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易經（第二十一卦）——噬嗑卦

解讀易經（第二十一卦）——噬嗑卦

二十一、噬嗑卦

「噬嗑（shìhé）」，上下牙齒咬斷口中之物使之整合。此卦的外形如同人的口腔，初九、上九兩個陽爻為上下唇，六二、六三、六五三個陰爻為齒，九四一陽為橫梗在口中之物，必須用力咬斷，始能整合，所以說「頤中有物，曰噬嗑」。這是一個象徵性的比喻。

在一個社會群體中，由於個性之不同，差異之存在，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衝突是一個普遍的現象，經常梗塞不通，難以整合。至於如何清除梗塞，使社會達於整合，則有不同的價值取向。一種是以暴治暴，除惡務盡，採用強力彈壓的方式。這種做法圖一時之快，只能使矛盾衝突更加激化，造成社會分裂，並不能使社會恢復良性的運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另一種方式則是儘可能地做到公平公正，根據梗塞不通的具體情況，當寬則寬，當猛則猛，既不可過於殘暴，也不可容忍姑息，守持中道，務使梗塞不通者以社會的整體利益為重，遷善改過，心悅誠服，來共同營造一個和諧愉快的社會發展的遠景。

關於後一種價值取向，在司法審判刑事案件方面表現得最為典型，所以說「利用獄」。由於按照這種價值取向來處理包括刑事案件在內的各種矛盾衝突，所以「噬嗑而亨」，總體形勢是往亨通的方面發展的。

從卦爻結構的配置情況看，三個剛爻與三個柔爻上下區分，不相混雜，下卦震為動，為雷，上卦離為陰，為電，雷動則有聲威，離電則能明察事理，「雷電合而章」，象徵著聲威與明察並用，一切是非曲直莫不彰明顯著，因而做出判定不會發生錯誤，符合求真務實的理性原則。

六五上行居於尊位，把握了決策大權，為全卦之主，雖然之以陰居陽，履非其正，然而柔而得中，既不過風騷入殘暴，也不過柔流入姑息，能夠把各種矛盾衝突處理得平實妥當，有利於斷案決獄，所以說「雖不當位，利用獄也」。

21.2

噬嗑；亨。利用獄。

白話

噬瞌卦：通泰。利於訟獄。

解讀

噬嗑，卦名。本卦為異卦相疊（震下離上）。上卦為離，離為陰卦；下卦為震，震為陽卦。陰陽相濟，剛柔相交。像剛齒破物，柔舌試味，齒舌配合，去粗取精，比喻人恩威並用，嚴明結合。所以卦名曰噬嗑，即咀嚼。

21.2

《彖》曰：頤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剛柔分，動而明，雷電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雖不當位，「利用獄」也。

白話

《彖辭》說：口中含物而咀嚼之，所以卦名為噬瞌。其卦辭說：「通泰」。本卦下卦為震為雷為陽，上卦為離為電為陰，所以說剛柔相濟，雷電交合，光彩炳然。喻人敢於行動，而明察機宜。六二之爻居下卦中位，六五居上卦中位，陰柔居處恰當而漸次上升，雖六三、六五陰爻處於陽位，但無大礙，所以說：「訟獄仍能取勝」。

解讀

• 頤，腮。頤中有物，猶言口中含物而咀嚼之。
• 「雷電合」句，本卦下卦為震，震為雷，上卦為離，離為電。下震上離是為「雷電合」。章，顯明，此處指雷電閃熠。喻人行動明察。
• 「柔得中」句，本卦六二、六五陰爻為柔，分居上下卦的中位，是為柔得位。六二、六三、六五皆為陰爻，由六二而漸次上升至第五位是為柔上行。

21.3

《象》曰：電雷，噬嗑。先王以明罰勑法。

白話

《象辭》說：本卦下卦為震為雷，上卦為離為電，雷電交合是噬嗑的卦象。先王觀此卦象，取法於威風凜凜的雷、照徹幽隱的電，思以嚴明治政，從而明察其刑罰，修正其法律。

解讀

• 電雷，原作雷電。據項安世引漢石經移正。本卦上卦為離為電，下卦為震為雷，先電後雷，詞序當如此。
• 勑，《釋文》：「勑，《字林》作敕。鄭云："勑猶理也。"一雲"整也"。」修正，整理。
• 雷電是噬嗑卦的象徵。雷動則有聲威，離電則能明察事理，先王觀此卦象，嚴明刑罰，肅正法令。這也是《彖傳》所說的「動而明，雷電合則章」的意思。

21.4

初九：屨校滅趾，無咎。

《象》曰：屨校滅趾，不行也。

白話

初九：拖著刑具，磨破了腳趾，但沒有大的災難。《象辭》說：拖著刑具，磨破了腳趾，小懲則可大戒，使之不重犯過錯。

解讀

屨，漢帛書《周易》作「句"，屨、句古通用，均當作婁，曳、拖之意。校，術制囚人的刑具，加於頸者謂之枷，加於手者謂之梏，加於足者渭之桎，通謂之校。這裡的校，指桎。滅，傷破、磨破。

初九，剛剛開始就給犯人的腳戴上刑具，表示不能再往前走了，不會再出錯了，這就達到了小懲大戒的效果，因此無咎。《易經》的卦都是從下往上講的，而人身也是從下開始的，你看受刑是從腳趾開始的，而後逐漸往上。屨，腳戴刑具。校，木製的刑具。

21.5

六二：噬膚滅鼻，無咎。

《象》曰：噬膚滅鼻，乘剛也。

白話

六二：大吃鮮魚嫩肉，遭受割鼻之刑，但沒有大難。《象辭》說：大吃鮮魚嫩肉，遭受割鼻之刑，由於六二之爻居於陽爻之上，像人享受非分之福。

解讀

• 噬，嚙，咀嚼。膚，《釋文》引馬融註：「柔脆肥美曰膚。」《儀禮?士聘禮》：「膚，鮮魚，鮮豬。」鮮美之肉皆可稱膚。滅鼻，遭受剖鼻之刑。
• 乘剛，此以六二爻象、爻位為據。六二陰爻為柔，凌駕予初九陽爻之上(陽爻為剛)。
• 六二，從這一爻開始到第五爻，以吃不同的肉作比喻，表現刑法由輕到重。膚，指皮肉。比喻最輕的刑法。刑法開始傷及鼻子。割鼻大概是由於鼻子處在身體的最外面吧，也是在臉的中間部位，這一爻居在下卦的中間，這暗示這種刑法打中了他的心理。

21.6

六三：噬臘肉，遇毒。小吝，無咎。

《象》曰：遇毒，位不當也。

白話

六三：吃臘肉，中毒。碰上了麻煩，但不十分嚴重。《象辭》說：中毒，由於六三陰爻居於陽位，像人不稱其位。

解讀

六三，臘肉是腌制的肉。到了這一爻，受刑的人有點不服氣了，開始有怨恨了，這時要反思一下用刑是不是有點不當了。

21.7

九四：噬干胏，得金矢。利艱珍，吉。

《象》曰：利艱珍吉，未光也。

白話

九四：啃吃骨頭，發現骨頭中有金屬箭頭。卜問艱難之事，結果是吉祥的。

《象辭》說：卜問艱難之事，結果是吉祥的，但目前仍處於艱難之中，尚未進入光明之境。

解讀

• 胏(zǐ子)，帶骨頭的肉。干胏，即干肉。金矢，金屬箭頭。
• 九四，「乾胏」指的是帶骨頭的臘肉，表示受刑之人變得越來越強硬，用刑也越來越重，受刑的人因而也越來越不服氣。碰到這種情況，行刑之人依然要秉公執法，雖小有遺憾，但卻無災禍。

21.8

六五：噬干肉，得黃金①。珍厲，無咎。

《象》曰：珍厲，無咎，得當也。

白話

六五：吃干肉，發現金屬箭頭。卜問得危險之兆，但最終可以無災禍。

《象辭》說：卜問得危險之兆，但最終可以無災禍，由於六五之爻居上卦中位，位象得當，可以化險為夷。

解讀

• 黃金：義與金矢同，此同義異文。
• 六五，風乾的肉比「乾胏」還要堅硬，因此執法者一定要守中道且剛正不阿，同時還要用感化的手段來教育他們，這樣才能達到目的。
• 前面四條爻都是在講刑法，是講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刑法。這一爻道出了治獄之道的關鍵，「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在碰到受刑之人愈來愈剛硬時，就要堅持走中道，採用感化的手段。
• 刑法本來是很剛硬的，若行刑之人也是陽性、剛性的，那就未免有點過，而這一爻是陰爻，說明要柔中守正道，柔中帶剛，剛柔相濟。

21.9

上九：何校滅耳，凶。

《象》曰：何校滅耳，聰不明也。

白話

上九：肩上扛著大枷，磨破了耳朵，兇險。《象辭》說：肩上杠著大枷，磨破了耳朵，由於其人不聽勸阻，觸犯了刑律。

解讀

• 何，借為荷，背負。校，指枷。加於頸脖上的刑具。滅，磨破。參見前注。
• 上九，陶淵明有一首詩說「刑天舞干戚，荷戟獨彷徨」。你看刑罰從腳開始，逐漸往上傷害到耳朵了，刑罰越來越重，因此有凶了。縱觀全卦唯獨上九爻是凶的，說明刑罰太過了，即使是對待罪犯也要講人性主義嘛。

噬嗑卦六條爻中的上九、初九兩條陽爻，初九講的是小懲大戒，上九講的是用刑太過。中間四爻表示用刑逐步加重的過程，尤其是六五爻說明柔中帶剛、剛柔相濟的用刑之道，令人深思。

《周易.繫辭傳》解釋這一卦說：「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劉備下遺詔告誡劉禪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惟賢惟德，能服於人。」佛家講「眾善奉行，諸惡莫作」，也就是說哪怕是一點小的惡也不要去做，哪怕是一點小善也不要不作。善惡都是由一點點的小善、小惡日積月累而成的，對用刑者來說也不可太過，太過會招來災禍。法治、刑法固然是重要的，但德治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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