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紅燒肉的蘇東坡，還算文藝青年嗎

高級知識分子

喜歡凡事排個「美感差序」

食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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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最有名的肉食者當屬蘇東坡，傳東坡有一首詩：「無竹令人俗，無肉令人瘦，若要不俗與不瘦，除非天天筍燒肉。」或為杜撰，但蘇東坡確實會寫打油詩，還有一首《豬肉頌》證明東坡肉不是訛傳：

「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再讀一首《聞子由瘦》：「五日一見花豬肉，十日一遇黃雞粥」，幾乎想不起這是寫「十年生死兩茫茫」的蘇軾，也是寫「回首向來蕭瑟處」的蘇軾。

英雄所見略同的是毛澤東也愛吃紅燒肉，他相信肥膩的紅燒肉補腦使人聰明。毛主席的詩歌在豪放程度上一點不比蘇東坡遜色——最有意思的是他甚至有勇氣把「土豆燒牛肉」寫進詞里：

「借問君去何方，雀兒答道：有仙山瓊閣。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

現在全國各地毛家菜館、韶山菜館都會把毛氏紅燒肉推舉為主打項目。你能說吃中國菜不是在吃文化嗎？文化是比油鹽醬醋姜茸蔥花更重要的調味品。

其他文人中，梁實秋喜歡吃揚州名菜獅子頭的，他有一篇散文，題目就叫《獅子頭》。《胡適之萬年談話錄》里，也曾提到胡適喜歡吃獅子頭，胡適並且從獅子頭想到了孔老夫子的名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以為這正是聖人最合乎人情之處。

梁實秋在他的另一篇散文《火腿》里說：「清醬肉要輸火腿特有的一段香」。關於火腿的典故，還有金聖嘆在臨死前寫給兒子的遺囑里，說豆腐乾與花生同嚼，有火腿味。不知是真是假。

豐子愷《緣緣堂隨筆》中寫到他在杭州和老友吃豬頭肉，「一斤豬頭肉，每人照例是一斤老酒」。豐老從弘一皈依佛門，為居士，依然迷戀大酒大肉，不知是不是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

最後再說回春秋，古人狩獵不易，尤其是冬天，故平時吃不完的獸肉都會掛起來風乾貯存，周代就有人專掌其事，官職名「臘人」，臘肉用於冬天的祭祀，是很鄭重的一樁事體。風乾之肉還有一個字眼兒「修」，孔子規定的束修（拜師禮），即是一束十條的干肉，可以得聖人教誨。

所以，肉食者鄙，粗鄙的不是吃肉，而是目光短淺的人。

汪曾祺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肉食者不鄙》，通篇講吃肉，但也沒講肉食者為何不鄙，只是秋風起了，他又想著羊大概上膘了，可以去貼秋膘。

男人愛酒是性情，而酒肉則是絕配朋友，水滸傳里的豪俠義氣，去掉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恐怕也要去了一半。

或許肉是世俗的，是帶著煙火氣的，但若要不枉此生，誰還管什麼「肉食者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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