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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與你日夜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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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有夢想的唐夢裡

唐夢裡是個有夢想的女子,她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名揚天下的女子。

她今年年歲雙十,從十六歲那年離開家族步入江湖已經四年了,可她離她的夢想還是差了一點。

差了一個「女子」到「名揚天下的女子」的距離。

江湖比不上將她捧在手心的唐家,所以在追求夢想的道路上迫於生計的唐夢裡,決定要多一種技能傍身,那就是降妖除魔。

然後在她的口裡,腰間的唐家劍變成了可以斬妖的「斬妖劍」,手腕的首飾金鈴鐺變成了妖怪畏懼的「破魂鈴」,就連頸間唐家世代祖傳的長命鎖都變成了滅鬼的「清魄鎖」。

總之,就是暫且從一個女俠客變成了一個女騙子……不對,女游士。

「這都是迫於生計,都是暫時的,」唐夢裡正啃著手裡的燒雞,給自己洗腦,「而且被騙的那些都是欺負百姓的鄉紳,他們活該……」

此時她正要去接她的第一筆生意,石頭村的趙員外府上前幾日接連死了幾房姨太太,都是暴病而亡,年紀輕輕不得善終,趙員外的管家趙五在街上看見擺攤的唐夢裡,看她破衣破鞋瘦骨嶙峋,認為她頗有一番世外高人的架勢,就交了定金請她三日後到趙府瞧瞧。

當時已經餓了三天的唐夢裡,彷彿看見了頭頂流彩霞光,飛的全是金燦燦油汪汪的燒雞。

唐夢裡是入夜後去的趙府,去趙府的路上,在距離趙府只有兩個街口的時候,手中的燈籠滅了。她只能摸黑前行。

沒走兩步,就被她踹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又踢了兩腳,從腳下發出的几絲呻吟讓她確定了那是個人。

救死扶傷,是江湖劍客的職業道德。唐夢裡這樣想著,就從那人身上從容地跨了過去。

因為她又想到她暫且不是一個女劍客,而是一個連自己肚子都填不飽的女騙子,所以救不得這個人。

誰知剛跨過去腳踝就被人從後抓住,地上那人用盡全身力氣彈了起來,然後整個人靠在唐夢裡的身上。

兩人的氣息很近,一股血腥氣鑽進了唐夢裡的鼻子里。

「帶我去……」那人語氣不穩,「趙府。」

唐夢裡原本是想將他推開的,可是當聽見他說「趙府」時,整個人愣了一愣,思考片刻後,把準備推開他的手勢變成了攙扶他。

唉,既然是同路人,那便順帶捎他一程吧,只是不知這半死不活的人是去趙府幹什麼呢。

兩人跌跌撞撞走過了兩個街口,到趙府門口的時候,借著趙府門口掛著的大方明亮的八角燈籠,唐夢裡看清了身旁男人的臉。

竟是一個剃度的和尚!眉毛濃密,鼻子高挺,嘴唇涼薄,閉著的眼使那如扇的睫毛根根分明——是個絕色。

唐夢裡已然看呆,出神間那人感受到她的注視,睜開了眼望著她,薄唇輕啟:「我叫李乘涼。」

那時刮過一陣清風,將八角燈籠吹得微晃,光線在唐夢裡和李乘涼的臉上起了漣漪。他的眼裡漾著春水,一瞬間唐夢裡停止了心跳。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李乘涼,她還沒想明白一個和尚為什麼可以俊美如斯,就失掉了二十年來最重要的東西。

她的心。

【貳】我要吃雞腿

唐夢裡和李乘涼來到趙府,她把他扶到一旁坐下就去敲門,卻不想敲了半晌無人應門。看門虛掩著,唐夢裡就自己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偌大的庭院死一般的寂靜,只院中微弱的燈光隨風搖曳,顯得有些陰森,唐夢裡打了一個寒顫。

「有人嗎?請問趙五管家在嗎?在下特來瞧瞧貴府上的陰陽……」唐夢裡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和詭異,越往後她的聲音就變得越來越小……

「咕嚕……」她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只覺得喉嚨發乾。

忽然一陣驟風吹過,刮進唐夢裡鼻里一陣血腥。她閉眼後再睜開,就見到了二十年來她從沒見過的東西。

隨著狂風停歇,在她的面前多了一隻足有兩人高的巨兔,渾身毛色白得發亮,口中獠牙隨著它開口的動作,讓人看得出上面還掛著血絲。

那個兔子說:「就憑你,也來捉我?」說完竟還陰氣森森地笑了兩聲。

唐夢裡覺得這隻兔子一點都不可愛,她還覺得她要暈倒了。她估計她的小命就會在這第一筆生意上交待掉了。

兔妖話畢已經向唐夢裡俯衝了過來,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唐夢裡當然想跑,可她的腿已然不聽她的使喚,軟綿綿地釘在地上。

於是在兔妖嘴裡的腥臭呼到她臉上的時候,她拔出了腰間的唐家劍,快速舉過頭頂,狠狠地劈了下去……

「噗通!」兔妖倒在地上,腦袋被人劈成了兩半,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

唐夢裡吃驚地看著手中的唐家劍,卻見唐家劍此時正渾身泛著前所未有的金光,微顫的劍身發出清脆的龍吟聲。

沒想到唐家劍還有如此神力,原來她唐夢裡真的可以斬妖除魔。

唐夢裡正暗自嘖嘖,又聽身後「噗通」一聲,扭頭就看見剛才被她放在門外的李乘涼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強撐進了院子,剛才就是他倒地昏迷的聲音。

唐家劍的金光散去,被唐夢裡塞回鞘里。

「唉,趙家人都不知道哪裡去了……我殺了兔妖卻沒處去要銀子,只能委屈你和我一起受苦了。」

藍河岸邊,一處小破草亭子,唐夢裡看著已經暈了一天一夜剛剛醒來的李乘涼,遞給他一個冷饅頭,而她的手裡正攥著一個雞腿。

李乘涼眸子冷冷地盯著她,沒有接饅頭,沖她道:「我不吃饅頭,我要吃雞腿。」

「胡言胡言,」唐夢裡使勁搖了搖頭,「你一個出家人,怎麼能吃肉呢?這等殺生的事情還是我來做吧。」她說著就要狠狠咬一口手中的雞腿。

卻不想狠狠咬在了自己的手指上,雞腿卻不知道瞬間去了哪裡。唐夢裡疼得「哎呦哎呦」地叫,就看見李乘涼已經慢條斯理地吃起了方才還在她手上的雞腿。

「妖術,你你你……」唐夢裡往後縮了縮,「你是不是也是妖怪?」

李乘涼沒理她這個問題,只回答她:「反正我不是和尚。」

他的確不是和尚。他剃掉頭髮只是因為一千歲的時候悟到頭髮是人之三千煩惱絲的道理,自此便光頭了一千年。

「那你你……也像兔妖一樣吃人嗎?」唐夢裡又往後縮了縮,腦子裡閃現的全是那夜兔妖血盆大口的畫面。

李乘涼看她害怕得緊,在她面前又狠狠咬了一口雞腿,滿意地看到她抖了兩抖後道:「那兔妖是我從小的好朋友。他把趙家上下全都吃了,那你說我吃不吃人?」

他是兔妖的好朋友……唐夢裡彷彿被這句話凍住。

「所以我親眼見你殺了他,你覺得我會拿你怎麼樣呢?」李乘涼突然笑著看她,手上的雞腿已經啃得只剩個光潔的骨棒。唐夢裡好像看見了自己的下場。

然後她就翻了個白眼,終於成功地暈倒了。

李乘涼看著她瘦弱的一坨癱在地上,滿意地彎了彎嘴角,然後抬眼望向眼前的萬里藍河,只覺得微風拂面,掀起藍光漣漪,甚是美好。

【叄】我歡喜你、在意你

唐夢裡是被李乘涼一瓢冷水澆醒的。

他氣色已經好了許多,跟一個正常人無異,此時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叫什麼?」他問她。

「唐夢裡。」

李乘涼聞言皺了皺眉:「唐夢裡?做夢的意思嗎?那豈不是一輩子都在做夢,真是一個蠢名字。」

唐夢裡立馬坐起來反駁他:「才不是呢!爹是希望我一直像在美夢中一樣快樂無憂地活著,不要像他和哥哥們一樣從出生起就要為了唐家活在江湖裡。」

江湖,是個沒處講道理的地方,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規則還十分奇怪和無情。

「所以你爹才讓你離開家的嗎?」

「不是他讓我離開的,」唐夢裡眼裡一陣難過,「是我自己偷偷離開的,他……並不知道。」

見她難過,李乘涼突然不想問再多,轉身就出了草亭,給她留了一句:「跟上。」

唐夢裡追在他後面,問他去哪裡,李乘涼頭都沒回:「此處妖怪多,你先跟著我,待到了比較安全的地方我就離開。」

然後他扔給她一個翠綠色的小口袋。唐夢裡堪堪接過,就要打開瞅瞅。

「別打開,」李乘涼回頭給了她一句警告,「那裡面裝的,都是妖怪的魂魄。你戴著它,普通妖怪不敢近你的身。」

唐夢裡低聲應了一聲,心下思考了很多,想來他肯定不是個妖怪,而且還是個捉妖的,不過如此善良對她倒讓她心口一暖。那天怕是故意嚇唬她,以報她不給他吃肉的仇。

「還真是一個小氣的男人啊……」唐夢裡想著想著就不自覺嘟囔出了聲。

然後就見前面的李乘涼身形好像微微晃了晃,接著如常地向前走。

趕了半日路後。

「哎,我們合作吧。」唐夢裡突然跳到一直走在前面的李乘涼麵前。

李乘涼皺眉。

「你看啊,你呢是捉妖的,可你現在受了傷。雖然我不知道為啥你受了傷,但我知道你可能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而我呢,那天你也看見了,我家祖傳的唐家劍有著降妖除魔的威力,所以我當你的助手最合適了。」

李乘涼依舊皺眉:「你的劍,有降妖除魔的威力?」

「對呀,所以我們兩個合作,一定可以名揚天下的。」一說到名揚天下,唐夢裡的眸子就像鍍了金光。

李乘涼還是皺眉:「名揚天下有何用?膚淺。」

「名揚天下當然有用!名揚天下的人才可以見到其他名盛的江湖上的人,然後互相交流切磋,成為一樁江湖美談。」

李乘涼已經繼續往前走了,頭都沒回:「還是膚淺。」

唐夢裡是一個不輕易放棄的人,是以她跟著李乘涼的這一日內,都在千方百計地說服他二人合作名揚天下這件事。

終於,李乘涼煩了。

他立在她面前,說了二人相識幾日來最長的一段話:「首先,你家祖傳的寶劍並沒有降妖除魔的威力,那晚是我用儘力氣把法力注入它劍身內,你才得以殺了兔妖。否則普通劍怎麼可能傷到他?

「再者,那日的兔妖也不是靠你一劍劈死的,在你之前我發現趙家慘事,便去捉妖,打鬥中和兔妖兩敗俱傷才暫且躲到外面緩半刻。這些說明,毫無用處的你不會成為我的好助手。

「其三,我並不想名揚天下,所以你拋出的這個理由我一點都不覺得有吸引力。」

「可是,可是……」唐夢裡被他一大段說得語塞,腦子裡飛快運轉,想再找些什麼理由讓他同意帶她一起。

畢竟她思來想去,照她自己的速度可能一輩子也不能名揚天下了。如今遇見李乘涼,估計是上天可憐她給她指的一條捷徑,她一定要抓住機會。

「可我歡喜你,我想與你在一起。」唐夢裡咬了咬牙,說出一句話。

李乘涼整個人瞬間僵硬,一抹紅從脖子竄到了耳朵:「你說什麼?」

她又咬牙說了一遍:「我說我歡喜你、在意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

李乘涼已經活了兩千年,可是聽到這麼直白火辣辣的情話,還是羞得半晌沒說話。唐夢裡就當他默許了。

自此,唐夢裡這個女俠客就和李乘涼這個假和尚一路了。

【肆】這個女人還真是個惹禍精啊

唐夢裡黏著李乘涼晃悠了一個多月,路上吃吃喝喝捉捉小妖怪,居然甚是得意。不過近日她發現自己被盯上了,被一個粉頭粉面、穿得花花綠綠的男人。

「哎,你有沒有發現那桌那個男的跟了我們好幾天了?」飯桌上唐夢裡啃了一口大餅,神神秘秘地跟李乘涼說。

「哎你說他是不是看上了我的美色?」見李乘涼沒理她,唐夢裡接著說。

然後李乘涼就被一口茶水嗆到了。

二人正拉扯著,不想他們口中的人就朝唐夢裡走了過來,行禮作揖後開口道:「在下看姑娘不是常人,似是精通陰陽的游士。近日在下家中頻有怪事,想請姑娘去在下家中瞧瞧。」

這男人一口一個姑娘,就好像全然沒看見李乘涼這個大光頭。

見李乘涼沒說話,唐夢裡就知道他對這單生意沒興趣,只好乾笑兩聲:「那個,真是不湊巧,我與我相公有急事要趕回家鄉去,還請另請……」

可她還沒說完,就見那人「噗通」一聲跪下,哽咽開口:「若姑娘此次願意幫我江南秦家除掉那看不見的妖孽,還秦家平安,秦家願滿足姑娘一切所求!」

「江南秦家?你家家主可是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秦唱?」唐夢裡聞言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控制不住的激動,眼裡都已經有了血絲。

「正是,秦唱正是我家老爺。我是秦家大管家秦藏。」

李乘涼原本一旁看戲,見她聽到武林盟主秦唱之後如此激動,才想起來她的夢想就是名揚天下和秦唱這樣的江湖豪傑一較高下。

他放下茶杯,輕聲一句:「膚淺。」

正要拉著已經失了智的唐夢裡離開飯館,卻不想唐夢裡已經向那人使勁地點了點頭,答應道:「我們去我們去,我們一定會隨你去秦家!」

李乘涼看了看從地上起身的秦藏渾身縈繞的濃濃妖氣,深深地皺了皺眉。

這個女人還真是個惹禍精啊。

【伍】唐夢裡,別思春了

唐夢裡二人隨著秦藏來到秦府時已是深夜。秦藏先給二人安排了一間房讓他們暫且歇下,然後他離開時,被李乘涼和唐夢裡齊齊攔住。

李乘涼有些苦惱:「可否給我們安排兩間房?」他真是怨極了唐夢裡白日里甜膩膩的那一聲「相公」。

誰知唐夢裡卻不是在意這個問題,而是笑著問秦藏:「秦管家你不用理會他,我們一間房便很好。我只想問你我們來了這秦府,什麼時候可以見你們大當家啊?」

江南秦家大當家——秦唱。

秦藏回答:「今日天色已晚,想必大當家已經歇下,明日再領姑娘去見他吧。」

唐夢裡忙點頭說好,送走他後就扔了包袱呈個大字躺在床上,還感慨一句:「大戶人家的床就是大。」

「你睡床上,我睡哪裡?」被她忽略的李乘涼站在她面前。

「你自然是睡地上,」唐夢裡眼珠子狡黠地轉了轉,嘴角暈開一抹邪笑,「還是說相公你想和人家一起睡在床上呢?」

既然已經知道此趟兇險,唐夢裡為了自己的小命當然要和李乘涼睡在一處,要不然誰來保護年輕貌美的她……

李乘涼立馬紅了耳朵,但意識到她在捉弄他後,也沒說什麼,只是捏了個訣把唐夢裡定住,然後迎著她驚恐的目光彎下身來,向她逼近……

他很瀟洒地一揮手,「咻!」地一聲滅了一室的燭火。

黑暗的環境總是讓人感覺更安靜,尤其是在唐夢裡被定住不能說話的時候。

李乘涼聲音低沉:「既然娘子喜歡與我共處一室,那我們就不要辜負了良宵吧。」

唐夢裡感覺到他湊過來,感覺到他的氣息打在她的耳上,溫熱得緊。

她閉上了眼,心跳聲似擂鼓。「咚咚咚……」

李乘涼看她慌張,輕笑一聲,沒再靠近,轉而把她兩腳並在一起,又把她兩手放在她自己胸前,然後把她踹進了靠牆的床里側。這樣唐夢裡只佔了窄窄的一片地方。

把她踹到里側後,他心滿意足地躺下、闔目。

「唐夢裡,別思春了,睡覺了。」

夜裡唐夢裡許是做了夢,嘴裡嘟嘟囔囔,吵醒了李乘涼。

他聽見她喚了他的名字。

「李乘涼,你本事那麼大,只有跟著你我才可能名揚天下呀。」

這句話李乘涼聽得清晰,不知他什麼情緒。

【陸】兩千年不曾有過

這一夜卻睡得並不安寧。秦家出事了。

半夜裡有人敲門,是慌慌張張的秦藏。他說府上的二公子秦樓出了事。

事情說起來很簡單,夜裡秦樓突然呼喊救命,守夜的下人衝進去看時就看見秦樓只剩下一副乾癟的皮囊,竟像是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活活吸幹了。

聽守夜的說,秦樓的「救命」就只有一聲,而且他從門外衝進來只需要極短的時間,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縱使江湖上秦家的仇家有很多,這也一定不是凡人做出的事情。

秦唱是在唐夢裡和李乘涼之後到的秦樓房內,因為他是坐在木輪椅上被下人們抬著進來的。他的腿被綁在椅子上。

一個中年男子,看的出曾經意氣風發,如今不知經歷了什麼變得蒼老的像六十歲。

自從秦唱出現,唐夢裡的視線就沒從他身上離開。

「秦藏,處理一下二公子的事情,」秦唱望了秦樓的屍體良久,深深嘆了口氣,「哦,想必這二位就是你找來的高人,請他們去我房裡吧。」他看了看唐夢裡和李乘涼。

秦唱屋內。燭火搖曳,秦唱拿了針來挑燈,卻無奈坐在輪椅上伸手夠不到,李乘涼便上前拿過針幫他挑。

「謝謝。」秦唱看他一眼,眼裡蒙了一層霧。

然後從秦唱口中,唐夢裡二人知道了秦家近半年來發生的事情。

半年前,秦家開始頻現一些怪事,先是已經在江湖上初露鋒芒的秦唱的大兒子秦歡突然得了怪病一睡不起,請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他的身體毫無毛病,可就是在床上睡得毫無知覺,像個活死人。

緊接著身體始終健碩的秦唱得了一種時瘋時不瘋的瘋病。

「時瘋時不瘋的瘋病?」唐夢裡有些詫異。

秦唱苦笑著點頭:「的確是,秦藏說我發病時簡直像個妖怪,凶神惡煞胡言亂語,還吃生肉喝生血。而且我身負武藝,發起瘋來沒人攔得住,總會傷了他們。」

「所以你才讓他們把你綁在這椅子上,不是因為你有腿疾而是因為你怕你發病時再傷害別人?」李乘涼看著他的腿道。

「正是。」

秦唱還說,自半年前開始府上除了人,其他活物都活不過三天。池塘里的錦鯉,園中的花草,飼養的鳥雀都會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間變得乾癟。

「就像……方才你們看到的我兒一樣。」秦唱眸中一痛,但還是忍住沒有失態。

起初秦藏說秦家怕是招惹了不幹凈的東西,秦唱還不信,甚至於秦藏昨夜把唐夢裡他們請回來時他也並未睡下,只是依舊不信鬼神之說,不想見他們這些神棍。

直到他的小兒子秦樓也出了事。

三人敘完話已快天明,回房間後李乘涼便躺回床上補覺,結果被唐夢裡拉起來。

「你怎麼還有時間睡覺?你不是最擅長捉妖魔鬼怪了嗎?我看秦唱他那樣子八成是被妖怪附了身,你給他驅了就是了。那樣他的瘋病就好了。」

見過他捉妖的唐夢裡,儼然已經是半個行家。

「這裡有妖怪,方圓百里的生靈都有危險,你為什麼只在意那個秦唱?」李乘涼語氣不善,直視她。

唐夢裡被他盯得毫不心虛:「因為我好不容易接觸到一個名氣這麼大的人,只要跟他打一場架我就可以名揚天下了呀!」

「又是名揚天下,」李乘涼甩開她抓著他袖子的手,「唐夢裡,我修行了兩千年,還真的沒有見過像你一樣喜好名利到如此地步的女子。」

他語氣很重,唐夢裡看著被他甩開的手,愣了。

李乘涼也意識到自己的脾氣發的莫名其妙,可是剛才在她說出「名揚天下」這四個字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昨天夜裡唐夢裡的那句夢話。

「李乘涼,你本事那麼大,只有跟著你我才可能名揚天下呀。」

自己生氣,竟是因為知道了她跟著自己只是借他的本事名揚天下,而不是她所說的歡喜他在意他……是這樣嗎?

思及此,李乘涼渾身一顫。這樣的一顫,兩千年不曾有過。

所以他慌張地快步走出去,從還在發愣的唐夢裡身邊走出去。

真是瘋了。

【柒】人在江湖

李乘涼再回來時,又是深夜了,唐夢裡已經睡下。她縮在床的里側只佔了窄窄的一條。

他坐在床邊端詳她的眉眼,然後看見她眼角落下了一滴淚,朱唇親啟,唐夢裡喚了一聲:「父親……」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讓他無比心疼,幾乎是下意識的做法,李乘涼用法術探了她的夢境。

夢裡的唐夢裡大概是她七八歲的樣子,她的娘親抱著她,眼含淚光問一個健碩背影:「還是一定要去嗎,唐修?」

「我保證我會回來,你和夢裡在家等我。」那個背影出了門。

唐修是唐夢裡的父親——江湖上唐家劍庄的大當家,是一個從出生起為了家族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倒而活著的男人。

似乎這樣的告別在唐家發生了很多次,唐夢裡的娘親每次都眼含淚光問,唐修每次都安慰母女倆說他會回來。

會回來,卻不意味著會平安回來,唐修每次回來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可是他只要還回得來,唐夢裡和她娘親便是高興的。

活在江湖裡的人,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只有一條路,就是切磋武藝,多少個決戰山巔與高丘的佳話都伴隨著俠客的鮮血和親人的眼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原本就是許多生命得出的真理。

夢境轉換,在唐夢裡即將十六歲生辰之前,唐修再一次背著他的劍出了家門。這一次,他沒有回來。

唐修在與秦唱在江南的決鬥中失敗身亡,消息傳回唐家的那天起,唐夢裡就記住了秦唱這個名字。

十六歲那天,她離開了家,背著唐家劍。她想走到秦唱面前,像父親一樣拔出劍跟他決鬥,然後用江湖的規矩打敗他。

秦唱是江湖的武林盟主,是武學大宗,平時來往的也都是名人騷客和商賈貴胄。唐修不過是一隅的小劍庄之主,唐夢裡雖有武藝,可身為女子,這個江湖對她只有處處阻礙。

唐夢裡想與秦唱決鬥,難於登天。她甚至連見他的機會都沒有。只有有身份有名氣的人,才可能與他接觸。

所以名揚天下,是唐夢裡唯一的方法。

「我真的很討厭江湖裡的這些殺人可以不償命的奇怪的規則,可是我也只能用同樣的方式為父親討回公道。因為這是兩回事。」唐夢裡夢裡又一句呢喃。

就因為是兩回事,她才只能用同樣的方式為父親報仇,而不是雇兇殺人下毒威脅之類的旁門左道。她也不恨秦唱這個人。

江湖有江湖的規則,私人有私人的恩怨,這是兩碼事。

李乘涼從唐夢裡的夢境抽身而出。他在搖曳的燭火下看著她,緩緩伸手拭了她眼角的淚。

「對不起啊,」他語氣很輕,「傻丫頭,原來這就是你要名揚天下的真正原因啊。」

難怪唐夢裡會一直盯著秦唱,難怪她那麼在意秦唱恢復正常,因為秦唱恢復正常了,她才可以公平地跟他來一場江湖人的比武。

為她父親,也為她自己。

「我答應你,我會救他。」李乘涼在唐夢裡額頭輕輕一吻,然後吹熄了搖曳的燈。

【捌】本就是兩回事

李乘涼是一個修行了兩千年的人,說仙不是仙說妖不是妖。他也有轉世輪迴,可他喝了孟婆湯不會忘記前世,於是一世又一世,活到了現在。

在某一世的時候,他曾經捉到過一個母狼妖。那個母狼妖當時正要割破一個五十歲老人的喉嚨,他制止了她,並且打死了她。

其實他也沒想打死她的,可是那個母狼妖實在是太瘦弱了。

當時李乘涼走時注意到,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小狼妖崽子,看著也就幾百年道行。小狼妖眼睛血紅,呲著牙死死看著他,彷彿要把他的樣子狠狠記在心裡。

他正納悶,那個小狼妖就走了。

幾百年後,李乘涼多了一個十分難纏十分厲害的敵人。

他第一次見他,就認出他那雙血紅的眼睛,小狼妖的名字叫諶火,諶火修為深厚,遠遠不止幾百年,李乘涼就知道他為了修鍊一定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李乘涼原本是有把握戰勝他的,可是他輸了。因為諶火告訴他,當年母狼妖會害人是因為諶火不幸被獵人所傷,母狼妖為了保住他的性命才取人性命。

而且當時那個五十歲的老人本就病入膏肓,不出半柱香便會撒手人寰。母狼妖伸手並不是要割他喉嚨,而是試探他是否還有脈搏。

李乘涼從那時起,每一世遇見諶火時,都無法說服自己將他拿下,每次要將他收掉時腦海里都是當年母狼妖絕望的眼神。

所以這麼多世以來,諶火每世都會故意在他面前傷天害理。李乘涼每世都會將他打個修為半失,然後把他放回六界。

李乘涼這一世活到現在,又一次感受到了諶火的妖氣。

在秦家大管家秦藏身上。

想來秦唱的瘋病、秦歡的不醒之症、秦樓的死都不過是吸引他到來的事情。

反正諶火每次都是這樣,犯下一些不可饒恕的罪惡引他來抓,然後看著李乘涼為無辜生命的死痛心疾首,可最後他還是會不忍心殺他,放了他走。

「李乘涼,我會成為現在這樣,這些人會死得這樣慘,你要知道,都是因為你。」諶火每一世都會這樣告訴他。

可是這一世,李乘涼沒有放他走。

這天夜裡李乘涼從熟睡的唐夢裡房裡出來,就走進秦藏的房間,秦藏或者說諶火正坐在桌前喝茶。

「又見面了,」李乘涼在他面前坐下,「諶火。」

「一直以來,我都為當年錯殺你母親而自責,因為這件事,我甚至還從此剃了發。可是今夜我突然發現我錯了,我錯在用另一個錯誤去彌補第一個錯誤。」

「我不忍心殺你,你卻因為恨我害了許多無辜性命。與其感覺對不起你的母親,我更應該對不起那些枉死你手下的生命。」

「因為這是兩碼事,」李乘涼看諶火,「我錯殺你母親是我欠你的,可你害人我殺你也是應該的。這之間並沒有關係,也不應該有關係。」

他們糾纏不清近一千年。見到這樣的李乘涼,諶火臉色大變,正要出手,卻發現自己早已動彈不多。

原來李乘涼的修為早就不知比他高多少。

自那夜起,李乘涼的口袋裡多了一隻妖魂。

那隻妖是一隻狼妖。

【尾聲】

兩年之後。唐夢裡又一次回到藍河旁的破草屋,看著萬里藍河出神。

自那夜和李乘涼在秦府爭吵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只知道醒來秦唱的瘋病痊癒了,秦歡也醒了,附在秦藏身上的妖怪被李乘涼收走,而李乘涼本人卻不知去了哪裡。

對李乘涼最後的記憶,就是那個睡夢中額頭溫熱的吻。

唐夢裡最終是沒有和秦唱比武的,雖然秦唱很感謝她和李乘涼幫秦家渡過難關,並把她引為座上賓,按理說只要她提出比武的請求便一定可以如願。

可是她沒有。因為看著秦唱看他兒子秦歡時恩愛慈祥的目光,她突然不想和他切磋了。

雖然她不一定會贏,但她真的是不想了。

想起來往事,唐夢裡想喝一口酒,卻發現身旁酒壺不知何時不見了。

「學會喝酒,是怕太想我嗎?」李乘涼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然後他走到她的面前。

他回來了。他為了補償最開始的那個錯誤,自去六界邊界的雷城受了兩年雷刑。

唐夢裡獃獃地看著眼前人,反應過來後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眼裡已經盈了淺淺的淚花:「這兩年你去哪裡了?」

「我成仙了,我去天上當了兩年的官,」他笑著騙她,「然後發現天上也不是那麼有意思。」

他說他現在是神仙,他可以滿足她一個願望。他說只要她說出來,他就滿足她。

李乘涼的眼睛還是那樣好看,漾著三月的春水。此時他身後有著萬里藍河,腳下是祥雲,可他只看著唐夢裡一個人,有些緊張,又有些期盼。

「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名揚天下的女子。」唐夢裡低著頭語氣喃喃,重複這個從她十六歲時父親死在秦唱劍下後就不曾動搖的夢想。

李乘涼眸里的光芒瞬間暗了下去。

他嘴角失了笑:「早該知道你依舊會這麼說……罷了,我滿足你就是……」

可是就在他指尖施法,將要打在唐夢裡身上時,她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抱得那樣緊,抱得那樣珍惜。

她說:「可是在你離開我的那日里,我明白我的夢想不知何時已經變了。我想要的,只有一個你。」

夢想這個東西,什麼時候變得呢?她不清楚,可能是在他那夜靠近她的時候,亦或是在她意識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的時候,更或者是在最開始的那個夜晚,她與他站在那盞八角燈籠之下,微風拂過,他望著她的眼,對她說:「我叫李乘涼。」

李乘涼聽得吃驚,捧起她的臉,喜極而泣:「唐夢裡這三個字,蠢是蠢了些,不過在我的心裡,皆指情意。

「我的夢想,兩千年來都是懵懵懂懂不知意義……可是如今,我只想與你日夜相伴,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他講得深情,話畢,將一個吻深深印在她的唇上,滾燙且炙熱。

夢裡乘涼,一生所向。

作者手札:

這是今年下半年給雜誌寫過的一個故事,一個沒什麼波折的故事。

我可能就是想表達,當我們還沒遇到對的人的時候,就像活了兩千年卻不得道理的男主。

我們懵懵懂懂不知意義,然後遇見了一個人,便只想與那一個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我是真愛主義者,我相信每個人都會遇到真愛,不管是早還是晚。然後我們就會遇見一個截然不同,卻炙熱的自己。

寫男女主初見的那個場景的時候:「那時刮過一陣清風,將八角燈籠吹得微晃,光線在唐夢裡和李乘涼的臉上起了漣漪,他的眼裡漾著春水,一瞬間唐夢裡停止了心跳。」我的腦中彷彿就有這兩個人的畫面。

也同時讓我想起我自己,見到我初戀的第一面。

她逆光而立,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有些害羞,聲音輕輕地回答我。

那是我見過的最暖的下午六點的陽光。

依舊,

祝好。(原標題:六界戲:君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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