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傑雄：新年好

新年好

文/王傑雄

在鄉下，五彩繽紛的煙火把夜空映照成一片璀璨，清脆悅耳的爆竹聲讓村莊歡騰成一片海洋。大人們喝茶聊天，聊去年收成，聊來年憧憬；孩童們你追我逐，誰考了雙百，誰穿上新衣。臉上掛滿笑容，內心洋溢著幸福，喜迎新年的到來。

在獄園，一片寂靜，彷彿與世隔絕。漫步其中，你找不到一方紅紙屑，聽不到喧囂鬧騰的爆竹聲，聞不到瀰漫在空氣里的硫磺味。只有一條綠道，依稀亮著幾盞路燈，兩旁高高的大樹上掛著幾個低炭環保的紅燈籠，燈籠里沒有燈，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年味。你不禁會問，年在哪裡？春歸何處？

鄉下的年味，異鄉的年味，或者說童年的年味，成年後的年味，那感覺是有著天壤之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於年的味道，春節的過法，你愛或不愛，感不感受到，它就在那裡。為什麼大家普遍感覺年味沒了，年味究竟去哪兒了？畢竟，是人在過年，人理應感覺得到。年悄悄地來，抑或轟烈烈地來，又悄悄地去，抑或無可奈何地從身邊流逝，不管怎樣，年始終甩著悠閑的尾巴悄然前行，走過春夏秋冬，走滿365個日日夜夜，周而復始，拖也拖不住。人一驚覺，年來了，又走了，行蹤飄忽，尋尋覓覓，終究是無奈，空留回憶。

年在哪裡，年味在哪兒？

一碗紅色的液體下肚，年味就來啦。酒入愁腸，漸漸勾起客居異鄉日暮途窮的鄉愁，也漸漸勾起「兒童不諳事，歌吹待天明」的除夕良夜的回憶。童年無憂，過年就是一種幸福，那才是喜迎新歲啊。

寒冬臘月，月將窮，歲臨盡。在老家，臘月二十三入年開始，大人們就開始忙碌著洒掃門閭，去塵穢，凈庭戶。他們哄著小孩子，告誡孩子們要講好話，講吉利話，否則就不是好孩子。對於大人的話，小孩奉如圭臬，因為要過年了。天性無憂的小孩從這天開始高興地盼望著新年快點到來，盼望著新年的衣服、新年的玩具、新年的壓歲錢、新年的絢爛煙火、新年舞龍舞獅的鑼鼓聲……對他們而言，過年就像抹了蜜的日子，意味著有很多好東西，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

年少不諳世事的我，最先嗅到年味的是我的小鼻子。我就像一隻小蜜蜂，飛到東家，又到西家。酒香吸引著我貪孌的小嘴，小腳丫早就迫不及待地來到鄉人們的屋前房後，看著通紅的大火燒烤著幾個大大的酒瓮，看著層層紅浪翻滾，聞著縷縷清香飄溢，我的小嘴早已饞涎欲滴……

好喝，好喝，小孩不知酒會醉人。家釀香醪，只覺得甜津津好可口，只知道甜蜜蜜好利口，於是放開小肚，銜碗貪杯，自斟自酌，杯杯滿，碗碗干，芳醑流齒，齒頰流香，不覺自醉。這時大人的喝斥，早已充耳不聞，自飲其樂，幾碗下肚，已在酒瓮邊醉酣不醒，兩隻小手還死死抱著空空的酒碗，真有「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吾是酒中仙」的境界。

童年的年味既紅且純，簡單而快樂，幸福而綿長。如今年歲漸長，遠離故土，浮雲一別二十年，故鄉那一片片熟悉的天空，那一塊塊熟悉的土地，那一股股熟悉的年味，那一串串熟悉的鄉音，靜靜地飄蕩在回憶里，一絲甜蜜，一份眷戀，更多的卻是回不去的惆悵，箇中滋味，只有自知。有道是「客居樵山幾度秋，客心日夜憶興城；如今又逢新年到，卻道樵山是故鄉」。

青青河畔草，正是望鄉時。家鄉那紅紅的糯米酒，紅紅的釀豆腐，紅紅的鞭炮屑，無不勾起我的思緒，讓人沉醉。

在送暖的春風中，旭日的光輝普照千家萬戶，人們「總把新桃換舊符」,迎接新一年萬象更新的新氣象。高牆內也一陣歡騰，精彩紛呈，各監區除舊布新，門口掛上紅燈籠，門樓貼上新春聯，祝福來年；鑼鼓陣陣，醒獅拜年，喜氣洋洋；南獅躍舞，耍武比藝，精彩對決。節慶「獅」文化，引來陣陣喝彩叫好聲，給服刑人員帶來心靈的撫慰和精神的熏陶……

正是高牆鼓樂喧，獄園年味濃。走出監獄大門，春風和煦，輕吻我臉，告訴我現在是春天。春天是喜悅的，過年是喜慶的，不論身在何方，身處何地。迎面陸續碰到接班的同事，敬個禮，握個手，道聲「新年好！」

「新年好！」尋尋覓覓，幡然醒悟，其實年味就在我們的嘴裡，就在我們的身邊。電話拜年，簡訊拜年，微信拜年，從大年初一至元宵佳節，「新年好」、「恭喜發財」、「身體健康」等等一聲聲拜年祝福，從心底自然流露。聲聲祝福，輕聲細語，用一片深情，呼喚出一個群芳爭艷的春天。