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功好」這個評價，是對林憶蓮真實魅力的簡化

娛樂觀

騰訊娛樂專稿（文 | 瀋河西）

林憶蓮終於上了《歌手》，一曲《不必在乎我是誰》先聲奪人。電視機前的觀眾第一次覺得現場哭成淚人的觀眾們或許不是托兒，在王菲接連倒嗓、蔡琴被質疑假唱之後，林憶蓮幾乎是華語流行女歌手裡碩果僅存的「凍音歌手」。

昨天一位資深蓮迷朋友問我，怎麼看林憶蓮上《歌手》，我不假思索地說：視聽盛宴。但後來仔細一想，所謂的視聽盛宴，所謂的CD還原聲，所謂的頂級唱功，所謂的連升9key，所有的所有，這些一個歌手所能得到的最高的技術層面的讚賞，對於林憶蓮真的就是一件好事嗎？

張口閉口就是「唱功」，這或許是這些年音樂選秀節目泛濫造成的聽覺後遺症。選秀節目向中國聽眾們灌輸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基礎樂理知識如「嗓音有辨識度」等，但同時也培養了一群唯美主義的耳朵。

什麼是唯美主義的耳朵？按照一位專門研究流行音樂的朋友的說法就是：「高、強、響」的音樂美學，充斥電視熒屏。人們不再醉心於港台腔的「靡靡之音」，這是所謂 「鐵肺」和「大嗓」的時代，是屬於北方氣質、現場表演的時代，只有唱將型的歌手最值得大眾肯定。

在這樣一套唯美主義式的「高、強、響」為主導的音樂美學的統治下，唱功本身也被簡化成若干技術指標。而這些年，隨著網路信息的日益普及，那種偏向抽象感覺的樂評或樂理術語已經無法滿足大眾了，於是乎，梁歡、耳帝、耳機林sir等民間專業人士一時間有了用武之地，除了向大眾兜售專業樂理知識之外，他們還炮製了所謂華語流行樂壇唱功排行榜，以唱功為標準為華語歌手重新洗牌，進行了一番排座論次。音樂被以極度技術理性的方式抽絲剝繭，條分縷析，而唱功成了判斷一個歌手最直觀最簡單最粗暴的最高標準。

蒼天在上，唱功作為衡量歌手的最高標準難道本身不該被質疑嗎？經常會破音的陳升唱功好嗎？崔健的唱功好嗎？陳珊妮的唱功好嗎？按照這套非常技術理性的唱功標準，這些人的唱功或許都無法及格，但這並不影響他們成為優秀歌手。再譬如，在這次王菲演唱會上，唱功本身成了絕對的毋庸置疑的評判標準，選曲、舞台形象、個人氣質等所有這些無法被簡單化約為唱功的元素在這一統天下的「唱功帝國主義」面前都有點相形見絀。同樣的，林憶蓮上《歌手》的前提是對於她作為一個唱將的確認。

然而，問題在於，林憶蓮只是等於唱功好、凍音天后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林憶蓮跟黃綺珊、韓紅相比，她又在何種層面上技高一籌呢？如果只是把林憶蓮定位為一個唱將，那真是對於林憶蓮的極大簡化。從技術的層面，可以擁有匹敵林憶蓮演唱功力的或許恆河沙數，但只有一個林憶蓮，因為她遠遠大於唱功好本身。

如果你只是迷戀作為唱將的林憶蓮，那或許林憶蓮1991年的《野花》這張粵語樂壇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張概念專輯、1995年融合了Funk 、Hip-hop、爵士等元素的國際化神專《Open Up》以及年近五十再次嘗試另類曲風的金曲獎獲獎專輯《蓋亞》，或許都不在這些聽眾的視野里。

當然，林憶蓮一直是被簡化的天后。長期以來，菲迷和蓮迷都有點「既生瑜何生亮」的意味，互相有點不對付。菲迷說林憶蓮在李宗盛時期唱的都是口水歌，同樣的，蓮迷也說王菲這些年唱的電影主題曲哪一首不是口水歌呢？在上月底的王菲演唱會之後，或許蓮迷的底氣更足了一些。但比較起來，非常有意思，王菲在音樂上的野心和抱負發生在1993年到2003年這十年前，93年之前和2003年之後就有點平庸隨意。

而林憶蓮則相反，她是中間弱，為了李宗盛為愛走天涯的台灣時期把一個早期多樣豐富的粵語diva磨平成了一個情歌歌后，謝天謝地，離婚之後，四十不惑的林憶蓮愈發勇猛精進，隨心所欲做回自己真正想做的音樂，一直不懈探索音樂的可能性。王菲的野心已經風流雲散，正如她唱的「無所謂方向，不想怎樣」，而林憶蓮真的成了「鏗鏘玫瑰」，花團錦簇枝繁葉茂。

而且，有意思的是，唱片工業的興衰也在她倆身上發揮了截然不同的作用，王菲是在唱片工業的鼎盛期開掘出另類的路線，挑戰主流商業邏輯，而林憶蓮在這一時期卻更多受制於主流唱片工業，反倒唱片工業凋零殆盡之際，給了她音樂探索的更多可能性。換句話說，唱片工業的衰敗，對林憶蓮這樣的被唱片工業長期標籤化為情歌天王天后的歌手們來說反倒是機遇，如今的她才真正可以「不必在乎我是誰」。

這次上《歌手》，林憶蓮第一曲唱《不必在乎我是誰》，接下來她會唱什麼？她會唱討好「唯美主義的耳朵」的那些唱將型歌曲，還是展現這些年她的另類一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老樹開花，我們期待開出的不是中規中矩的紅牡丹，而是驚為天人的曼陀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