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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聲》:植物人丈夫醒來卻成了怪物

圖/yammy

怪聲

作者:王約翰

晚高峰地鐵站,小王下樓梯時看手機,摔成了植物人。

蔣鹿趕到醫院時,小王仍然保持看手機的姿勢,緊攥著手機不撒手。大夫說,辦法都想盡了,手機就是拿不下來,真是奇了。

還有更奇的。小王除了一點皮外傷和輕微的腦震蕩,大腦沒有任何損傷,可腦電圖顯示的卻是一片昏暗。

「也就是說,你老公現在完全是植物人的表現。」

「植物人?」蔣鹿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夜裡的病房,黑暗中的小王像一座雕像。在一旁陪床的蔣鹿,在網上查到一條舊聞,幾年前的地鐵站里,摔死過一個女人。一種細密的電流聲,烏茲烏茲的,此刻縈繞在房間四周,彷彿某隻不明蹤跡的飛蟲。

自從結婚這半年以來,每當小王窩在沙發上看手機的時候,這聲音就盤旋在小王身旁。他自己聽不見,只是出神的盯著屏幕發獃。問他幹什麼,他便說在測試公司的新機型,機械式的聲音好像被下了蠱。蔣鹿回想起某一天晚上,小王就是以現在這種姿勢躺在床上,忽然咧嘴一笑,自言自語道:「我在哪呢?呵呵……」

蔣鹿不禁打了個哆嗦。這聲音不是來自腦海里,更像是有人趴在耳邊對自己說的。她轉過頭看向隔壁床的小王,問:「你醒了?」

沒有回應。除了小王沉靜的睡息聲,以及半空中那似有似無的電流聲,房間里一點多餘的聲音都沒有。蔣鹿吁了口氣,以為是自己太累,面向小王再次躺下。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小王的病床忽然咯吱一聲響了,就好像他突然坐起來似的。這一次,蔣鹿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小王的聲音:「我在測試呢。」

蔣鹿一下子睜開了眼。黑漆漆的房間里,小王依舊一動不動,只是他手機的屏幕上還殘留著剛才一閃而過的光暈。蔣鹿屏住呼吸,緩緩的下了床,光著腳站在兩張病床之間的空地上,俯下身子查看小王。原來小王一直沒睡,並且睜大了眼睛。

蔣鹿輕輕推了推小王:「你剛才說話了嗎?你到底醒沒醒?」

小王還是沒反應,但眼睛似乎動了一下。直到蔣鹿把身子俯得更低了,幾乎和小王臉貼著臉時才發現,小王像是用力掙脫什麼似的,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一個禮拜之後,醫院也查不出小王的問題,建議小王先回家住。

蔣鹿白天上班,中午趕回家給小王做一頓午飯,換換尿布。白天的屋子裡,只有小王一個人。

然而蔣鹿晚上回家後,總覺得屋裡有人活動的痕迹,比如洗手池邊上的水漬,門口散亂的拖鞋。

還有更怪的。到了深夜,家裡總有走路的聲音、沖馬桶的聲音、電動剃鬚刀的聲音,有一次甚至有人在吃面,滋溜滋溜的——她這時看著身旁熟睡的小王,這正是他吃面時才會發出的聲響。

閨蜜來看望蔣鹿,見她眼窩深陷,憔悴的不得了,嚇了一跳:你鬼上身了吧?

閨蜜篤信鬼神之說,聽蔣鹿說完後,她斷定是小王掉了魂兒。魂兒回不到身體,在屋裡遊盪,故意弄出那些聲響。閨蜜說,我幫你找個先生,給小王叫魂吧。

幾天之後的夜裡,蔣鹿提前布好道場,房間的四角都點上蠟燭,閨蜜卻一個人來了。

「先生呢?」蔣鹿問。

閨蜜指指手機,連上了語音。兩聲怪異的咳嗽聲後,話筒里便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先生的口音很奇特,混雜著好幾種的南北方言,一句話里能拐上七八個彎。而且在蔣鹿聽起來,他好像置身一個空曠而巨大的機房,幾千台機器沉靜運行的聲音,全都靜電一樣吸附在他的說話聲之上。這讓蔣鹿渾身冒起雞皮疙瘩,遠遠的往廚房裡躲去了。

蔣鹿對電話里的人聲過敏。就像很多人受不了指甲刮擦黑板的聲音,10年前那件事情過後,她一直都拒絕使用電話,只發文字消息。但先生要求,這件事必須蔣鹿親自操作。蔣鹿無奈,咬牙切齒的按先生的指示將手機舉過頭頂,話筒朝天,一路哆嗦著繞房間走三圈,給小王「收魂」。

第一圈,只是走,蔣鹿走完已經汗透衣背。

第二圈,先生那邊傳出嗡嗡哞哞的唱經之聲,沿蔣鹿的頭頂澆灌而下,蔣鹿面如白霜。

現在是第三圈。先生說,你腳步放慢,速度只是剛才的一半。

蔣鹿回到大門口重新開始。先是走到沙發旁,忽然,趿拉拖鞋的聲音響了。先生說,中間的墊子,抬起來,手伸進去,往右下角摸,拿出來。

再進洗手間,沖馬桶的聲音又響了。「洗手櫃第三個格子,往最裡面摸,摸到了,拿出來。」

再往下,依次是小王吸溜麵條的聲音、剃鬚刀的聲音、吹口哨的聲音……那些夜裡遍布房間的各種怪聲,都在先生的指點下找到了。甚至最後一個,小王說的那句「我在哪呢」,就藏在蔣鹿枕頭位置的床墊下。

蔣鹿現在攏在懷裡的,是9部一模一樣的黑色手機,像一籠子唧唧喳喳的鳥。蔣鹿不明白,是小王藏下的這些手機?自己怎可能一點兒跡象都沒發現?先生並沒有對此解釋,只說,算上小王手裡的這10部手機,吸走了小王的三魂七魄,他現在要將魂魄歸於原身。蔣鹿和閨蜜按照先生的要求,將手機在小王周身擺成一圈,關門出去了。

一開始,蔣鹿和閨蜜聽見門裡只是那9種聲音各自響著。隨後,先生那邊傳來了電磁干擾的噪音,並且越來越噪,漸漸形成風暴一般的呼嘯,震得房門抖動……似乎能聽見小王微弱的呼喊聲了,像一個蒼白的人從尖牙利爪的鬼群里掙扎出來,一路踩著踏著攀上了山頂,最終發了一聲長吼,一張嘴裡卻崩出七八種的鬼哭神號。這聲音震得蔣鹿心跳飛快,頭昏噁心,差點兒眼前一黑暈過去了,就在這時所有聲音戛然而止了,只剩下一尾餘音,越游越細,最終消失於虛空。整間屋子裡是滌盪過的寧靜,蔣鹿和閨蜜幾乎都能聽見各自血管里的聲音。她們倆對視了很久,都等著先生開口指示。最終,傳來的卻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老婆……」

兩人推門進屋,小王渾身濕透的躺在床上,像個扎破了的水袋子。小王已經醒了,他見到蔣鹿,眼睛露出奇異的光彩,呲著牙對她笑。蔣鹿卻愣在那不動,像不認識小王似的。小王之前是從來不會這麼叫她的。

小王醒來後,完全變了一個人。神經質的嘮叨,自言自語,哼古怪的歌。尤其在蔣鹿受孕的當晚,小王一邊做,一邊嗡嗡哼哼的念著什麼,那聲音是從他頭顱深處發出來的,裡面好像坐了一班唱經的和尚。

蔣鹿神思恍惚,覺得自己身處深海,一種冰涼而透明的水母狀物體,正緩緩從自己的後腦侵入進來,一張五官由泥巴捏成的小王的臉,逐漸在眼後變得清晰。

蔣鹿不禁打了個寒顫。藏在記憶深處那份年代久遠的恐懼,此時讓蔣鹿猛地驚醒,擺脫了這種意識的入侵。她沒想到16歲那年的事情,再次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望著眼前和自己相戀10年的小王,內心已經十分確定,在這副皮囊之內,完全是另一個未知的靈魂。

對於蔣鹿的描述,閨蜜打量著她已經懷孕3個月的肚子,表示有些懷疑。

「是不是你孕期抑鬱症?或者是因為植物人蘇醒後會性格大變?」

蔣鹿這時翻出網上的帖子給閨蜜看:「我在網上搜到了一些東西,小王摔下去的那個地鐵站,網上傳說有『鬼拉人』。這幾年摔過不少人了,都是在摔下去的一瞬間,看見台階里躺著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在笑……」

「所以你懷疑,回到小王身子里的,是地鐵里的遊魂?」

「我想讓你找那個先生再問問。」

閨蜜面露難色的說:「那個先生……消失了。」

蔣鹿不由得一怔。

「這個人吧,本來是我一個靈異群里的網友。之前幾個群友家裡出過事情,都是找他解決的,特別厲害。但他從來不露面,線下聚會他也只跟大家發語音。你還記得那天小王醒來時,咱倆進屋發現他的語音早掛斷了嗎?就在那天之後,他徹底消失了,誰也找不到他。」

片刻的沉默。

忽然蔣鹿想起了什麼似的,對著閨蜜瞪大了眼睛。

「你還記得那先生古怪的咳嗽聲嗎……」蔣鹿的聲音有些顫抖起來,「前些天,我聽見小王也發出了那種聲音。」

閨蜜似懂非懂:「那你的意思是……?」

「也許,是那個先生上了小王的身?」

「怎麼可能!我看你快要精神病了。」閨蜜罵了蔣鹿一句。又再一細琢磨,卻張口結舌的愣住了。

蔣鹿繼續說道:「其實,給小王叫魂的當天,我就覺得他有些古怪。那些手機吸走三魂七魄的解釋,以及關門後那些怪異的聲響,都太詭異了。我覺得問題一定出在他這裡。」

「可就算是這樣,他又有什麼目的呢?而且他已經人間蒸發了,去哪找他去?」

「手機。」蔣鹿拿出小王那10部手機其中的一部,放到了桌上,「這10部手機,每一部都要查清楚。你要幫我。」

「哦哦——」閨蜜懵懂的拿起手機,翻來覆去的查看一陣,答應下來。

「還有一點,你要有心理準備。」蔣鹿把聲音壓得很低,「他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蔣鹿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來。產檢沒什麼問題,只是從第6個月開始,每一次胎動,她都能聽見電磁流似的異響。她還總做詭異的夢,夢見自己的孩子生出來了,是一團透明的毛線球狀,無數個線頭上掛著透明的小腦袋,一個個搖擺著發著光。她從夢中驚醒時,還瞥見肚皮上一層未褪盡的光暈。

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小王從地鐵站摔下來時手裡緊攥的那部手機,其他9部早被閨蜜托朋友查了個乾淨。每部裡面都隱藏著一個錄音APP,家裡的那些怪聲就是來自這裡,不知被誰事先錄下,再遠程操控播放出來。

蔣鹿懷疑,當天從她在醫院病房裡聽到的小王說話聲,同樣也是來自手機里的錄音。而她冥冥中覺得,小王之所以從地鐵站里摔下,一定和那部手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她卻拿不到它——小王每天將那部手機隨身攜帶,哪怕洗澡的時候都不離身,他甚至還買了一個密碼箱,晚上睡覺前將手機鎖在裡面。

現在的小王,像把蔣鹿軟禁似的,幾乎全天在家照顧著她,寸步不離。問他,他只說跟公司請了假,可卻要每天黃昏出門兩個小時,說是去公司處理一些事情。蔣鹿狐疑,有下班時候去處理公事的?

還有更怪的。小王每當以胎教之名,對著蔣鹿的肚子哼著念著那唱經之聲,蔣鹿就像被下了迷藥,腦袋昏昏沉沉的傻著懵著。她覺得自己的意識正被小王一點點蠶食,也只有在小王出門的那兩個小時里,她才能強打精神,被等在樓頂天台的閨蜜接走,跟蹤形跡可疑的小王。

小王像個幽靈一般,兩人總是跟丟。他明明上一秒還在便利店買東西,一眨眼的功夫,前後左右的四面街道,連個背影都沒留下。兩人為確定小王真是去了公司,索性去公司找他。公司的人卻說,小王自從植物人醒來後,早辭職了。

蔣鹿懷孕第9個月的時候,事情依然毫無進展。她覺得自己的意識快被吃空了,僅剩下了一層空殼。她時常會突然驚醒,發現自己正在莫名的哭或者笑,偶爾還會說出一句自己都沒聽過的方言。她徹底害怕了,眼看著預產期臨近,她不能等到孩子出生了,還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小王、自己的老公,到底是什麼人。這種恐懼,讓她第一次生出一個念頭,給小王下安眠藥,查出他手機里隱藏的秘密。然而這一天,小王卻主動將手機交了出來,交給蔣鹿處理。他說,這手機我不用了,你幫我扔掉吧。蔣鹿怔怔的望著小王,最終接過了手機,卻從手機屏幕映出的倒影,捕捉到小王那狡黠的一笑。

蔣鹿將手機交給閨蜜去查。果然,手機里同樣錄下小王在醫院裡說話聲;又查定位,發現了小王詭異的活動軌跡。在小王摔成植物人之前,他每天都是從公司到家的兩點一線。然而自從小王從植物人轉醒,甚至就在昨天,每個黃昏他都要去一條高速路旁的偏僻位置,待上兩個小時。

答案似乎就在那條高速路旁。

這一天傍晚,小王照例出門。閨蜜和蔣鹿不再跟蹤他,直接開車來到高速公路。路旁什麼都沒有,在一片拆掉的廢墟上,只立著一座廢棄的通信基站。蔣鹿覺得此地似曾相識,空曠中若無若有的回蕩著那些飛蟲似的細小電流聲。她感到一股奇特的力量感應著肚裡的胎兒,她被牽引著,走進基站底部的空地。

她的腳下,乾涸的水印形成了一圈圈的漣漪。在她踏入圓心的一剎那,聽覺神經一下子被切斷了似的,周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她眼前的世界變得微妙起來。她看見閨蜜動著嘴唇說著什麼話,明明是走向自己,卻越來越遠。高速路上疾馳的車輛,也變得慢慢吞吞,好像有所遲疑。她忽然看見小王了,他正從高速路上下來,這會兒只對著自己笑,她卻覺得那笑容將自己的意識撕開了一道口子,貯存在記憶里的所有聲音——叫魂先生的聲音、小王吃面的聲音,風雨鬼神、山河日月,瞬息間傾瀉而出,在她腦內集結成一場風暴,讓她的時光往前倒回了10年。

10年前的暑假,蔣鹿16歲。整個夏天她都把自己的關在房間里,沉浸在網路另一頭那個男網友的聲音之中。

蔣鹿從小就能聽到普通人聽不見的聲音。那些奇異的、隱遁在四周的、甚至來自宇宙深處的聲波頻率,讓她活得像個怪胎,直到在虛擬世界裡遇到了他。

他能說各國語言,得到蔣鹿的崇拜;又能模仿鳥獸、樂器的音色,討了蔣鹿的喜歡。他還能發出一種連蔣鹿都聽不到的聲波頻率,在某一夜的曖昧氛圍里,直接刺激她大腦的神秘區域,讓她體驗到了永生難忘的快感。那是一次經由腦部漫延至全身的高潮,起源於湖心落下一滴雨而泛起的漣漪,擴散到岸卻成了搖天動地的海嘯。她全程睜大眼睛,身體僵綳,甚至幾天之後她照鏡子,臉上仍然是那副驚愕的、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大概可以稱作「溺水之愛」吧。她著了魔似的想他,想見他的樣子。到蔣鹿生日這一天,他終於肯和蔣鹿見面了,約蔣鹿去附近縣城的一家網吧。他要送給蔣鹿一份特別的禮物,一個驚喜。

那是蔣鹿第一次化妝,很濃,和身上的帽衫很不搭。她從客運站下車,遠遠看見一座廢舊的基站,就找到了網吧的位置。她走進亂糟糟的網吧,四處尋找他的身影。這時,他用藏在某個角落裡的口吻給她發了一條簡訊,指定她開一個包間,把門鎖好,開電腦登錄聊天軟體。

那個包間的窗口,正對著那座基站。蔣鹿一走進去,身體就好像浸入水底般的滯悶。幾分鐘之後,他也登錄了聊天軟體,在彈出視頻請求的同時,又發了一條消息,讓她戴上耳機,閉上眼睛,點完「接受」之後,他允許她睜眼,她才能睜眼。

她同意了,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把游標移到「接受」的位置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輕輕點了一下。

什麼聲音都沒有。但她的身體細細的顫抖起來。她明白他在做什麼了,但她不想在髒兮兮的網吧里做這種事情。她想告訴他,但已說不出話來,睜眼也睜不開。她現在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任由從大腦深處翻湧出來的潮水,沿著神經系統淹沒全身,所到之處的肉體在陣陣戰慄的快感中徹底消失。

她察覺出自己只剩下一團漂浮的意識,形狀像雲或者水母。她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黑光,有一股唇狀的涼涼的引力,正將自己包裹住吮吸。

她知道那是他在「融合」自己。她也知道了,「他」,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他們」,來自宇宙深處的某個區域。他們沒有身體,只是一種神秘振動產生的聲波,是漂浮在宇宙中的鬼魅。他們潛入地球已超過千年,是曾經的鬼上身、神顯靈,如今卻潛伏在一切由電磁轉化的聲音之中,緩慢而有序的侵佔像蔣鹿這樣特異身體。蔣鹿獨特的聽覺神經,正是「他們」侵入的絕佳通道。

只剩下一小部分,蔣鹿就要被徹底融掉了。她意識的各部分已經開始分解,溺水、愛情、溫暖、胚胎,她甚至覺得安詳和舒適,不想做什麼掙扎——她連身體都沒有了,用什麼去掙扎呢?除非,有某個外部力量硬闖入進來……

這人就是小王,年輕十歲的、暑假打工當網管的小王。他臭著臉來給客人送泡麵,卻敲錯了門,怎麼敲也不開。一氣之下,他將包間門踹開,看到蔣鹿渾身濕淋淋的癱在沙發上,戴著耳機,一股濃稠的情慾味瀰漫整個包間里。小王摘下蔣鹿的耳機,強行將她搖醒,又好奇的將耳機戴在自己頭上,聽裡面是什麼聲音。蔣鹿則像個癱在河岸的溺水者,征征的望著電腦屏幕,她看見了視頻中的「他們」,是一圈圈波動的漣漪聲紋……

蔣鹿終於想起來了,她現在所在的這坐基站的位置,正是10年前那個網吧的位置。此時此刻,小王正一步步走向蔣鹿,沒有驚訝和意外,蔣鹿明白,他是故意引自己來這裡的。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又和他這些日子的反常有什麼關係?蔣鹿忽然什麼都不想知道了。她寧願一輩子就這樣和小王過下去,也不願意再和這裡發生一絲一毫的關係。她想離開這裡,才發現自己動不了了。她徹底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咳咳……」兩聲怪異的乾咳聲過後,小王在蔣鹿面前站定。蔣鹿露出驚恐的眼神,這一次她是確切而清楚的聽到了,小王發出了那位叫魂先生的咳嗽聲。

小王像是探聽到蔣鹿的心思似的,對她微笑的點點頭。「沒錯,是我。」他用先生那特有的口音說話,比划了一個侵佔的手勢,「是我上了小王的身。」

這答案其實早在蔣鹿腦海里過了百遍,可當她親耳聽見的時候,還是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其實從小王摔下地鐵站開始,你就已經入了我們的圈套了。」小王又向蔣鹿湊近了一步,好像能探聽到蔣鹿的心聲似的,說:「你想問我們是誰?為什麼要上小王的身?又為什麼要把你帶回這裡?」

又是兩聲乾咳,小王嘴角翹了起來,他幾乎貼在了蔣鹿的耳垂上,輕聲的說:「我只要給你一聲提示,你就全想起來了。」

沒有聲音。但蔣鹿分明看見小王張開嘴巴,像在唱著某種歌劇。一瞬間,10年前那席捲全身的戰慄,再次將蔣鹿吞沒。在這瑟瑟的發抖中,在這瞬間的窒息中,她所有的疑問一下子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這個所謂的先生,就是「他們」,「他們」竟然一直潛伏在自己的四周,從未離開。

蔣鹿感到自己僅存的那一點自我,正被「他們」層層分解、融合。在此過程中,她也逐步擁有了「他們」的記憶,「他們」入侵小王的過程一下子一清二楚起來:

其實早在10年前,當小王救下蔣鹿卻把耳機戴在自己頭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潛入了小王的身體。那一段段的聲波,隱藏在小王最深的意識層里,像病毒一樣瘋狂複製,潛滋暗長。即便這樣,「他們」也用了整整10年的時間,才蓄積了足夠的力量,正式入侵小王的大腦,讓他從地鐵站摔下去。

「他們」需要小王昏迷,也只有在小王昏迷期間,「他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吞噬著小王的意識。那腦電圖中顯示的昏暗,正是他們成群結隊的身影。

「他們」完全佔據小王的大腦了,卻沒能完全操控他的身體,每天只能讓這具身體醒來幾分鐘。但這也足夠了。「他們」起了床,將手機藏在各個角落,故意在家裡弄出有人活動的跡象,讓蔣鹿把那位叫魂先生(也是「他們」)請來,內外打通,完成了入侵小王的最後一步。小王醒來了,卻成了「他們」的傀儡、「他們」的發聲器、「他們」的圈套,讓躲避通訊設備的蔣鹿再也無處可逃,一步步走向她該有的命運。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我呢?」蔣鹿正在變薄變淡,但她還在抗拒,還在追問,「就算侵佔了我的身體,又能做什麼呢?」

一道細長的聲波,在此刻流經過蔣鹿意識域的最後一塊領地。蔣鹿聽見了他們的回答,那聲音卻是從自己的嘴裡發出來的。她知道,她已經成為「他們」的一部分了。

她聽見自己在唱道:「因為入侵一個普通人需要10年,但在你16歲那年,『我們』只需要一個暑假……」

她又聽見自己在哭泣:「原來我只是一條通道。在這神壇似的基站下,我連通了宇宙最古老的種族,引來他們侵佔這蔚藍的星球。」

她又劇烈的咳嗽起來,那是「他們」蜂擁通過她的身體的歡笑:「我就是祭壇上的祭品哎!我的天賦即是我的宿命!當第一個嬰兒呱呱墜地時,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劇烈的咳嗽,讓蔣鹿的羊水破掉了,一道血水順著她的大腿彎彎曲曲的開始流下。站在一旁的閨蜜見了,驚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卻見蔣鹿在小王的攙扶下,慢慢的平躺在地。

閨蜜並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她根本聽不見那些聲音。從她的視角看去,小王和蔣鹿只是面對面站著,上演了一場啞劇般的,只有臉上的神情動蕩變幻。

閨蜜在蔣鹿身旁蹲下,一邊握住她的手安撫,一邊催促小王將蔣鹿送醫院。蔣鹿這時卻用一種奇怪的聲調對她說:我們不去醫院,就在這裡生吧,咳咳。

照例是一聲啼哭,地球上第一個充滿億萬未知生命的嬰兒,看似平淡無奇的誕生下來。但一切才剛剛開始。

本文完結

本文是架空作者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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