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時為中國尊嚴而戰的華工：1918春節曾在法國進行歡慶活動

1918年2月11日，中國的農曆馬年的春節。

就在中國人張燈結綵歡度節日之時，在距離中國萬里之遙的歐洲，一座名為努瓦耶勒的法國小城，同樣人山人海，歡騰無比。在這個中國傳統節日里，一大群中國人在異國他鄉進行歡慶活動。他們或將中國傳統的社會在異國演繹，踩高蹺、跑旱船、舞龍。他們在住地民國五色旗前列隊拱手互致大吉，然後有人在提燈遊行、唱京戲、聽說書，甚至有人在營地里搭起一座一人多高的小廟，掛起幡子，雙膝跪地，雙手合十，拜了又拜……這群中國人，其實不是旅居當地的華僑，而是從中國來到歐洲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華工」。

圖示：華工們在異國他鄉歡度春節

雖然，中國是在1917年8月14日，才宣布「與德奧兩國同時入於戰爭之狀態」。但是，中國「華工」加入歐洲戰場卻是在1916年就開始了。1915年，袁世凱的顧問，曾經擔任過北洋政府總理的梁士詒提出了「以工代兵」的方案，讓中國參加一戰。梁士詒和他的得力助手葉公綽向英國有關方面提議，中國可以向英國派出30萬人，以「武裝華工」的名義馳援歐洲戰場。但是，這一提議遭到了英駐華公使朱爾典的冷嘲熱諷，認為這個提議是「天方夜譚」。英國國防部也認為，中國讓人作戰或做工的提議不可行。於是，梁士怡改變了策略，將「武裝華工」改成了「華工」，遊說的對象也從英國改成了法國。此時的法國，作為歐洲西線的主戰場，在戰場上被消耗了大量有生力量，成年男子也紛紛參軍打仗。缺乏勞動力的法國，立即接受梁士詒的提議。在與北洋政府接洽之後，法國派遣退役軍官陶履德組成「陶履德招工團」進入中國。為避免給予德國任何口實，梁士詒與中國實業銀行行長王克敏設立惠民公司承攬招工具體事宜。雖然在袁世凱病死之後，梁士詒作為「帝制禍首」被通緝。但是，法國在華招募「華工」的工作依然有條不紊的展開。到了1916年7月20日，在天津招募的第一批華工1700多人出海。法國人對於華工充滿了期待，所以當1916年8月22日，第一批法華工抵達馬賽後，有些報紙的頭版都對此事進行了報道。

隨著戰爭的進行，英國再也無法承受戰爭造成的巨大傷亡。僅在1916年7月的索姆河之戰，英軍傷亡就達40萬人。嚴重的人力資源危機讓英國也陷入了勞力奇缺，難以為繼的境地。於是，「為什麼不用中國人」，成為英國人主動提出的議案。1916年英國國防大臣正式通過勞合.喬治原則上同意「在法國及其他地區」使用華工，並希望招募「4至5萬」華工。1916年8月14日，英國正式通知法國政府，英國遠征軍將在法國使用華工的方案。不過，與法國政府通過北洋政府進行招募華工不同，英國是自行招募。英國方面選派了「中國通」布恩尼負責招募華工的事宜，具體的頭銜是「陸軍部為英國在法遠征軍在華北招募華工代表」。他們利用英國在山東威海衛的租借地，設立了「大英威海衛政府招工局」，通過教會網路偷偷地在山東和河北兩省招募中國人。稍後為了海運方便，將招募地點和海運地點改在了被日本佔領的青島進行。

當然，此時的北洋政府還保持著所謂的「中立」。到了1917年8月14日，北洋政府政府正式宣戰後，勞工部正式接手了招募工作。以往英、法招工處需要使用各種各樣的欺騙手段才能招募到少量華工，如今北洋政府的勞工部大大提高了招募工作的效率。從1916年5月輸出第一批勞工開始，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1918年11月，相繼有十四萬華工遠涉重洋，來到戰火紛飛的西歐（還有5萬在俄國），開始了他們曲折艱辛的勞工生涯。這14萬華工中有9.6萬被分配給英軍，3.7萬人由法國支配，另外還有1萬餘人則在美國赴歐遠征軍中服役。並按照英軍的編製，編成了班、排、連、營四級，約500人組成一個勞工營，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戴有一個打著號碼的「銅鐲」。由於北洋政府的腐朽與無能，所以英國人雖然承認華工是最優秀的工人，但是在對華工的管理上絕對堪稱「恐怖」。據法國當地居民講述，他們曾看到「英國看守像打狗一樣毆打他們」。最終，因為一次英國人不讓華工使用廁所，而造成了華工與英軍的大規模衝突。那些不聽話，以及參加反抗的華工，被英國人編入了所謂的「英雄隊」，送到戰場執行「自殺式」的任務。於是，很多華工營地更像是一座座集中營，而努瓦耶勒的華工營地則被稱為「努瓦耶勒地獄」。當然，相對於英國人的殘暴，法國人對待華工就「仁慈」的多。以至於英國向法國申訴，因為法國的「仁慈」造成了他們在華工管理上的困難。

但是，不論是「仁慈」的法國，還是「殘暴」的英國，都是把華工當成了戰場的炮灰。原本根據「以工代兵」的協議，華工只是進行生產工作，不能上戰場。但英、法兩國很快就將他們送到了戰場上，從事戰地後勤工作，包括維修道路和營房、挖戰壕、運輸物資、救護傷員、掩埋屍體、服務軍工等等。雖然只是後勤服務，華工還是在戰場上還是遭到了很大的傷亡。尤其是在他們挖戰壕時，很多地方與德軍的戰壕距離不過50碼，已在對方步槍的射程之內。但是，只有等到華工將戰壕挖到6英尺深，3英尺寬的時候，英兵才會進駐並接管。手無寸鐵的華工，根本沒有任何軍隊掩護他們的行動。所以他們很容易遭到德軍的攻擊，而且面對攻擊時除了逃跑再無他法。比如1917年西方傳統的聖誕節前夕，英國營官命令華工在沒有任何掩護的情況下挖掘戰壕。而且信誓旦旦的宣稱，告訴華工德國人沒有坦克，所以不用害怕德國人發動進攻。但是，當天夜裡一長串的德國坦克就沖了過來。此時，英國軍官，英國營官早就不知去向。只是在聽到有人高喊撤退，華工們才在彎彎曲曲的戰壕里向司令部駐地「逃跑」。在華工一氣跑完30幾里，到達目的地時，華工們發現三個軍官正在找勤務員給他們安床。

圖示：華工在比利時布魯文地區搬運炮彈

除了在戰場上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在後方營地的華工同樣面臨危險，比如飛機的襲擊。前文提到的努瓦耶勒的華工營地，在1918年春節歡慶3個月之後，就遭遇到了滅頂之災。1918年5月23日夜晚，德國飛機的襲擊了努瓦耶勒。因為這個小城的賽涅維勒村有著英軍在法最大的彈藥庫。當然，德國的飛機並不是之將自己攻擊目標瞄向了彈藥庫。還有很多飛機漫無目的，將炸彈投向努瓦耶勒。一顆炸彈在華工的營地爆炸，瞬間造成了20多名華工傷亡。第二天天亮之後，「放眼望去，滿地都是破槍、碎片、頭盔衣物，令人感覺恐怖」。很多華工被飛機轟炸弄得神志不清甚至發瘋，也有很多人因為觸雷而死無全屍。雖然不清楚，在這次轟炸中有多少華工丟掉了性命，但是努瓦耶勒的一片樹林里，在豎立著840餘座華工墓碑。當然，他們並不僅僅是在那次轟炸中死去，作為一戰「華工總部」的努瓦耶勒，還埋葬著病死的，積勞而死的華工。他們的墓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朝向東方，他們家鄉的——中國的方向。

圖示：華工在戰場上緊急修復被炸毀的鐵路

一戰結束後，這些為中國換來戰勝國待遇的華工，很快被英、法遣送回國。但是有近近兩萬華工，或因為戰火，或因為疾病，永遠長眠於歐洲。其中有名有姓者僅1874人，被分別埋葬歐洲69個歐洲公墓之中。

圖示：位於法國西北部努瓦耶勒市的「諾萊特」華工墓園是歐洲最大的華工墓園，此處長眠著842位一戰中捐軀的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