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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與六便士》 美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並非所有人都能理解

D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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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你怎麼會覺得美會像沙灘上的石子一樣躺在那兒,等著偶然路過的人隨意拾起?美奇妙而不可思議,是藝術家的靈魂受盡折磨,從那混沌的世界裡一手打造出來的。而當他創造出來時,並非所有人都能理解。你必須走過藝術家奮鬥的歷程,才認得出它來。那是他唱給你聽的一首旋律,想在自己腦海里再聽一次這首旋律,你必須具備相應的知識、感性及想像力。」

——《月亮與六便士》

我不曉得思特里克蘭德為何突然主動要讓我看。我何樂而不為?一個人的作品會顯露他的本質。在社交辭令中,人展露的是他希望社會認同的表面形象,你僅能從他一些不自覺的小動作,或是臉上稍縱即逝的表情里推敲出真正的他。有時候,人們臉上佩戴著完美無瑕的面具,時間一久他們就真的變成了所裝扮的那個人。但在他寫的書或畫的畫裡頭,真正的他毫無防備地一覽無遺。虛矯只會暴露出他的空虛。裝點成堅鐵的木條看來依然不過是木條。不管再怎麼佯裝獨特也掩飾不了平庸的心智。對敏銳的旁觀者來說,就算信手拈來的作品也都會揭露出作者靈魂最深處的秘密。

我走上思特里克蘭德居住的房子那看似無窮盡的樓梯,我必須承認心中有點興奮。對我來說,自己彷彿即將跨步踏進一場驚奇的冒險。我好奇地環顧房間。這裡比我記憶中來得狹小而空蕩。我真不曉得我那些朋友會怎麼說,他們一定要有寬敞的畫室……

不過日後他腦海中可能會憶起這幅作品,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我覺得屆時他想忘也忘不掉了。

畫的色彩極為奇異,言語難以形容其引起的激蕩。色彩有各種陰沉的藍,像是用青金石精心雕成的缽一般晦暗,卻又搖曳著一層光澤,叫人想起神秘生命的顫搏;也有多種酷似腐敗生肉般駭人的紫,卻也閃爍著一種官能的熱情,引起人對赫利奧加巴盧斯時期羅馬帝國的稀微回憶;有像冬青漿果般顯眼的艷紅——你會想起英國的聖誕節,還有皚皚白雪、節慶佳肴及孩童的喜悅——然而這樣的紅彩彷彿被施了魔法而變得柔和,嬌嫩得有如鴿胸般令人陶醉;有因為不正常的激情而殞歿的深黃色,化成春天般馥郁、如山中潺潺溪水般純凈的翠綠。誰說得上經歷怎樣痛苦的想像力,才畫得出這些水果?它們當屬於赫斯珀里得斯姐妹的玻利尼西亞花園。它們有種奇特的活力,彷彿創造於地球的黑暗過去,當時事物的形態尚未不可改變地固定下來。它們奢靡淫逸,散發沉甸甸的熱帶氣味。它們似乎自有一種陰鬱的激情。這是魔性之果,嘗一口就會開啟天曉得通往靈魂何等秘密及想像力的玄奧殿堂的大門。

雖說我感到困惑而不安,但不能說這些畫完全沒有觸動我。就連我這麼矇昧無知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感受到這極力想表達自我的,是一股真切的力量。我雀躍而興味盎然。我感覺到這些畫想對我訴說某些對我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訊息,但我卻不懂那是什麼。它們看似醜陋,卻暗示而非揭露出某個事關重大的秘密。它們莫名地撩撥人心,賦予我一種自己也無法分析的情緒。它們訴說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事情。我猜思特里克蘭德隱約在有形的物體中瞥見了某種心靈上的意義,由於其不可思議,他只得以模稜兩可的符號來暗示。彷彿他在宇宙混沌中發現了新的形態,苦悶的靈魂正試圖笨拙地將之描繪出來。我看到一個飽受折磨的靈魂,奮力想解放自己,訴說表達。我轉身面對他。

「我在想你是不是搞錯了創作的媒介。"我說。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想你是想說些什麼,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不確定繪畫是否是你最佳的表達方式。」

一開始我以為親眼見到他的畫作,便能了解他那奇怪的性格,但是我錯了。那些畫只是加深了他帶給我的滿滿的驚異。我更加摸不著頭緒了。我唯一清楚明白的——或許這純屬我個人臆測——是他熱切地想從某種掌控住自己的力量中解脫。但那是何等力量,以及解脫會以何種形式出現,依然晦澀不清。人在世間無不孤獨,他被關在一座黃銅塔中,僅能通過符號與同伴溝通。然而符號並無共通的價值,因此其意義依然噯昧不明。我們可悲地想對他人傳達我們內心的珍寶,但他們卻無接收的能力,因此我們終究孤獨,比肩而立卻不同行,無法了解對方,也無法讓對方了解。我們就像住在語言不熟的國度里,心中雖有各種美妙深刻的事情想說,無奈只能吐出對話手冊上的陳腔濫調;腦子裡沸騰著各種想法,卻只能告訴你「園丁姨媽的雨傘在屋裡"。

我感受到的最終印象,是一種使盡全力想表達出靈魂某種狀態的努力,我猜想在這樣的奮鬥里,應當能找到對令我困惑不已的疑問的解答。顯然色彩與形狀對思特里克蘭德來說,有專屬於自己的獨特意義。他不可自抑地想傳達出自己的感受,創作時僅秉持這種初衷。倘若能更接近他所追求的那不明目標,就算必須簡化或扭曲也毫不遲疑。事實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因為在那重重不相關的細枝末節底下,他尋覓的是對自己有意義的東西。彷彿他察覺到了宇宙的靈魂所在,不得不將之表現出來。雖然這些畫令我困惑不解,卻無法不受當中明顯的情感所動;我也不曉得為什麼,體內油然而生一種感覺,那是一種我沒想過自己會因為思特里克蘭德而體驗到的感覺。我感到一股劇烈、強大的同情。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腦海里一直縈繞著思特里克蘭德在他房子牆面上繪製的驚人圖畫。"他細細思索後說道。

我心裡也一直想著這件事。我覺得思特里克蘭德似乎終於將自己全部表達出來了。他默默地工作,心裡明白這是他最後的機會,我想他於此一定說出自己對人生所有的了解,以及他洞見的世界。我想他或許在此終於覓得安心。附在他身上的惡魔終於被祛除,他畢其一生不過都是在準備畫出這幅作品,隨著作品的完成,他疏遠而飽受折磨的靈魂終獲安息。他決意赴死,因為他已經完成使命。

「主題是什麼?"我問道。

「我根本不知道。它古怪而奇妙。它是創世紀的幻象,有亞當與夏娃的伊甸園——我也不曉得——它是對男女人體之美的頌歌,對崇高、漠然、可愛又殘酷的大自然的禮讚。它讓你深刻感受到空間無邊際,時間無窮盡。因為他畫出了我每天在周遭看到的樹木,椰子樹、榕樹、風凰木、鱷梨,自此之後我便以不同的眼光看待它們,彷彿它們裡頭住有靈魂,包含著我伸手就要觸及卻一直給溜走的玄秘。色彩是我熟悉的色彩,卻又截然不同。它們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深意。還有那些裸體的男男女女。他們隸屬於大地,卻又有所區隔。他們似乎擁有造出他們的泥土的特質,與此同時也具有其神性。你看見人赤裸的原始本能,而你感到害怕,因為你看見了你自己。」

庫特拉斯醫生聳聳肩露出微笑。

「你一定會笑我。我是個唯物論者,還是個粗俗的肥佬——福斯塔夫,對吧?這麼感性著實不適合我。我讓自己顯得很荒唐。但我從沒見過讓我印象如此深刻的畫。對了,當時的感覺就像我當初來到羅馬的西斯廷禮拜堂一樣。我在那裡也為繪製那片天花板的人的偉大而肅然起敬。那真是天縱英才,令人震懾而傾倒。我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及無足輕重。但米開朗琪羅的偉大,你事先便有心理準備。而我絲毫沒有料到會在遠離文明世界的塔拉瓦奧山坳,在當地人的小屋裡,會接受到這些畫的強烈衝擊。而且米開朗琪羅神志清明而健康。他那些偉大作品有種屬於崇高的鎮靜;但這些畫美則美矣,卻令人心神不寧。我不曉得那是什麼。它讓我感到不安。它給我的感覺就像你緊鄰著一個你知道空無一人的房間,但你不知道為什麼卻提心弔膽地覺得有人在。你會罵自己笨,你知道那只是神經過敏——不過,可是……沒一會兒,你再也無法抵擋恐懼籠罩自身,你被看不見的恐怖攫住而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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