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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擊樂跨界京劇,你一定沒見過這樣的「花木蘭」

蟄伏四年後,朱宗慶打擊樂團將得意之作《木蘭》進行了復排。

11月底至12月初,《木蘭》一路從台北巡演到台中、高雄,連演9場,所到之處,無不掀起打擊樂熱潮。觀眾沒想到,「木蘭從軍」的故事可以這樣講,打擊樂可以這樣好玩。

「我們做過各種類型的打擊樂作品,有經典、有實驗,《木蘭》是最自討苦吃的那一類。」樂團藝術總監朱宗慶說,「《木蘭》是一部完整的打擊樂協奏曲,但它又結合了許多京劇元素,這樣的音樂戲劇,不但在台灣是首創,在全球也是前所未見的。」

兩個花木蘭

排演《木蘭》的想法可以追溯至2009年。

那一年,朱宗慶打擊樂團邀請台灣國光劇團合作了一部10分鐘的小品《披京展擊》,作曲家洪千惠從京劇《穆桂英》里取材,在打擊樂基礎上融入了京劇人聲的跨界創作。

打擊樂和京劇的跨界,讓朱宗慶看到了新意,也嘗到了甜頭。他決定再接再厲,以中國傳奇人物花木蘭為題材,製作擊樂劇場《木蘭》。

2010年,《木蘭》問世,2013年再版,2017年復排,其間幾經修改,台灣國光劇團導演李小平、朱宗慶打擊樂團駐團作曲家洪千惠都是靈魂創作人物。

《木蘭》以打擊樂敘述故事主體,從木蘭當上將軍在沙場上征戰開始,以蒙太奇手法將木蘭的故鄉、童年藉由木蘭的回憶躍然於舞台上。

有意思的是,導演李小平在台上設置了兩個木蘭。

「京劇木蘭」由京劇名伶朱勝麗飾演,以京劇的身段、念白、唱腔講述木蘭一生;「擊樂木蘭」則由以「六棒絕技」驚艷樂壇的吳珮菁飾演,6支琴槌同時揮舞,敲打出木蘭起伏的心境。

兩個木蘭身處同一個空間,一起呼吸、一起表演、互為補充,將人物內心的矛盾充分展現。

「木蘭最深層的部分,藉由鼓棒打出來的旋律說出來了,這和京劇是不一樣的,它把很多留白給了打擊樂,讓它們去說、去表達,我只是情節往前走的一個橋樑和媒介。」

朱勝麗說,擊樂木蘭的演奏,即是京劇木蘭所思所想的外化,「我在彷徨無助的時候,勇氣從哪裡來?就是從她的六根鼓棒里來。」

比如「離鄉」這一段,擊樂木蘭與京劇木蘭就有一段精彩的「對手戲」——導演安排京劇木蘭坐在意象的「花轎」中,迎接她的卻是戰場,她面對未知感到彷徨無助,擊樂木蘭以六支琴槌敲擊馬林巴,成為支持京劇木蘭下定決心從軍的一股強大力量。

再比如在戰場廝殺時,京劇木蘭在舞台前方武打,角落裡的擊樂木蘭重擊定音鼓,這時的擊樂木蘭就像發號施令的大元帥在指揮三軍,帶著一隊兵馬在排名布陣。

「二者既平行又獨立。她們在演出時有各自的獨立性,但在敘事上又有共通性,會互相配合,互相呼應。」導演李小平解釋。

台上23位演員,有2/3是女演員。按照李小平廣義上的說法,她們每個人都是木蘭,「木蘭的心境每個人都有,每個觀眾心中都有一個木蘭的樣子,所以人人皆木蘭。」

歷史上,民歌詩詞對木蘭的評價是「忠孝兩不渝,千古之名焉可滅。」而在這些頌揚和讚譽的外衣下,木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生為柔弱女兒身,在最美麗的韶華,她對於未來又有怎樣的憧憬?這一切關於木蘭心境的演化,正是《木蘭》創作的立足點。

「她不知天高地厚,父親不能去我去,講完就後悔了。一路上她其實是害怕的,軍中的那些榮譽彷彿和她沒關係,耳邊一直迴響著家鄉情感的召喚。等她過了一關又一關,她不要榮耀,拿著最簡易的行囊義無反顧地回家,飛奔到父母親懷裡。」

李小平說,歷史習慣將木蘭樹立為「代父從軍」的愛國典型,而擊樂劇場《木蘭》強調的是「去歷史感」,不講大情大愛,「對生命的嚮往,對回家的渴望,是全劇的核心。」

無痕的跨界

打擊樂活潑生動,京劇細膩婉轉,兩者有著迥然不同的表演性格,其特質也完全相反,一個是西方現代音樂,一個是東方傳統戲劇,結合在一起極有可能產生不協調感,甚至相互搶戲,一有閃失,很容易造成聽覺上的零落感。

然而在《木蘭》里,打擊樂和京劇有了近乎無痕的跨界,整部劇也並非簡單地將打擊樂和京劇疊加在一起。

舞台上,馬林巴、非洲鼓、架子鼓與京劇鑼鼓和諧共處,打擊樂手的表演與京劇演員的唱念做打融為一體,更讓人驚訝的是,傳統京劇表演技巧如「十八棍」「十三響」,也在《木蘭》中兼具了「樂器」的功能。

「打擊樂有很多拍奏身體的部分,京劇里的十三響同理;打擊樂有很多棍棒敲奏的部分,京劇里也有十八棍。這些都是可以結合的地方。」尋找音樂素材時,作曲洪千惠發現,十八棍、十三響在格鬥過程中會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她便將它們轉換成打擊樂,編出一套音樂來。

十八棍是京劇把子功里的一種,在《木蘭》中,樂手們手持棍棒相互擊打,不僅僅是表現戰場廝殺,棍與棍互擊或敲打地面發出的聲響,也是打擊樂的組成部分——一根根棍棒兼具了武器和樂器的雙重功能。

京劇演員以手拍打身體不同部位顯示身手矯健的十三響,也以這樣一種「身份」入戲,拍打時產生的聲響,同樣也會成為「樂聲」的一部分。

「打擊樂的身體和京劇的身體很不一樣,打擊樂要讓人放鬆柔軟,京劇更硬板。導演不希望演員只發出打擊樂的聲音,也希望他們的體態看起來像京劇演員,不能軟趴趴。」洪千惠說。

也因此,從第一版《木蘭》問世,打擊樂手們便被送去京劇團訓練。兩三個月的「撞牆期」里,他們必須訓練身段、棍法、十三響、十八棍,再將其與打擊樂演奏結合,變化出令人驚艷的身體節奏。

訓練時,樂手們常常面對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挑戰,「以前都是拿短棒,現在改拿長棍,他們非常不習慣。這中間是有一個掙扎和認可的過程的。」洪千惠說。

李小平還記得,2013年排演「十八棍」這一段,樂手們身心俱疲,就地頹坐,「他們的眼睛裡都是問號,你在他們的身體里看到了消極和懷疑,我就要去解釋我為什麼這樣做。」

練到最後,長棒打順手了,內化了,樂手們心服口服了,就連業內人士也分不清,他們到底是打擊樂手,還是京劇演員。看到「十八棍」變化出各種靈活的音階,李小平自己也驚訝起來,「我熟悉了二三十年的東西突然變得陌生了。」

與京劇跨界時,打擊樂豐沛的可能性,讓李小平連連感嘆,「生活里你隨手可碰觸的任何物件,都可以當打擊樂,原來藝術可以信手拈來。」

台上總共20位打擊樂手、3位京劇演員,用到打擊樂器上百件,也就是說,每位樂手平均要演奏三十多種樂器。

為了營造馬蹄雜沓、萬馬奔騰的意象,李小平甚至要求樂手們「扮馬」——用幕布遮住樂手上半身,露出雙腿,腳踩踢踏,擬動物化還不夠,馬匹之間還要對話,且每一匹馬都有不同的性格。

「踢踏舞鞋是音源,後挫、前踮、劃地、側叩,一隻腳可以踩出四種音源。」李小平說,剛開始,樂手們的腳都打結,打結得一塌糊塗,「我說不要怕,馬兒也打結,他們排練兩三天就好了,專業程度甚至可以和舞者媲美。」

《木蘭》演出時長一個半小時,沒有中場休息,洪千惠要求樂手們全程脫譜表演——他們不僅要背自己的譜,為了器樂合拍,還要背對手的樂譜——這對樂手們來說又是一重挑戰。要知道,獨奏家背譜表演是理所當然,然而合奏強調的是協調合作,脫譜近乎於強人所難了。

不僅脫譜,樂手們彼此之間還擔起了指揮的重擔,「有些段落音源比較散,配器也比較零碎,比如馬蹄的段落,這時候就需要指揮,要有節拍的主拍點,主線抓住了音樂就整齊了。」洪千惠說。

從2010年到2017年,《木蘭》讓朱宗慶打擊樂團的團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鍛煉,其在海內外得到的認可也讓團員升騰起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相比音樂會,朱宗慶坦承,《木蘭》是一次「給自己找麻煩的嘗試」,「這樣大規模、大投入、傷透腦筋做出來的作品,其實找麻煩也是找幻想,是藝術家最快樂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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