樂天居士和盛世大唐，這全要歸功於唐朝時的文化輸出。
具體到什麼程度呢，在日本的平安時期，白居易就是整個日本的國民偶像，真正的神一般的存在，日本的好多文學作品都表達過對白居易奉若神明的喜愛，最著名的就要數《源氏物語》了。
這也就不難理解白居易為何成了這部電影的主角。
娛小妹可能是觀影前的預期實在太低，而這種超乎預期的體驗很受用，導致對這部電影真的是很喜歡，接下來我們就來好好聊一聊，這隻愛作妖的黑貓。
提到《妖貓傳》，我想大多數人的第一印象應該都是相同的，畫面的美輪美奐。
在電影開始的前幾分鐘，我就被銀幕上的亭台樓閣給徹底震撼到了，古色古香的置景和頗具唐韻的服裝，很容易就讓觀眾從現實剝離穿越到唐朝的時代感產生信服。
接著一幕幕昏黃燈光的古樸與極具美學精髓的色彩搭配，處處都透著一股高級。
而這種高級除了實景拍攝的質感外，更多的是在色彩運用上下足了功夫。
我們都知道色彩是具有飽和度的，而高飽和代表著更艷麗奪目，但是卻更容易產生視覺疲勞，就像我們看春晚的時候大紅大綠的舞台是覺得很喜慶，但總是覺得土味十足，至於為什麼low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妖貓傳》幾乎杜絕了《無極》中亮瞎人眼的土豪金似的配色，全片都將低飽和度做到了極致，大氣磅礴中帶著股雍容華貴，怎麼看怎麼高級。
更讓我對陳凱歌產生好感動的是，如此高級華美的《妖貓傳》竟然是2D的，沒有2D轉3D的圈錢，也沒有從一開始就打算拍成3D特效。
我想陳導的意圖就是不想讓畫面分散觀眾過多的視線，而將注意力更集中的投入到劇情，所有精緻的畫面都只在為講好一個故事而服務。
劇情設計上也不同以往的魔幻電影總喜歡把故事背景設計的假大空，動不動就種族對立、星座不合，勢要分個你死我活，而是在魔幻的外衣下裝載了一個懸疑的內核。
從最初的妖貓身份到最後的玉奴之死，都通過空海與白居易的調查而逐漸展開，甚至妖貓在陳雲樵府上作亂的那場戲的確拍出了應有的驚悚感。
魔幻再也不是單純的為了生存而戰，可能只是一些生活中匪夷所思的撞邪軼事就足夠詮釋了。
而且，意想不到的是，這個不打著喜劇噱頭的電影，在影片中卻穿插了不少很是高級的幽默，不是抄襲的網上段子也不是低俗的扮丑賣蠢，就是單純的對文人騷客的自黑，就已經讓人捧腹大笑了。
陳凱歌的喜劇天賦真是深藏不露。
有句俗話叫一力降十會，不知什麼時候，這個觀點被放大到魔幻片中就變成了越大越有力，好像大了就能更厲害。
《西遊降魔》中的如來神掌，《西遊伏妖》中悟空的地獄火皮膚，《鮫珠傳》、《降魔傳》、《奇門遁甲》有一個算一個，甚至即將要上映的《二代妖精》中的狐妖都是大的不出所料。
似乎妖精成精之後就該變大，不大都不好意思再吸收什麼日月精華。
而《妖貓傳》中從頭到尾最大的無非就是幻術幻化的老虎，還是正常體型的森林之王，小妖貓始終矜持的維持著一隻貓該有的體魄，但是舉重若輕奪人「眼球」的狠辣，一點也沒比大出天際的怪物遜色多少。
更加可貴的是，人家還有一身萌萌噠黑毛，比《捉妖記》中頂片葉子的胡巴和《九層妖塔》中零星毛髮的鬼族怪物精細了不知多少倍，這麼多年的國產視效大片，終於見到了只有毛的妖怪，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欣慰。
更讓人驚喜的是《妖貓傳》中的演員，飾演貪財好色陳雲樵的秦昊，當真把那份小人作態表現的精準到位，沒有任何預期的張雨綺，那突兀的嗓音卻很有那種被邪魔附體的魔性。
李白的狂態和高力士的姦猾都拿捏的恰如其分，但是讓我超乎預期的有三位，飾演李隆基的張魯一，單就一段鼓舞就完美演繹了跋扈與癲狂的醉態。
飾演白居易的黃軒，有一點固執清高的持才傲物，又有點文人墨客特有的酸腐騷柔，為數不多的喜劇包袱也基本都是靠這股勁兒抖出來的。
我想黃軒作為一個明星沒有被這個浮躁的娛樂圈而過度消費，也正是那些大導演頻繁啟用他的原因之一吧。
最後一定要提一下飾演空海和尚的日本演員染谷將太，看他的第一部作品是娛小妹超愛的《寄生獸》真人版，愛屋及烏的心理可能評價他在那部的表現做不到客觀。
但是《妖貓傳》中作為一個日本和尚，卻全篇都是中文嘴型，即使是後期配音也顯得毫無違和感，完美貼合。
身為一位92年的日本小鮮肉進組後就不斷的在學習中文最後呈現出這樣的驚喜，真是對小鮮肉這個辭彙的重新定義。
不過，《妖貓傳》的敘事實在算不上友好，尤其是春琴被陳雲樵勒死的一幕，著實能看出導演對自己想法的堅持和不妥協，其實要想看懂《妖貓傳》，要帶著一點點的佛理。
片中充斥著大量佛教的元素，反覆提到的極樂、空海與賣瓜人的對話，甚至是與空海一起東渡的那個抱著嬰兒的母親，隨口的一句「只要看到孩子熟睡就會覺得心安」都充滿了禪意，而剩下的隱晦更深的佛理都被包裹在了幻術之下。
《妖貓傳》的奇幻元素，幾乎全是被幻術撐起來的，所謂的幻術其實就代表著真假，而影片懸疑色彩下的真相，其實就是為了追問一個真假。
白居易還是六品起居郎時，空海對他說「你怎麼知道史書記載的都是真的？」而白居易追根問底想知道的無非就是《長恨歌》扼腕的愛情是真是假。
然後他潛入舊宮，打開六層寶龕找到了楊玉環一縷秀髮的荷包，想證明那愛情的凄美，卻沒成想就連心心念念想要超越的「雲想衣裳花想容」都並非是李白為楊貴妃所作。
到最後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好吃的西瓜是幻化，極樂之宴上的白鶴少年是幻術，大唐盛世是表象，就連玄宗對楊貴妃的愛情也只是一段極樂之樂的逢場作戲而已。
幻術雖然是虛幻，但是就像空海點破幻化的西瓜一般，有一顆卻是真的，妖貓是真的，白龍也是真的，所以《長恨歌》最後一字未改。
說了這麼多，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是收了《妖貓傳》劇組的廣告費了。但是娛小妹喜歡之餘，也為《妖貓傳》覺得可惜，好像它有了經典該有的一切必備條件，卻總好像缺少一些東西，讓人無法追捧至超然。
那是因為整個故事格局太小，陳凱歌眼中只有才子佳人、盛世開唐，偏偏少了個眾生。每個時代的才子佳人都是驚人的相似，只有升斗小民的市井才能表現出不同的世態炎涼。
真希望有朝一日，夢回唐朝，信馬由韁歸堂前，太液池邊芙蓉仍在，未央宮中垂柳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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