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英民 我們村那些事
我
們
村
那
些
事
文/韓英民
我們村座落在美麗富繞的魯西北平原。
村不算大，一千來口人。土地肥沃，人丁興旺。村中央有一棵千年古槐，大大小小的灣有十幾處，如果把這些灣串連起來，就像一條騰飛的巨龍，出了好多名人。古時候有十多個舉人，新中國成立後，有省部級幹部和將軍，有知名畫家與作家。也發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流傳下那些饒有興緻的鄉村舊事。本文記錄了五個女人的悲情故事。她們勤勞善良的背後，透露著愚昧。從一個側面展示了當代農村婦女的形象。
孝順守節的吳大娘
我們村有家吳姓獨戶，家在學校的旁邊。吳大爺死得早，撇下了老娘、親生閨女和抱養兒子。家裡的全部擔子，瞬間落在了吳大娘身上。大娘明事理，精心侍奉著婆婆，撫養著一雙兒女。婆婆晚年癱瘓在床，吳大娘怕婆婆身上長褥瘡，定時為婆婆翻身擦洗身上，婆婆近九十才去世。閨女大學畢業後，嫁給了一名軍官，只有抱養的兒子和她在家過日子。兒子漸漸長大，說話辦事遲鈍，心眼有些不全。儘管如此，因給吳大爺落實政策，兒子在縣機械廠當了一名工人。
吳大娘為給兒子找對象操碎了心，東家打聽，西家託人。由於兒子是非農業戶口，又是一名工人，終於在媒人的撮合下，找了個鄰村的矮個女人做了媳婦。
自從兒子結了婚，這個家厄運就開始了，兒媳沒有學到吳大娘的賢惠，好吃懶做，追求享受。雖然個子矮小，生理需求卻特彆強，一個獃頭獃腦的丈夫，根本滿足不了她。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村裡一些遊手好閒之人，開始與她鬼混，後來發展到不分老少、痞子、老光棍，拿著點東西就去找她。村裡議論紛紛，傳言四起。人們給她起了外號叫「淫瘋」娘們。
吳大娘守寡多半輩子，是一個貞潔烈女，哪受得了這些，大娘把兒子叫到跟前，說了他媳婦的所做所為。但憨兒子一句我管不了她，把大娘氣了個半死。一看兒子不管，大娘開始罵兒媳，兒媳婦根本不聽，和大娘對著吵，引來鄰居的圍觀。大娘實在氣不過，又沒有別的辦法，這樣下去老臉往哪擱呀，大娘絕望了。一天早晨，大娘吃力地把椅子搬到屋門前，顫顫巍巍地爬了上去，把一根繩子拴到門框，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用盡全力把椅子踢倒，吳大娘自殺了。
後來，憨兒子在縣城租了房，把媳婦接了過去，生了三個孩子。
愛情執著的狗勝媳婦
吳大娘家北邊不遠處，有個叫「狗勝」的年輕人，突然成了我們村的名人。狗勝個子不高，長相一般。一天，不聲不響地領回一個漂亮媳婦。結婚不到一個月，就生了個大胖小子。不知道內情的誇他有本事，也有人胡亂猜測。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好的消息還是慢慢地傳到村裡。原來狗勝媳婦，是個高中生，還是個學生幹部，她羨慕老師的才華，老師是個大學生懂得多，喜歡學生的才貌，經常給她開小灶，日久生情，兩個人做了超越底線的事情，使她懷了孕，老師離不了婚。隨著肚子一天天鼓了起來，家裡才發現了此事，問清原由以後，家裡人要到學校鬧事，她死活不幹，說是她主動的，和老師沒關係。家裡拿她沒辦法，又怕丟人，匆匆把她嫁了出去。狗勝對事情的前前後後都知道。保證善待這個孩子。
人雖然嫁了，也給狗勝生了兩個兒子，但她心裡始終想著的是老師。隨著大兒子的遭遇，更加深了她對老師的思念。大兒子聰明，上學後學習很好，引起同齡皮孩子的嫉妒，經常找茬和他打架，罵他是「代肚子」。兒子經常哭著回家。有的皮孩子還把弄死的大蛇，掛到狗勝家的大門上。狗勝一家人實在氣不過，跑到學校大罵了一頓，找了老師。學校在師生大會上，點了幾個皮孩子名。把家長叫到學校，進行了嚴厲批評，警告家長，如果再發生此類事情，學生將被開除，此事才算得以平息。大兒子長大後考上了一處名牌大學。
文化大革命時期，這個家又遭遇了一場災難。老師家屬的弟弟，是某個派別的小頭頭。一天，糾結了一些人，來到我們村，又串連了村裡的激進分子，敲著鑼打著鼓，來到狗勝家，把狗勝堵在家裡，揪著狗勝媳婦的頭髮，拖到大街上進行游斗。嘴裡還罵著「破鞋」偷人等難聽的話。小頭頭叫上幾個人，對她拳打腳踢，疼得她在地上打滾。那麼多圍觀的群眾，沒有敢出手相救的，直到村裡一個有威望的老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才上前制止了此事。類似這樣的事情至少搞了三次。最後一次，狗勝一聽到鑼鼓聲，拿起一把菜刀，站在門前，一看這陣勢，嚇得那伙人四處亂竄。
儘管身心因老師遭受了摧殘，當得知老師的妻子患癌症去世的消息，她還是毅然決然和狗勝離了婚，撇下兩個兒子， 嫁給了她老師，上大學的大兒子再也沒有回過我們村。
心地善良的豁子嫂子
村裡有個哥哥是兔唇，我們叫他「豁子」哥哥。他娶了個媳婦不知是什麼病，上下眼皮始終是腫著的，眼睛總是睜不開。我們經常和她鬧著玩，喊她瞎子，她也不急，嘿嘿地傻笑。
深秋的一天，我們村裡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個神經病人，大男人一點衣服也沒有穿，一群孩子圍著他看，大人們也指手劃腳地議論，婦女們見狀，趕快躲到家裡不敢出來。唯獨豁子嫂子，和孩子一起看，她一點也不害羞，從家裡拿來東西給傻子吃。天快黑時還找出兩件破舊衣服，讓傻子抵擋風寒。
說來也巧，別人怎麼看，傻子都沒有反映，只有見了豁子嫂子，才用雙手捂住下體，然後，嘴裡喊著「砰」的一聲，把雙手撒開。圍觀孩子們大聲喊，不要臉、不要臉，並用土坷拉扔他。豁子嫂子站在一旁，咧著嘴傻笑。
這一幕正好被豁子哥哥看見，他走到傻子跟前，踹了兩腳，把傻子趕出了村。豁子嫂子上前阻攔，不讓踢傻子。
後來聽說，傻子跑到鄰村，故伎重演，被幾個男人揍了個半死，趕走了傻子。
過了很長時間，天氣冷了，聽說傻子又凍又餓，死在了一個乾涸的河溝里。還驚動了公安。
豁子嫂子聽說後，和周圍的人說：多可憐啊。
豁子嫂子的鄰居是個孤寡老人，七十多歲無人照料，豁子嫂子看老人可憐，主動幫老人做一些事情。老人有塊莊稼地，她拽著豁子哥哥，擔負起收種的義務。有一次，豁子嫂子在地里幹活累了，吃了晚飯就躺下了，剛要睡著時，忽然想起兩天沒有見到老人了。她急忙起床，趕到老人家裡。
原來，老人感冒發燒，已經一天多沒吃飯了，她叫上豁子哥哥，連夜把老人送到了醫院，老人得到了及時救治。
老人家裡有棵棗樹，每年棗子紅了，老人就把竹桿綁上鐵絲鉤，樹底下鋪上破舊的被褥，一個一個地鉤下，把孬的有蟲眼的自己留下，把紅的個大的給豁子嫂子送去。豁子嫂子也不推讓，全部收下。她把棗子晒乾，過一段時間蒸上一鍋棗卷子，給老人再送回去。老人逢人就誇豁子嫂子，比親人還親。鄉親們也都豎起了大姆指。
操勞一生的二奶奶
二奶奶生了六個孩子，四男二女。有了老六不久，二爺爺便撒手人寰。二奶奶含辛茹苦將六個孩子拉扯成人。由於二爺爺是地主成分，孩子們陸陸續續長大，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兒子就是說不上媳婦，老大快四十了，婚姻還沒著落，可把二奶奶愁壞了。
有一天晚上，媒婆來到二奶奶家，說鄰村有個受過刺激的女孩，天天嚷著要嫁人，問是否願意讓老大娶她。正常家庭肯定不會同意的，二奶奶卻答應了人家的條件。
原來，這個女孩長得非常漂亮，高中就談上了戀愛，結果戀人考上了大學，女孩沒有考上。很快大學生就和女孩失去聯繫。女孩受到刺激，開始尋死覓活的，後來天天喊著要嫁人，時好時壞。
第二天，姑娘在母親的陪同下，住進了二奶奶家。這件事在我們村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說什麼的都有，人們不看好這門婚事，好多人跑去看熱鬧。晚上老大把姑娘領進新房，一些好事之人還在窗外聽房。
不知什麼原因，姑娘說啥也不願意跟著老大，晚上不休息，嘴裡不停地唱：「算盤一打開正風，堅決不跟著王保東」（老大的名字）。
就這樣姑娘在二奶奶家折騰了三天，最後還是讓她娘倆走了。沒過多久，傳來了姑娘自殺死亡的消息。
這件事，對二奶奶地打擊很大，花幾個錢並不怎麼心疼，總覺得抬不起頭來。慶幸的是，時間不長，在親戚朋友們的幫助下，老大找了一個二婚。結婚那天二奶奶可高興了。
老大剛剛結婚，老二的婚事又上心頭。二奶奶打起小女兒的主意，她把女兒叫到跟前，說出了用女兒給二哥換個媳婦的想法，女兒儘管不願意，但深知母親的難處，她眼含熱淚，答應了母親的要求。二奶奶用小女兒給老二換了個媳婦。
老三又到結婚年齡，談了幾個都嫌二奶奶家窮，沒談成。二奶奶後悔把大女兒早早地嫁了出去。一天，媒人找上門來，問二奶奶，有個倒插門的婚事，老三是否願意，二奶奶哭了，人家都是嫁女兒，她卻嫁兒子，沒辦法，她只好爭取老三的意見，沒想到老三同意了，二奶奶把老三嫁了出去。
儘管三個兒子結了婚，沒有一樁婚姻令二奶奶滿意。 老四怎麼辦？三個正常兒子找媳婦這樣難，老四是個啞巴，怎樣才能給老四說個媳婦啊。她反覆鬥爭，選擇了逃避。她把老二叫到家裡，給老二說，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把老四照顧好。老二沒往壞處想，因地里有活，匆匆忙忙走了。晚上，二奶奶精心給老四炒了幾個雞蛋，打發老四睡了，她坐在炕沿上，眼含著熱淚，摸著老四頭說，娘對不住你了，娘走了。一狠心喝下了早已準備好的劇毒農藥。
二奶奶死了。
愚昧無知的兄弟媳婦
一個院中弟弟，為人忠厚實在。響應計劃生育號召，只要了一個兒子。前幾年，兩口子在北京打拚，賺了一點錢。後來不適應城市繁鬧的生活，返回家鄉繼續種地，建了蔬菜大棚。兩口子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地勞作，小日子過的也算說得過去。但由於弟媳的一個錯誤決定，使家庭蒙受了很大損失。
兒子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可婚姻一直不順利，談了幾個沒談成。這時，鄰村的一個熟人找上門來，介紹了一個女孩，見面後確立了戀愛關係。但後來一打聽，女孩背景非常複雜，在南方打過工，有吸毒史，在賓館被公安抓了現行，處理過。
周圍的親戚朋友，多次勸說要慎重，別忙於訂婚和結婚，談談再說。弟弟知道了這些事很生氣，勸兒子別再談了。可兒子像吃了迷魂藥一樣，就是不幹，弟弟嘴笨沒辦法，只會生悶氣。弟媳對前來勸說的親朋好友說：你們別管了，俺豁出去了，將親戚朋友拒之門外。
結果從見面到訂婚，直到結婚，先後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前前後後花了十幾萬元。
婚後，兒子領著女孩去北京打工，一家人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好景不長，在北京待了一個星期，女孩突然不見了。原來，女孩早已結過婚，並生過孩子，跑回來找她前夫去了。一家人這才徹底醒悟過來。經協商女方只退回了五萬元彩禮錢，辦理了離婚手續。從結婚到離婚僅兩個星期。算下來損失了近十萬元。
兒子灰溜溜地返回北京。
受兒子事情的影響，弟弟感到很窩囊，心疼損失的錢財，得了抑鬱症，像中了邪一樣，整天昏昏厄厄。兄弟媳婦沒有把丈夫送往醫院治療而是燒香磕頭，請所謂的「神醫」給驅神弄鬼，導致兄弟的病情愈來愈重。直到兒子回來，才把他父親送往醫院。
田間又出現了夫妻倆勞作的身影。
（責任編輯：袁志英 製作：漣漪 圖據網路）
作者簡介：韓英民，山東高唐人，公務員，喜歡收藏壺和文學，在文字里「壺言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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