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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信的人,是喧囂時代最後的貴族

寫信的人,是喧囂時代最後的貴族



Dominique Amendola作品《在沙灘上讀信》。

先是簡訊逼退了書信,再後來,只有騙子和運營商會給你發簡訊,現在,只剩小廣告會@你。寫信的人,是喧囂時代最後的貴族。而大多數人,活得越來越粗糙。


文/鄧娟


你上一次寫信是什麼時候,而最後一個給你寫信的人是誰?


馬爾克斯寫過一個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他生活的最大動力就是每周五去碼頭邊守候郵船,十五年里換了七屆政府,年邁的上校依然在等待。

這是魔幻大師馬爾克斯寫過的最不魔幻的故事。在時間無能為力的流逝中,等不來一封信的落寞,才是真正現實主義的百年孤獨。


古漢語中,許多美妙的形容都與書信有關。信里有情——驛寄梅花,魚傳尺素;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信里有義——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若無鴻雁飛,生離即死別;平生意氣今何在,把得家書淚似珠。一紙書信,一代又一代,承載著厚重的思念和綿密的情感。


但這根情感線在今天已然斷代。先是簡訊逼退了書信,再後來,只有騙子和運營商會給你發簡訊,現在,只剩小廣告會@你。不但少有人提筆寫信,連等信的人都沒有了。

寫信的人,是喧囂時代最後的貴族


一個少女寫信時若有所思。圖/Edmund Blair Leighton(1852—1922)。


最剛愎自用的人,也會為情書柔腸百結。


紙書的沒落是從書信的沒落開始的,而書信的落寞又是從情書的落寞開始的。作為書信里最美的一種,情書曾經最富有生命力。最剛愎自用的人,在情書里也柔腸百結。


「無可匹敵的約瑟芬,你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什麼?你的思緒正在毒害我的人生,撕碎我的靈魂……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們繼續爭論下去,我必然會否認我的心,我的良知。你已經將它們都誘惑去了,它們現在都已歸你所有。」這是1796年前後,拿破崙寫給約瑟芬的情書,當時他正開始對歐洲的征伐,戰爭的勝利並不能蓋過感情的煩惱。雖然兩人還在鬧彆扭,痴心的拿破崙仍在這封信中「以吻封緘」。


隨著領土的擴張和婚姻的展開,他的情緒變化劇烈地呈現在接下來的情書里。「約瑟芬,你怎麼能說你愛我卻又不寫信給我?」「我已經兩天都沒有收到你的來信了,這也是我今天第30次捫心自問。你可能覺得這實在令人厭煩,但你不能質疑我對你脆弱的渴望。」

寫信的人,是喧囂時代最後的貴族



拿破崙致約瑟芬的情信。


收不到回信的哀怨令他挫敗:「親愛的,我懇求你,經常想想我,每天給我寫一封信。」

這個可憐人沒有等來妻子的情書,反而聽到了她劈腿的流言。這段感情讓他精疲力盡,「我的生活就是一個永恆的噩夢」。後來他們離婚收場,拿破崙另外娶了瑪麗。


儘管他後來表示更喜歡瑪麗,但白紙黑字難以自欺欺人。1811年,他給新婚妻子瑪麗寫信:「對於你的債務,我感覺很惱火。我不希望你背負任何債務。雖然如此,你不用懷疑我對你的喜愛,也不用為當下的窘境而感到擔憂。再見,親愛的。寫信告訴我你過得很好。他們說你現在已經胖得和一個諾曼底農婦一樣了。」


愛情里,只有被愛的才享有特權。同一個人的情書,如果失去了熱度,不再流露任何苦惱、自卑或嫉妒、煎熬的情緒,說明他的軟肋已經消失,只餘下郎心如鐵。

寫信的人,是喧囂時代最後的貴族



拿破崙與瑪麗的婚禮。圖/Georges Rouget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面貌如玉,肝腸如鐵,心地光明如雪」,1911年,24歲的林覺民慷慨赴死,留下一篇《與妻書》。


「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雲,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夠?」


很難狹隘地定義《與妻書》,它是情書,是家書,是絕命書,也是愛國書,綿綿愛意,拳拳之心,任憑後來者千迴百轉。


特定時代,書信是知識分子的一種出路。魯迅說:「一個人的言行,總有一部分願意讓別人知道,但有一部分卻不然。然而一個人的脾氣,又偏愛知道別人不肯給人知道的一部分,於是尺牘就有了出路。這並非等於窺探門縫,意在發人隱私,實在是因為要知道這人的全般,就是從不經意處,看出這人——社會一分子的真實。」


是以,在魯迅的《兩地書》中,除了情人間傻裡傻氣的私語,我們也能讀到像「中國大約太老了,除了再想法子來改革之外,也再沒有別的路」的公共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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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與許廣平。


書信的情感力量,不只因為出自名人筆下才具備價值。普通人的日常敘事,同樣動人。


1948年,長春圍城,國民黨官兵的大量信件在一架飛機上被截獲。其中,一份家書尤為有趣——一個叫胡長庚的少尉把300多篇日記夾在信里。那些文字充滿童真:4月4日是民國兒童節,21歲的他仍然慶祝了他認為屬於自己的節日;4月15日這天,他寫了一件小事:副連長因發軍餉時被剋扣1萬元發脾氣,「狂呼要當八路去,說著哭了起來」!


3年前偷偷從家裡跑出來從軍的胡長庚開始思考:我也希望八路來嗎?他想通了:哈,少將,我才不稀罕當呢,還是回家去吧,做媽媽的好孩子。


終於,他決定「物色我的收音機、腳踏車的買主,賣掉它們買成金子做路費」。7月25日抽到一支問出行吉凶的上籤,3天後他去郵局寄信,書信到這裡戛然而止。


無從得知胡長庚是否找到了回家的路。但如果不是這些未能寄達的家書,也就不會有人知道,那個灰頭土臉、風塵僕僕的年代,還有過如此鮮活的生命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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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圍城中,某位國軍的家信中夾著一張結婚照。


20封精選書信,20段冷暖人生。


木心說: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如今,交通工具快起來,快遞可以次日達乃至即日達,電郵、簡訊、微信即時達,但寫信的慾望已經沒有了。當相親速配成為愛情解決方案,也沒有人再為一封情書而輾轉反側了。


英國作家塞繆爾·約翰遜的話,或許提前揭示了書信在這個時代消亡的原因:「如果連我們都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世界,就更別說對別人吐露心聲了。」


重新發現書信,並不只是出於懷舊而已。工具的淘汰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變得冷淡、疏離、懶惰、粗糙;隨著書信一同退化的,除了彼此溝通的意識,還有梳理自我人生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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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畫家揚·弗美爾創作的巴羅克風格油畫《窗邊讀信的少女》(局部)。


《新周刊》483期專題《見信如晤》,精選20餘封書信,重新呈現書信之美。


在當中,你能讀到法國哲學家安德烈·高茲與身患絕症的妻子在雙雙自殺前的肺腑之言——


我們都不願意在對方去了以後,一個人繼續孤獨地活下去。我們經常對彼此說,萬一有來生,我們仍然願意共同度過,「世界是空的,我不想長壽」。


你能讀到蔣碧微致張道藩的分手信:容我將你關閉在門外,銘刻在心中。蔣碧微最為人所知的身份是徐悲鴻的「著名前妻」,但她首先是她自己,一個敢愛敢恨的獨立個體。就像她信中所說——「我平生最喜歡放鞭炮,因為它一經點燃,便勇往直前,絕無退卻,覺得有一種大無畏的精神,你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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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鴻畫中的自己和蔣碧微。


你能夠對殺妻又自殺的顧城愛不愛兒子有更多認知——從遺書看來,他是愛的,然而本身就是巨嬰的他不懂得怎樣當父親。「我想給你唱歌,可是我的歌里都是傷心的故事。上天罰我,罰得太重了。」


你還能看到溥儀的皇后婉容和貴妃文秀的書信往來——誰說後宮娘娘就只能勾心鬥角?婉容自稱伊麗莎白,文綉自稱愛蓮,「伊麗莎白」幽默地寫道:愛蓮女士進的好,拉的香……


靜心寫信的人,是喧囂時代最後的貴族。而沒有人給你寫信,是社交網路時代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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