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 于鳳至錯愛一場終放手

「生平無憾事，唯負此一人。」這是張學良在原配夫人于鳳至墓前留下的感嘆。這個一生只為他而來的女人，最終用寬容成全了張學良和趙四小姐的傳奇愛情。

《見字如面》在「情殤」主題專集中，與大家分享了于鳳至寫給趙四小姐的一封信。表演藝術家歸亞蕾，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信中飽含的複雜情緒。于鳳至在決定解除與張學良婚姻關係，成全丈夫和趙四小姐的時候，仍以她一貫的端莊大度，優雅地退出。這种放手雖然體面，卻也讓人心酸。

家世不俗，知書達理，容貌拔尖，還有傳說中的鳳命，但集所有這些優勢於一身的于鳳至，卻沒擁有善始善終的愛情。于鳳至與張學良是包辦婚姻，自從十八歲嫁入張家，小她三歲的張學良就一直以「大姐」相稱，而于鳳至也的確像個大姐一樣，包容丈夫的放蕩不羈，照顧張府上下的體面。

但是，這種平衡隨著趙四小姐的出現，開始不斷地處於顛覆與失衡當中。直到20世紀60年代初，被幽禁在台灣的張學良想接受基督教洗禮，但遭到宋美齡的強烈反對，原因就是張學良當時有兩位「夫人」，不合基督教教規。這讓誠心信教的張學良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於是，因治病羈留美國的于鳳至，遠隔重洋致信趙四小姐解圍，主動提出與張學良解除婚姻關係。

于鳳至深深明白張學良當時的處境。他左右為難，於她，是敬重，於趙四，是情意難捨。

張學良 于鳳至

在信中，于鳳至說，「漢卿對於我的敬重，對我的真情，都是難以忘懷的」。而對趙四小姐，于鳳至則在信中評價說，經過這麼多年相陪「軟禁」的患難與共，她亦不愧是張學良真摯的知己和伴侶。對這種感情上的差別，于鳳至看得真切而通透。

于鳳至寫下這封信的時候，與張學良和趙四小姐已經有二十多年未曾謀面，但在信中仍不忘顧及家族體面，回憶了自己與趙四小姐相處的幾個關鍵片段，既沒丟了身份，也不忘肯定趙四小姐對張學良的全情付出。

說信嘉賓梁文道說，這三個人的關係在當時是非常公開的，每寫一封信都要預備好這封信是要給天下人看的。所以寫這種信的重點就是不丟范兒，即便是私下的生活裡面，這個臉也都是不能撕破的。

張學良與趙四小姐

即便如此，將自己心愛的之男人拱手相讓，再大度的女人都會有矛盾和掙扎。這種糾結情緒同樣深藏在於鳳至的這封信中。

她說，「我從漢卿言語的偶爾流露中，得知你已產下一子，這本是件喜事」。彼時，對於趙四小姐而言，生孩子是件天大的事，但于鳳至說自己是在張學良言語的偶爾流露中得知的。

另一位說信嘉賓蔣方舟，從女性視角分析了這句話的深意。在她看來，這是整封信中最咬牙切齒的一句狠話。站在趙四小姐的立場來看這句話，心肯定會被刺痛一下。

其實，在整封信中，這樣的情緒都時有閃現。從於鳳至對他們三人相處的記憶回放不難看出，趙四小姐之所以能夠與張學良保持這種關係，並在後來長期陪伴軟禁中的張學良，與于鳳至的寬容和大度是分不開的。換句話說，這種機會其實是于鳳至給她的。而最終，也正是因為于鳳至自己同意與張學良離婚，趙四小姐才算有了正式的「張夫人」名分。

這一年，張學良64歲，趙四53歲。而于鳳至已經67歲。

愛情往往是任性的，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端莊大度的于鳳至錯愛一場，最終選擇放手，以成全張學良和趙四小姐。在信的末尾，于鳳至很鄭重地寫出，為尊重趙四小姐和張學良的感情，她同意與張學良解除婚姻關係，並祝他們「知己締盟，偕老百年」。

後世人言及於此，每每給予于鳳至的，也大多是感佩與尊重。

然而，輸掉了此生的愛情，贏回了世界又能如何？

想來寫完此信末尾一段話時，于鳳至一定是「動離憂，淚難收」的。這封信後，她餘生再也沒有與張學良相見。

附：信件原文

我同意與張學良解除婚姻關係

于鳳至寫給趙四小姐 1963年

緹妹慧鑒：

時間過得真快，自從1940年我赴美醫治乳癌，已經二十餘年不曾見面，真是隔海翹首，天各一方！

記得是1928年秋天，在天津《大公報》上，看到你父親趙燧山先生因你隨漢卿到奉天而發表的《啟事》，聲稱與你斷絕父女關係。那時雖然與你還不相識，但卻有耳聞。

你是位聰明果斷、知書達理的賢惠女子。你住進北陵後潛心學業，在漢卿宣布東北易幟時，你成了他有力的助手。為了家庭和睦，你深明大義，甚至同意漢卿所提的苛刻條件：不給你以夫人名義，對外以秘書稱謂。從那時開始，你在你父親和公眾輿論的壓力下，表現出超人的堅貞和顧全大局的心胸，這都成為我們日後真誠相處的基礎和紐帶！

你我第一次見面，是1929年的冬天。我記得，那天瀋陽大雪紛飛，我從漢卿言語的偶爾流露中，得知你已產下一子，這本是件喜事。但我聽說你為閭琳的降生而憂慮。因為你和漢卿並無夫妻名分，由你本人撫養嬰兒，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你有心把孩子送到天津的姥姥家裡，可是你的父親已經聲明與你脫離了關係，你處於困窘的境地。

我在你臨產以前，就為你備下了乳粉和乳嬰的衣物。那時我本不想到北陵探望，怕令你難為情。我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親自到北陵看你。我冒著鵝毛大雪，帶著蔣媽趕到你的住處。見了面我才知道，你不僅是位聰明賢惠的妹妹，還是位美麗溫柔的女子。

你那時萬沒有想到我會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來「下奶」，當你聽我說要把孩子抱回大帥府，由我代你撫養時，你感動得嘴唇哆嗦，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你叫了一聲「大姐！」就抱住我失聲哭了起來......

漢卿後來被囚於奉化，你已經由上海轉香港。我非常理解你的處境，你同閭琳暫避香港，完全是出於不得已！經我據理力爭，宋美齡和蔣介石被迫同意我去奉化陪獄。

嗣後，我隨漢卿轉輾了許多地方，江西萍鄉、安徽黃山、湖南郴州，最後又到了鳳凰山。轉眼就是三年。緹妹，我只陪了漢卿三年，可是你卻在牢中陪了他20多年，你的意志是一般女人所不能相比的。在我決心到美國治病時，漢卿提出了由你來代替我的主張。說真的，當初我心亂如麻。既想繼續陪著他，又擔心疾病轉重，失去了醫治的機會。

按說當時你不來相聚也是有理由的。閭琳尚幼，且在香港生活安逸。我知道你當時面臨一個痛苦的選擇，要麼放棄閭琳，要麼放棄漢卿。一個女人的心，怎能經受得住如此痛苦的折磨？後來，你為了漢卿，終於放棄了孩子......

緹妹，回首逝去的歲月，漢卿對於我的敬重，對我的真情，都是難以忘懷的。其實，在舊社會，依漢卿當時的地位，三妻四妾也不足為怪。可是，漢卿到底是品格高尚的人，他為了尊重我，始終不肯給你以應得的名義......

閭瑛和鵬飛帶回了漢卿的信，他在信中談及他在受洗時，不能同時有兩個妻子。我聽後十分理解，事實上，二十多年的患難生活，你早已成為了漢卿最真摯的知己和伴侶了。我對你的忠貞表示敬佩......

現在，我正式提出：為了尊重你和漢卿多年的患難深情，我同意與張學良解除婚姻關係，並且真誠地祝你們知己締盟，偕老百年！

特此專復

祝順

鈞安

姊：于鳳至

於舊金山多樹城

1963年10月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