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喜宴收份子，卻收到一大堆紅紙白條，背後真相令人羞愧難言

鄉村禮數多。東鄰喬遷，西家生子，老劉再婚，周寡婦改嫁……街坊鄰居住著，樁樁都要隨份子。最近三年，牛大寶左一張右一張，出出溜溜扯出了幾千塊，嘴上笑呵呵嚷著恭喜恭喜，心頭卻疼得像刀子扎。好在回本的機會終於來了：兒子牛小寶沒讓老子失望，順風順水地考上了名牌大學！

這天中午，牛小寶接到了學校打來的電話，讓他去取錄取通知書，牛大寶一聽，當即眉開眼笑：「兒子，快走，爹跟你跑一趟。」

「爹，從這兒到學校沒幾步遠，我自己去就行——」

「廢什麼話，你懂個六？」牛大寶瞪眼打斷牛小寶，硬拽著他出了門。

早在兒子走進考場那天，牛大寶就盤算好了，甭管一本二本三本，只要考上，定當大辦升學宴。因此，通知書一到手，牛大寶便屁顛屁顛繞著村子轉了一大圈，逢人就說我兒子考上大學了，名牌，後天是好日子，別忘了來喝喜酒啊。言下之意明擺著：這幾年誰吃了我的小米，痛快點，趕緊還我穀子！

吆喝得累了，牛大寶這才屁顛屁顛奔回家，從箱子里捧出隨禮賬本，掰著指頭算計：趙大柱結婚，我隨了200塊；劉順的老爹歸天，又是200；宋麻子嫁閨女，100，這些應該都能回來。可當目光落在老劉劉福的名字上時，牛大寶不覺皺緊了眉頭。去年，老劉老婆病故，隨200，轉過年再婚，又200，奶奶的，年底沒到又弄出個娃娃來，還是200。前前後後我折騰出600，這次他能隨回多少？對了，剛才一陣吆喝，好像沒看到他。萬一後天他找個借口躲出去，我可一個子兒都回不來。不行，我得上他門口多喊幾嗓子去。

一通張羅，兩天過去。

一掛千頭鞭炮響過，滿身新衣的牛大寶站在門前，恭迎各位鄉親入席。趙大柱率先到場，拱手道賀：「牛叔，小寶兄弟金榜題名，人生大喜啊。」

「謝謝，裡面請，吃好喝好——」

「大寶，侄子高中，我也來道喜了。」劉順緊跟著走來。很快，四鄰八舍紛紛湧進了院子。搭眼一掃，牛大寶樂得差點蹦起來。鄉親們真捧場，呼呼啦啦來了五六十號人。一人200塊，那就一萬多。拋去雞鴨魚肉、煙酒糖茶花費的4千塊，至少能剩6千，不光回本，還有賺頭。美滋滋地想著，牛大寶抽個空閑蹭到了記賬的吳老二桌前，低聲問：「老二，劉福來沒來？」

「來了，和他後老伴一塊兒來的。」吳老二翻翻賬本，嘖嘖做聲：「平時都說他摳門，這回還挺大方，禮份子800。」

夠仗義，我得給他敬酒去。牛大寶抬腿要走，卻又定住了。

錢箱里，一張花花綠綠的鈔票都沒有，全是裁切得方方正正的紅紙！

怎麼會這樣？莫非我錢紙不分了？牛大寶使勁揉揉眼睛，細瞅。

沒錯，全是紅紙。忙不迭地抓起一張，恰是劉福送的：「恭祝牛小寶金榜題名，特奉上薄禮一份：800元整。劉福。」

愣怔片刻，牛大寶緩過神，急問：「吳老二，錢呢？」吳老二指指紅紙，說：「這不是錢嗎？」

這要叫錢，我給你買一車去！當初我隨的可是真金白銀，你們卻給我打白條，拿我當傻子耍是吧？牛大寶越想越氣，「啪」地拍了桌子。重響之下，滿院子的人全停了筷，噤了聲，齊刷刷看來。

「鄉親們，誰能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牛大寶揚著紅紙白條，鐵青著臉問。大夥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誰也不吱聲。特別是劉福，居然擺出一臉無辜狀，那神情像在說：送白條，錯了嗎？

少給我裝傻賣獃，大喜的日子送白條，難道你還對了？這個升學宴，我不辦了，你們這幫不懂人情事理的傢伙，誰也別想吃冤大頭！牛大寶頓覺心火上躥，正想衝過去掀了他的酒桌，卻被一個人攔住了。

是兒子牛小寶。牛小寶二話不說，拉起火氣正旺的老爹就往院外走。三拐兩拐，幾分鐘後，父子兩人站在了一座院落破敗的老屋前。

這座老屋，是牛家的老宅。一推開院門，濃烈的霉味臭味撲面而來，差點將牛大寶熏個跟頭。

「兔崽子，你帶我來這兒幹嘛？」牛大寶氣哼哼地問。牛小寶沒搭茬，徑直走了進去：「爺爺，奶奶，你們怎麼不去參加我的升學宴？」

「去，去，這就去。小寶，爺爺正給你包紅包呢。」院落中央的大槐樹下，一對老人相互攙扶著站起身，笑得滿臉的核桃紋都開了花。他們手裡，拿著厚厚的一摞角角毛毛。再看看滿院的破爛，牛大寶明白了，那些零鈔是靠撿破爛攢下的。而這間老屋，他已經有日子沒來了。儘管，那對老人是他的親生爹娘！

牛大寶身下，還有個弟弟牛二寶。各自成家、另起爐灶後，老爹老媽怕給他們添麻煩，就一直守著老屋，誰家也沒去。經過商量，兩兄弟達成協議，每月每人給父母200塊贍養費。在農村，糧食地里出，院里再種點菜，基本沒多少開銷，一個月400塊絕對夠花。

「爹，夠不夠花，你自己看。」牛小寶從黑咕隆咚的屋子裡捧出一隻木盒。爺爺一見，伸手來搶，牛小寶躲開爺爺奶奶，當著牛大寶的面打開了木盒。

盒內，竟也裝滿了白條！

這些白條，都是牛大寶兄弟打的。僅僅去年，牛大寶就打了12張。當哥的打，弟弟也跟著打，沒幾年就裝了一盒子。老人張不開嘴討要，只好撿破爛，換幾個零錢花。也是，連贍養費都能打白條，還有什麼不能打？呆立半晌，牛大寶扭頭就走。

身後，傳來了兒子牛小寶的喊聲：「爹，你別怪劉叔吳叔，是我讓他們做戲給你看的。禮金都在我這兒呢，也該把你打給爺爺奶奶的白條抽走了——」

沒錯，是該抽走了。而此刻，牛大寶更想抽的，是自己那張羞臊得恨不得插進褲襠的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