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江南 啞巴舅爺
啞巴舅爺
文/愛在江南
版式設計/倉鼠姑娘
圖源/網路
啞巴舅爺屬馬,六十多了,他一輩子沒有成家,和哥嫂一起生活。昨天,啞巴舅爺的哥哥去世了。
我小時候,八九歲才分田到戶,十一二歲吧,對於啞巴舅爺有了深刻的記憶。我父親在單位里經常趕不回家,啞巴舅爺那幾年經常幫助我們幹些農活。有時是快下雨了幫著搶場,有時是他家收工之後過來幫忙做一些重活兒,有時母親也會去請他幫忙使喚耕牛。那時候家家戶戶都窮得叮噹響,只是管頓飯,我都不記得有沒有煙。啞巴舅爺每次都笑眯眯的,他個子中等,但是確實強壯,稍稍有點駝背。
啞巴舅爺會在不忙的時候下河溝或池塘,捉些小魚蝦,總會分一些給我們,從來沒有任何語言上的交流,只是眼睛裡始終流露著笑意。
很快,我們全家搬到鎮上又搬到城裡,我們都在疲於奔波生活,回鄉下的時候越來越少,偶爾回去一次也看不到他,或是看見了,也只是笑一笑而已。
九五九六年我連續回去兩次,基本上都是住在城裡。有一天傍晚回到鄉下,啞巴舅爺看到我馬上走過來,等大家都聊完走開了,他急得連比帶劃半天我才弄清楚,他在問我結婚了沒有,我比劃著告訴他沒有,他又比划了半天,意思是告訴我這麼老大不小了,同村的誰誰的孩子都好高了。又拉著我去了已經倒塌的老宅,比劃著告訴我這房子石頭的牆基沒有砌好,排水沒弄好,長期不住人,樹種在牆根邊上,影響了房子。他當時是心疼而又激動。
一晃又是十年,我在外結婚生孩了,母親病重也送回鄉下老家了。那天,啞巴舅爺一個人蹲在母親屋外的牆角,我走過去遞給他兩盒煙,好歹不要,告訴我只抽五元的紅旗渠。我把煙放在他兜里,這才發現他眼裡全是淚水。他焦急地比劃著,問我成家了沒有,老公好不好,孩子幾個,男孩還是女孩,又問我兩個弟弟成家孩子之類的問題,讓我把老公孩子帶回去給他看看,我答應了他。後來的一兩天,他見到了老雷,比劃著告訴我這人不錯,我第一次看見啞巴舅爺笑得那麼開心。
以後的日子斷續回去過幾次,每次都給他買條煙,弟弟們只要回去也會給買點。啞巴舅爺總是搬了凳子坐在旁邊,我們在那聊,他在那笑,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今年是最閑的一年,暑假去了北京就著手準備轉回娘家歇一陣子。整理著老雷的衣服,他說多數都不想要了,回了南方也沒法穿,我馬上想到啞巴舅爺,又看看這一堆衣服,感覺不合適,還是扔掉了。
回到鄉下看到啞巴舅爺我就後悔了,破舊的衣服,背更駝了。兩個眉毛上還縫了好幾針。我突然發現啞巴舅爺一下子老了很多,瘦弱的身子,一晃一晃的。我指了指他的傷疤,他顯然是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伸手從我頭上拔了一根白頭髮放在我手心上,是啊,我都有白髮了。
啞巴舅爺看著我的小女兒,一個勁地笑,誇她比我長得漂亮。每天早上,啞巴舅爺都會下池塘里摘了蓮蓬和荷花送過來,女兒向他表示感謝,他連連擺手,眼睛笑成一條縫。
我走得很匆忙,都沒來得及去給啞巴舅爺辭行。而今啞巴舅爺的哥也去了,他以後該怎麼辦呢?那最便宜的紅旗渠,兜里還有嗎?
作者簡介
愛在江南,本名王定玉。原籍河南省光山縣,現居住於浙江景寧,一個天藍雲白空氣清新的小城。喜詩歌散文隨筆,好賞樂品茗旅遊,崇尚素簡,寄情於字裡行間,尋求淡泊寧靜。


※平淡 冬至祭祖
※字母情人:K和時間
※君別後,何以慰鄉愁
※【混蛋視界】失吻者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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